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并不是非要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也不是真的听不出来蝙蝠侠和蜘蛛侠，她是在试探燕冬对顾念所说的观点的认真程度，但又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问。
“按你这么说，”燕冬回应过胡蝶，对顾念说：“今年一年在短视频平台上火起来的长视频综艺，怎么解释呢。你说的，我大概也听明白了，你不关心长短视频在内容质量上的差别，也不关注某些长视频项目的失败是因为它本身作为长视频的内容在各项标准上有失水准，你把长视频项目会失败的各种各样的原因，归结为短视频平台的姿态更友好。所以长短平台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局面，不是审美问题，也不是受众的人性问题，甚至电视和手机这样形状上就有着巨大差异化的媒介载体的变革也不是主要问题，而是，态度问题么？这样会不会太偏颇了。”
胡蝶展颜笑了，准备看好戏。她就愿意看燕冬斯文着发飙的样子。
刘畅不想引人注意地往前探了下身子，单手摸着眉骨、挡着半张脸的情况下，越过胡蝶看向燕冬。刘畅看燕冬面色如常，心想顾念哪句话踩着她的雷区了，她忽然来劲。
纪桂本来是“大千”主位李若风位子的左边，李若风出去后，纪桂就坐到了顾念旁边，此时看着顾念，怕她经不住这位大宣传的刁难。
“会。”顾念回答，并重复一遍，“会偏颇。”
胡蝶抬眼看顾念，燕冬忽然觉得自己的表达有些激动。
燕冬激动是因为，她没从顾念所说的这个角度想过。因此她向胡蝶阐述的长短视频发展特征，基本上都是从她刚才提到的长视频本身制作工艺、人类注意力集中上限、短视频利用人性劣根性的下限、传播媒介每次迭代时必然带来的内容形式的更新。在遇到顾念的说法前，她很相信自己的观点。
她明白顾念在说什么，顾念在说，燕冬提到的这些影响因素都是客观环境的反射。顾念认为，真正导致长短视频所对应的内容变革是因为，人们在文化消费上的消费价值观变了，也就是说，是人们在接收内容时的根本意识形态发生了变化，是形而上的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很多宣传经费就是纯打水漂了。”燕冬这样想着，手心微微出汗。
“我再客观，也是一个被所受教育、所接收的信息和观点、收入、消费习惯严重影响的碳基生物。源于我的生存环境，也源于物质第一性，我不可能做出超出我所处的经济阶层的方案。就像同样是本科四年毕业，同样是戏剧文学专业，我不可能写出来G大戏剧文学专业毕业生的毕业论文。”顾念看着燕冬说，“所以我的观点，很大概率上，会偏颇。
胡蝶“噗嗤”一声笑出来，在桌下拍拍燕冬，示意她和缓些。
燕冬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因为顾念几乎是在直接地讨好她、拍马屁，为了顺利讲完方案。但是燕冬困惑：顾念怎么知道自己第二学历修的是戏剧文学，而且顾念明显知道自己是G大的，刘畅告诉她们的么，刘畅没有这个必要，那她是怎么知道的，拿我也当客户背景给调研了么？
“那我继续讲我这个也许是偏颇的方案。”顾念以玩笑的语气说，看着曾对她说过“缘分从来都是时间不是人”而现在完全想不起来她的燕冬。
纪桂把盛着水的纸杯推给顾念——顾念嘴唇已经干了，她在紧张。顾念微微点头致谢，没喝。点头时，纪桂看到顾念后脑的白头发。
“大千”解散是23个月之前的事，在“大千”靠于梅的案例在行业打了漂亮一枪的半年后。纪桂见过运营于梅案例期间意气风发的顾念，也见过当天知道解散安排、李若风抱着顾念哭时万念俱灰的顾念。这期间纪桂看过她的朋友圈，不是满地跑的大鹅，就是青山绿水。这是23个月之后，纪桂第一次见顾念。
纪桂想着一会儿下班还要去托管班接孩子回家，家长群虽然屏蔽了但老师不停的全员@，震个没完，感慨连顾念都开始生出脖颈纹，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变幻莫测的天，心道，“这天什么时候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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