佑果可以发誓，他对库洛洛说“我需要你陪我睡觉”这句话时是不带有任何亵玩意味的，但即使他从没有暧昧的想法，可这句话本身便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于是佑果立刻找补：“我没有别的意思！”
可是说完他又后悔，好像越补充越奇怪，还不如最开始就不要说。
佑果心里捶胸顿足，面上还要保持着一副你不要多想我真的只是想普通睡觉的坚定表情，试图为自己的话增加点可信度。
其实佑果不说库洛洛也没有想多，他抬眼看去，佑果此时正抓着被角，表情故作镇定又暗含懊恼，他瞧着有些失笑却没笑出声，或许是觉得佑果听到他笑恐怕会气恼的睡不着。
“我知道。”他说，然后同样去了浴室。
佑果懒懒地枕着枕头，浴室里是哗啦啦的流水声，他听着听着，又莫名地不好意思起来。
我明明也不是什么纯情的好东西啊！
佑果心想，他清清嗓子，打算换个舒服的姿势强行让自己入睡，也许是流水声催人入眠，也或许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佑果意识模模糊糊起来。
浴室里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库洛洛从浴室出来，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还滴着水的黑色短发柔顺地贴在库洛洛脸上，发尾水珠滴落，在衬衫肩膀处洇出浅浅的水痕，库洛洛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学生，只有那双深井似的眼眸会暴露出和他年轻外表截然不同的深沉。
这种反差不知招致多少人飞蛾扑火般心甘情愿的投向他，但那些人也通常死无葬身之地，这么算算，佑果竟然还是唯一还活着的。
也不怪侠客总是用看珍兽一般的眼神看着佑果了，毕竟这世上珍兽很多，佑果可只有一个呀！
但佑果并不知道这件事，他此时已经睡熟，连库洛洛已经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都毫无所觉，库洛洛也没有恶趣味的摇醒睡着的佑果——不要叫醒一个有起床气的人这是常识，因为库洛洛自己被人这样唤醒过，从那之后旅团里所有人都将“不要叫醒睡着的团长”这话当作默认的团规。
侠客订的房间里的床是双人床，所以即使床上睡了个佑果，剩下的空间再放下一个库洛洛也绰绰有余，他走到另一侧坐下，不算柔软的床垫因为库洛洛的重量稍稍陷下去一些，另一侧的佑果毫无所觉，睡梦中舔了舔有些干的唇瓣，睡的很是安稳。
库洛洛侧过脸看熟睡中的佑果，忽然抬手抵着下唇，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也许这个表情可以称之为困惑，一般情况下，库洛洛的困惑都可以在书本或者其他地方找到答案，只有和佑果有关的问题会让库洛洛时常感到棘手。
比如佑果现在“死而复生”的秘密，又比如他竟然会保存佑果的身体整整四年都不厌烦，其实很多时候库洛洛已经忘记和他的收藏品们放在一起的佑果，他不是一个喜欢回顾过去的人，尤其他还喜新厌旧。
可每次玛奇问他要不要处理他那些不需要的收藏品时，看到佑果的库洛洛又会鬼使神差地选择留下。
这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至少这两年玛奇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奇怪了，库洛洛没有试图向自家团员解释，他觉得自己很正常——比起那些喜欢收藏当红明星指甲屑的人，他只是保存一具漂亮的躯体而已。
就当作是一个收藏品，库洛洛总是这么告诉自己，也许某天他就丢掉了，但谁能想到比那天来的更快的是活着的佑果。
活着的，佑果。
库洛洛将这几个字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咀嚼，垂在身侧的手朝熟睡的佑果伸去，先在那头柔软的金发上轻轻揉了揉，然后沿着脸颊的弧度缓缓向下，带着薄茧的指腹和佑果的皮肤隔着一点距离不至吵醒他，佑果睡的香甜，在此时突然翻了个身。
湿热的呼吸吹到库洛洛的指头上，原本认为活人和死人没什么区别的库洛洛此刻从没这么鲜明的感觉到二者的差距。
他收了手，好像在这一刻他才终于实质般的感觉到佑果是活着的。
微冷的手指贴在佑果脸侧轻轻摩挲，库洛洛慢慢低头，放在床头的手机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动作停顿，库洛洛蹙了下眉，拿起电话看到来电者的名字，原先扬着的唇角又扯平，思索片刻，库洛洛接通了电话。
“有事吗？伊尔迷。”库洛洛道。
枯枯戮山内，正在糜稽房间的伊尔迷看了眼通话中的手机，确定接通后，用他可以直接当做机器人配音的冷漠声线说：“我以为你会挂掉。”
库洛洛笑了笑：“我原本是打算这么做的，不过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只拨一通。”
“你猜的挺准。”伊尔迷凉凉地说，两人也心知肚明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所以伊尔迷也不绕弯子，直接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走？”
点点糜稽的肩膀，伊尔迷微抬了下下巴，示意糜稽继续，即使全程伊尔迷没有说一句话，但一个眼神足够让糜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常年生活在大哥阴影下的糜稽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键盘上十指运转如飞，电脑的窗口弹出一串串数据。
库洛洛似乎毫无所觉，低笑了声，仿佛很诧异般：“我可没有说要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嗯。”伊尔迷点了下头，“你没有说，但是你这么做了。”
库洛洛微笑，他好像全然没有被点破心思后该有的尴尬，反而说：“我不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单手握着手机，库洛洛的另一只手在熟睡佑果的后颈处轻轻抚弄，佑果睡觉时喜欢微微蜷着身体，脆弱的后颈部分因此轻而易举地暴露，库洛洛漫不经心地抚弄着那块柔软的皮肤，如同抚摸一只柔顺的猫。
“嗯，没错哦。”伊尔迷竟然应和道：“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库洛洛眉头微挑。
“不过正因为你不是我，所以我不会让你这么做。”伊尔迷语调毫无起伏，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一小块莹蓝色的屏幕冷光，“在罗森杰的通缉令招来一大堆二星赏金猎人找你麻烦之前，我建议你还是尽快把人交出来。”
“顺便一提，通缉令上的数字即使是我父亲也有些心动了。”
罗森杰出手从不会是小数目，更何况还事关他宝贝的儿子，所以通缉令上的数字已经达到了一种让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就算被通缉的人是臭名昭彰的幻影旅团团长，也足够让众多赏金猎人带着“万一就成了呢”的心态前仆后继地去找库洛洛的蛛丝马迹，只要有人成功，第二天对方就会一跃成为巴托奇亚新任亿万富豪。
不过库洛洛显然也不容小觑，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和自家团员确切的行踪——这就是分头行动的优势了，至少被敌人伏击的时候旅团不会团灭，还能最大程度地保存有生力量。
“谢谢提醒。”库洛洛说：“我会注意的，不过这个提醒应该不是免费的？”
伊尔迷没有回答，库洛洛继续道：“所以搜到我的手机讯号了吗，伊尔迷？”
随着库洛洛一声轻笑，伊尔迷清楚地听到通话结束的声音。
房间内，伊尔迷脸色微沉，他不意外库洛洛对此早有预料，也不认为这种事能瞒过库洛洛，可糜稽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面无表情地合上手机，伊尔迷看向糜稽：“找到了吗？”
连库洛洛信号来源地都没办法准确定位的糜稽冷汗簌簌落下，他吞了吞口水，不甘心又紧张地说：“大哥，你再给我点时间……”
伊尔迷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这是糜稽无数次因伊尔迷流下血泪后得出的答案，不过今天似乎例外，伊尔迷嗯了声，只淡淡说：“需要多久？”
糜稽立刻保证：“很快！”
*
为了加固机身外壳特地加了合金材质的手机足够承受数百斤的压力，但仍是轻易被库洛洛掰成两段，死不瞑目的手机尸体被他随意丢在床头，库洛洛眨眨眼，重新将视线投注于身边的佑果。
佑果竟睡的很香，唇瓣微微张开一条缝，露出里面洁白的齿和湿润鲜红的舌尖，库洛洛不知自己此时感觉究竟是意外还是无奈，也或许二者都有——佑果睁着眼睛的时候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可睡着了，却紧紧靠着他，好像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可信赖。
想到这里，他指头轻轻拨动了下佑果额头的发丝，库洛洛缓缓低头，继续刚才被伊尔迷打断的事情。
……
翌日一早，佑果便发现一些不对劲，他此时正贴在库洛洛的臂弯里，不仅唇瓣酥麻还伴随着舌尖刺痛感。
他先是疑惑，毕竟这痛感来的莫名其妙，但佑果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笨蛋，这种感觉对历经千帆的他而言并不陌生，甚至熟悉的可怕。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躺在库洛洛的怀里，库洛洛还光着上半身！
他下意识扭头向极有可能是“罪魁祸首”的库洛洛看去，却发现对方昨晚竟然睡的相当香甜，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佑果可以清楚地看到库洛洛光滑细腻到让他嫉妒的皮肤，还有纤长浓密的眼睫。
佑果看着看着不免入神，本来身边睡着一个大帅哥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但佑果却万分嫉妒：作为熬夜战神，库洛洛居然连黑眼圈都没有！真是不公平！
但人与人之间本就是不公平的，佑果脑袋里很自然地冒出阴暗坏念头——趁库洛洛睡着，悄悄把他眼睫毛拔光？
心动不如行动，佑果眯着眼睛悄悄抬手准备向库洛洛的眼睫毛下毒手，就在距离库洛洛眼睫毛不超过一厘米时，库洛洛却在此刻好巧不巧地睁开眼，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不出丝毫刚睡醒时的困倦，眼底清醒的要命。
库洛洛：“你要做什么。”
被抓个现行，佑果却感到自己冷静的可怕，原本伸向眼睫的手顺势一转落在库洛洛脸上，佑果亲昵地摸摸，然后问：“你醒啦，库洛洛？睡的怎么样？”
对佑果充满心虚的问好，库洛洛只是笑了下，他笑容里蕴含的意义总是不明确，好似他的微笑只是单纯的微笑而已。
“还不错。”库洛洛矜持地说：“如果你晚上不乱蹬人的话。”
佑果分外震惊，他从不知道自己晚上睡觉会踢人，也从没有人和自己说过。
于是他嘴硬道：“怎么可能，我睡觉一直都很乖的！”言下之意，便是库洛洛在说谎。
库洛洛也不恼，他坐起身慢条斯理的穿上一件白衬衣，反问道：“你确定吗？昨晚……你一直不肯松手。”
库洛洛一副成竹在胸的坦然，与此相对的便是佑果的心虚气短，他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睡觉的时候对库洛洛动手动脚了……
可是不对啊，要是他对库洛洛动手动脚，为什么他的嘴巴反而那么痛？最重要的是，以库洛洛的本事，难道还真能被他按着动手动脚不成？
佑果眼神立刻犀利起来，“……库洛洛，你又在骗我。”
这次佑果反应倒是快得很，库洛洛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故作疑惑道：“我骗你什么？”
“当然是我乱踢人这件事。”佑果扬了扬下巴，“我睡觉一直都很乖的。”
库洛洛陷入沉默，有时候他也会佩服佑果对自己的自信。
“除此之外，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佑果哼哼两声又说，“我的嘴巴到现在都很痛，你昨晚是不是偷亲我？”
其实并没有很痛，佑果故意夸张了些，好让库洛洛能够升起些愧疚羞惭之类的情绪，可是正如库洛洛小瞧佑果的自信一般，佑果也着实夸大了库洛洛的良心。
因此，库洛洛并没有因佑果的话而露出抱歉的表情，也丝毫不见半夜偷亲人的羞愧，他微微垂首捏着佑果的下巴，用粗糙的指腹轻擦过佑果柔软湿润的唇瓣，然后低头凑近。
佑果眼睛一瞬间睁大下意识屏住呼吸，库洛洛的呼吸轻轻落在佑果脸上，时间在这一刻格外漫长，直到佑果听到来自库洛洛带着鼻音的一声轻笑。
“我不是偷亲。”库洛洛慢条斯理地说：“我是光明正大的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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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库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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