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一切”都告诉了眼前的小女孩。
当然是经过美化和删减的。
如今，她只是一个遭人嫉妒，从而坠楼的无辜学生。
小女孩伸出长长的手臂，擦拭着魏姂的眼泪。
她想躲开，却又顿住，一副可怜样看着对方。
“你可以让我回家吗？”
小女孩摇摇头，收回手:“不可以!你是我的布娃娃!”
语毕，小女孩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似乎还从外面上了锁。
比起魏姂，小女孩更像是那个“布娃娃”。
身穿着蓝色碎花裙，走动时关节处咯吱响，身上到处是断肢缝补的痕迹，渗出丝丝血迹，头发曲卷像毛线，脖侧一个血窟窿深可见骨。
这样的人，真的活着吗？
魏姂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即在房间里探索一番。
房间六面都是水泥墙壁，彩色的蜡笔散在地上，墙上画着几个窗户，天花板飘着几朵假白云，地上画的似乎是红色花朵……
整齐的床铺和桌面，是为了迎接我准备的吗？
魏姂这样想着。
翻找衣柜，泛黄的衣物……还有一个被压在最底下带血的弯曲变形的衣架。
她把衣架塞回原处，随后来到书桌边。
桌面上的纸画着一个大爱心，爱心里三个圆形，两大一小，兴许是小女孩一家。
魏姂蹲下，翻找着抽屉。
最后一个抽屉，发现了一本日记和一个撕碎的布偶。
魏姂正要伸手去拿，忽然，敲门声响起。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娃娃，吃饭啦！”
紧接着是开锁声。
魏姂推回抽屉，应了一声。
她来到门前，低头观察门把，似乎只能从外面开关锁。
叹气，开门。
房子比她想象中小，到处画有简单的图案，沙发上的收音机滋滋响，头上悬着个巨大的铁风扇，大片锈迹，有些年头了。
魏姂坐在小女孩对面，桌上是一碗简单的面条，看着没什么食欲。
小女孩伸出手，张开，是一颗水煮蛋。
“娃娃，你吃。”
魏姂摆摆手，“我不爱吃蛋，你吃吧。”
她确实不爱吃蛋。
小女孩抿了抿唇，将蛋收回口袋，没有吃。
吃着面，魏姂率先提出话题。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彩虹!我叫小彩虹!妈妈说，雨过天晴便是彩虹!”
魏姂松了口气，笑着看向小彩虹。
幸好不是那些带着恶意的名字。
“那小彩虹的爸爸妈妈呢？家里只有你吗？”
小彩虹闻言，垂眸，又笑起来。
“她们就在这里，一直陪着我。”
吃完饭，魏姂回到房间，一样的上锁声。
小彩虹的父母“就在这”?房子很小，吃饭时就能看到全局。
除了我的房间，只有两扇门，一个防盗门通往外界，另一个和房间一样的门被木板封住。
那小彩虹睡哪儿?客厅吗？那她的父母呢？
魏姂一大堆疑惑，焦头烂额，想起日记本，连忙去找。
【3月7日。爸爸给我送了布娃娃作为生日礼物，好开心!希望每天都像今天!】
【3月29日。爸爸妈妈吵架了，妈妈让我快点睡觉。】
【4月11日。爸爸回来了，妈妈让我去楼下的公园玩，小朋友们都有爸爸妈妈陪着。】
【5月3日。妈妈流血了。布娃娃被撕坏了，手和脚都掉了。鸡蛋被踩坏了，爸爸说坏孩子不能吃，还拿衣架打我，好痛。我要变乖。】
【7月15日。妈妈抱着我笑，她说雨过天晴便是彩虹，爸爸会变回原来一样爱我们的。但是她身上都是伤口。】
……
【3月6日。把你们的手脚都放进房间里，木板封住，你们就不会跑掉了。】
【3月7日。我们永远会是幸福的一家。】
魏姂蹙眉，手指划过纸页，像是抚摸曾经的小彩虹。
魏姂扑到床上，打算好好休息一晚。
门外传来响动。
魏姂蹑手蹑脚地趴在门上，却听不清。
她忽然想到电影里常用的戏码。
虽然没戴发卡，但是拿到了抽屉里的笔芯。
胡乱搅动一会儿，只听一声轻轻的咔嚓，门开了。
推开一条小缝。
魏姂一下就愣住了。
隔着厨房窗的防盗网，圆月就那么安静地注视着这间房子内的景象，美得像是一副油画。
小彩虹抱着收音机跪坐在沙发前，沙发被掀开，里面安详地躺着两颗干瘪的头颅。
小彩虹听着收音机里的嘈杂声，缓缓来回摆头，似乎很沉浸其中。
“妈妈，你听，你最爱的歌，真好听。”
小女孩就那样痴痴笑着，在月光的洗涤下。
“爸爸，我现在是乖孩子了吗？我可以吃鸡蛋了吗？”
没有人回应她，她却乐在其中，仿佛这仍是曾经幸福的家。
魏姂回过头，仔细感受这间布置温馨的小房间，却只剩冰冷的空气盘旋。
“我看见你了，布娃娃。”
一只长手抓住门框，魏姂跌坐在地。
她像一只毒蛇，无论猎物多大，先绞杀。
“你也想离开吗？”
魏姂强行让自己镇定，尽量使声音不那么发颤。
她不想说违心话，不想作为下位者说讨好的话。
“你会放我离开吗？”
小彩虹没说话，双方都已经知道答案。
魏姂迅速起身推开她，夺门而出。
另一间房门被破开，才几步远，两双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转头，沙发暗格里两双血眼直盯盯。
头顶的铁风扇吱呀作响。
魏姂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可脚上的两双手让她寸步难行。
一股力量将她推开。
小彩虹扑倒在地，鸡蛋滚了出来。
铁风扇“砰”一声砸落。
“吃……鸡蛋……我……是乖孩子……了吗？”
魏姂向她伸出手，却被另一只陌生的手抓住，冲出了房子。
抓住我的人是谁？我看不清……
魏姂回头望，那房子静静伫足在一片绿幕里，高处悬着一副巨大的油画。
像是剧场，反复排演她心中的幸福之家。
直到她满意，直到雨停天晴彩虹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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