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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一蓑江表

交州,苍梧郡。

太守府的内室里,步骘和卫旌对席而坐,正一边饮酒一边下棋。

卫旌只穿了一身半旧的薄衫,敞着领口,犹自热得汗流浃背。他扇着葵扇,赶走了围绕在身周的几只蚊蝇,道:“这都已经入冬了,怎么还是这么热,若是在江东,这时节都该点炉子了。”

步骘道:“交州地近南海,四时湿热如夏,咱们都来这儿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不适应?”

卫旌抱怨道:“这哪是人呆的地方?热也就罢了,还有瘴雾疾痢、蛇蝎毒虫,随时都能要人的命。咱们这些年来在崇山峻岭间行军,整日风餐露宿,与野兽为伍,能活到今天真是命大。”

步骘淡然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本就是来吃苦的,不是来享福的。”

卫旌道:“好在你杀了苍梧太守吴巨,收复了交州,交陟太守士燮也派遣使臣前来贡献了,咱们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步骘道:“说起士燮,他的使节今日就到,说不准这会儿都已经进城了。你赶紧把官服穿上,省得到时候衣衫不整的,如何见客?”

卫旌道:“我说你怎么穿戴得如此整齐,原来是在等人,你就不嫌热么?”

步骘道:“心静自然凉,你我今时不同往日,不再是当初种田为生的贫贱之辈了,于衣着上自然要庄重些,以免被人轻视。”

卫旌进内换上了官服。过了一会儿,有士兵进来禀报道:“将军,士燮派来的使节到了。”

步骘来到太守府的公堂,见屋里已经摆满了箱子,还有许多抬不进来的,都摆放在前院里。

使节向他行了礼,递上一份礼单,恭敬地道:“这些都是我们太守献给江东之主的贡礼,以表投诚之意,请步将军代主公先行过目。”

步骘翻看了礼单,又让卫旌带人逐一打开箱子验看,见都是整箱整箱的翡翠、玛瑙、珍珠、玳瑁、孔雀石等奇珍异宝和不计其数的马蹄金,珠光宝气,映得一室生辉。

步骘道:“太守大人真是有心了,这些东西本官就暂且替主公收下了,待本官来日回都城复命时,一定如数转交给主公。”

使节忙道:“那就有劳将军了。”说罢,却又上前几步,挨近了步骘,从袖中掏出一个纯金镶玉石的匣子,打开来,只见里头是满满一匣子各色宝石,赤、黄、碧、青、黑五色俱全,颗颗都有猫眼般大。

使节低声对步骘道:“这是我们太守大人专门孝敬给将军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上好的宝石,且只有交陟郡有,在别处,即使有钱都买不到。另外还有几箱马蹄金,属下已擅自做主,让人悄悄地送去将军的住处了,只望将军来日回都城复命时,能在主公面前替我们太守多多美言几句。”

步骘没接那匣宝石,只是面不改色地道:“太守这是作甚,把本官当成什么人了?即便没有这些,本官也会秉公办事,太守又何必多此一举。再说,这些宝石如此稀罕,连主公的礼单上都没有,本官怎么敢收?太守这不是把本官往火坑里推么?”

使节道:“将军这么说便见外了,我们太守大人也是一片好意。将军若是嫌宝石太过奢华,怕佩在身上惹人注目,那不如就给贵府的妻妾美眷们打首饰用,既不会被外人轻易瞧见,女人们又喜欢这些玩意儿。”

步骘神色讳莫,看不出他的心思,半晌,才道:“也罢,放着吧。”

使节喜不自胜,将金匣子放在公案上,用一卷书盖住。步骘又与他客套了几句,便命人送客了。

使节走后,步骘走到公案后坐下,打开匣子,随手把玩着里头的宝石。

卫旌打趣道:“这下你府里的几房姬妾可都要乐坏了。算那士燮懂事,还知道另外备下财礼孝敬你,不然他就是下一个苍梧太守。”

步骘拈起一颗宝石,对着天光赏玩,宝石投下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冷冰冰的,犹如他淡漠的眼神:“你以为士燮归降江东,是因为我杀了苍梧太守,他害怕了么?”

卫旌道:“难道不是?”

步骘轻轻摇头:“他是在赤壁大捷后不久投降的,只不过恰逢我斩杀吴巨罢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卫旌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士燮投降不是因为怕你,而是因为孙权打败了曹操,在江东彻底站稳了。”

步骘道:“士燮为人最擅审时度势,自建安以来,时局瞬息万变,政权时有更迭,交州各郡的太守跟走马灯似地换来换去,唯有士燮这个交陟太守岿然不动。若是没点本事,如何能够做到?这一点,我倒是很佩服他。”

卫旌道:“可这事你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咱们也算捡了个大便宜。看来当初的那步险棋算是走对了。听闻大都督周瑜伤重不治,恐怕时日无多了,等他一死,凭你如今的声望和立下的战功,岂不是继任荆州的不二之选?当年与咱们同批出仕的那个陆议,因着出身世族,备受瞩目,一向最被人看好,可如今呢?他和你比,算什么东西?可见出身再高都是没用的,有真本事才是立身之本,尤其是在现今这个乱世!”

步骘微微一笑,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匣中的宝石在他眼里更艳丽了几分。

荆州,南郡。

一骑快马嘶鸣着闯入了周瑜的都督府,直至正院门口,陆议才勒缰下马。

从海昌至南郡,上千里的路途,一人一马整整跑了两天一夜。此刻一停下,骏马就累得跪倒在地,口吐白沫。

陆议顾不得满身风尘,匆匆跑进院子,见孙权派来为周瑜疗伤的医倌卓氏正背着药箱从屋里走出来。

陆议连忙上前问道:“大夫,大都督如何了?”

卓氏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下官刚给都督换过药,陆大人有什么话,请尽快对都督说吧。”

这噩耗来得太过突然,就如同两天前,他突然接到孙权百里加急送来的手诏,命他即刻前往南郡见周瑜最后一面。陆议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我听说前不久都督还亲自上阵击退了曹仁,夺回了南郡,我本以为他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卓氏道:“正因如此,都督的伤才恶化得这么快。其实当时他的伤就已经很不好了,但为了稳定军心、震慑曹仁,他不得不带伤上阵,这才……”卓氏叹了口气。

这时,周瑜在屋里扬声道:“伯言?”

陆议便别过卓氏,走进了内室。

周瑜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半掩着锦被倚靠在榻上,发髻梳得一丝不乱。即便身负重伤,他还是那么干净整洁,即便命不久矣,他还是那么优雅从容。他看着与往昔并无不同,只是略显苍白虚弱而已。

陆议道:“师傅,我来了。”

周瑜冲他笑了笑:“坐吧,你和医倌的话我都听见了。”

陆议在榻边席地坐下,道:“师傅,你为何要这么逼自己?”

周瑜道:“我中的箭上有铁锈,本就活不成了,就当是最后一搏了,好在我击败了曹仁,夺取了荆州。我这一生,总算没有辜负伯符,替他守住了江东。”

陆议忍不住红了眼眶。

周瑜阖上眼,叹道:“十年了,其实早在十年前,他死的那天,我的心就跟着他一起死了,这十年来,我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如今我终于也要迎来这一天了,不过死了也好,死后我也许就能再次见到他了。”

陆议劝道:“师傅,别这么说,你会好的,你还要继续替先主公镇守江东呢。”

周瑜坦然道:“我的伤势,我自己知道。”他泯去目中的悲戚之色,转向陆议,郑重道:“伯言,我这么急着叫你来见我,是要把江东托付给你,就像当年伯符临终之前,把江东托付给我一样。”

陆议既震惊,又困惑:“可为何偏偏是我?鲁肃、吕蒙——他们分明都比我强,我怕我承担不起。”

“你担得起。”周瑜道:“近来朝中之人对你的非议,我都听说了,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绝不会选错人。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我却深知,当年赤壁之战时,若不是你临危受命,带兵讨伐费栈,平息了内乱,未必会有赤壁的大胜。”

他慈爱而又欣赏地打量着陆议,语重心长地道:“伯言,你还年轻,你的一生还很长,一时的沉寂算不了什么。总有一天,你会比他们都强,也会比我更强,你答应我,要替我继续守着江东。”

陆议抬头直视着他:“我一定不辜负师傅的嘱托。”

周瑜道:“那我便放心了。我与伯符已经是江东的过去了,你和仲谋,才是江东的未来。”

他说至此处,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一丝鲜血沁染了他惨白的嘴唇。

陆议忙道:“师傅,别说了,歇一会儿吧。”

周瑜执意摇摇头,虚弱地道:“去把我的琴拿来。”

陆议起身走到琴案前,端来古琴,放在了榻边。

那是一把梧桐木所制的七弦琴,琴身正中间雕刻着首尾相衔的两条鱼,恰好组成一幅太极图。

周瑜道:“这把琴我已经用了十几年了,是把好琴,若是让它就此陪我长眠于地下,实在太可惜了,就送给你吧。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教你弹的那首‘一蓑江表’么?”

陆议道:“记得。”

周瑜道:“那是我与伯符最爱的曲子,当年我在赤壁江上,弹的便是这首。可惜我已经弹不了琴了,不如你弹给我听吧,就当是送送我。”

陆议含着泪,拨响了琴弦。往昔的一幕幕涌上心头,从当年的庐江相遇,到今日在榻前抚琴,算起来他与周瑜相识已近二十年了。虽然两人不常相见,但彼此的情义早已深入骨髓,平时尚不觉得,如今即将永诀,那种疼,就像要把他的心生挖出来一样。

陆议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周瑜却轻轻笑了,道:“伯言,别哭。你看,是他来了,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陆议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门口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穿堂而过的微风,鼓动着从梁上垂下的竹帘。

陆议狐疑地回过头,见周瑜原本黯淡的目光竟亮了起来,他的瞳仁中,分明映出了一道鲜衣怒马的人影。

周瑜弯起嘴角,安详地闭上了眼。

也许他真的来了,陆议想。如今,他们终于又在一起了,而且永远也不会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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