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乔还是三人之中的主帅，楚临风为副将，萧承景坐镇。
原是打算初到的一夜，就派人去夜袭羌族大营，可这临近了时辰，颜乔迟迟未见人来，最后还是楚临风皱着眉回来说，没有人肯愿意去。
“都听着是跟你去，不愿意。”楚临风支支吾吾地说完。
“军令如山，不愿意就能不去吗？”颜乔顿时火冒三丈。
楚临风立马道：“要不，今晚夜袭换我去吧。”
听着他维护着下面的人，颜乔更是气不过：“你去就有命回来了？”
当属他，次次死得最早。
楚临风哑口。
她是如此想的，他们几个人初来，羌族会以为他们不懂路，可颜乔对着青州滦县一带，熟悉得很，现在出手，定能打得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扰乱军心。
可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军心先乱了。
上辈子里战况凶险，已是没人能带兵，有她在倒还是解了燃眉之急，也没人敢质疑她。
到了这里，竟是先不服起来。
颜乔提着长枪走出帐外道：“谁不服的，让他们到营地来。”
看着底下片片乌泱泱的脑袋，颜乔只觉得头大，她当初还不明白为何说高柏是个刺头，如今看着他一脸随意地站在下面，心里烦躁之极。
“行军不听将言，犹如临阵脱逃，”颜乔冷声对着下面的人道，“秦副将，告诉他们后果是什么？”
秦志义面容不变道：“斩。”
他的话一出，当即有人变了脸色，大部分的人都是被人挑唆的，这下才是真的心慌。
动乱最多的，当属是颜家军，更是让颜乔心里憋屈。
“三姑娘，你这初回荆南，便要来掌管颜家军，咱们也都是心里怕得厉害，才不敢贸然前去夜袭。”
三姑娘？
楚临风和萧承景相互看了一眼，颜乔如今有官职在身，还敢这么称呼她，怕是个不要命的。
颜乔冷哼一声，看着这个面前从未见过的人，他的面上神情紧张可却依旧张嘴说着。
“违抗军令的后果便是死路一条，你们真当我好心肠？”颜乔视线在那人脸上停了许久，才缓声继续道，“死在我手上的人不止一人，你也绝不是最后的人。”
说着，手上的长枪朝着那人直直而去，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长枪便穿过了他的身体，朝着身后倒去，到死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哪里不对。
“将军。”秦志义也没有想到颜乔会真的动手，生怕她会意气用事。
底下的士兵更是慌乱，但是心里的愤怒比起之前更甚，颜乔这忽然动手，定然是没将他们看在眼里。
“将军，他好歹是条活生生的人命，就算杀鸡儆猴也该给个理由吧。”
“就是啊，将军如此草菅人命的，以后如何管理颜家军。”
“想要理由是吧？”
颜乔的视线落在了高柏的身上，从开始的漫不经心，他现在的神情已经变得凝重起来。
颜乔指着高柏道：“你说，他暴露在哪里？”
高柏愣了一番，没有想到颜乔会问自己，停了片刻后才道：“他对将军的称谓不对，将军要是没有官职在身，他称呼为姑娘，并无不对，可眼下称呼为三姑娘，便是错，不符颜家军严训。”
颜乔看着他点着头：“不错。”
她倒是没有看错人。
底下的人顿时住了嘴，也都察觉出高柏说得是对的。
颜乔继续对着高柏道：“你看看的虎口处，可有厚茧，大腿可还精实？”
高柏按着她说的位置，检查了一番，另外还检查了其他的位置：“将军说的位置都对，这人说话是江阴口音，可却与羌族的生活习性相同，看来这人是个细作，咱们都被他给挑拨了。”
他这说的话倒是有些沉重。
没想到颜家军里竟然会藏有细作在此。
知道了倒还不晚，就怕还被蒙在鼓里。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秦志义开口道：“我去查查可还有其他细作混进来。”
颜乔点头，单凭他一人，不可能会制造这么大的动静出来，除非还有人接应。
“可是，”在一旁的高柏忽地开口道，“将军即使是有本事在身上的，只是这些都不足以服众，纵使将军是颜家人，也难免叫兄弟们不能信服。”
颜乔被他说得给气笑了。
楚临风正想呵斥，却被身边的萧承景给拉住，摇着头对他道：“她自己能处理好。”
自己能看得出来，她的心里，是对这个人有偏袒的。
不过高柏说得对，要想以后再不生出乱子，定要让他们心服口服才行。
颜乔的视线扫视一圈：“你们想怎么做？”
高柏朝着颜乔拱手道：“我曾见过少将耍得一手好枪，不知将军能舞得几分？”
颜乔冷笑，拔起地上的长枪道：“你试试便知道了。”
这是公然向她发起了挑战。
颜乔拔出秦志义的佩剑朝着高柏丢了过去：“全力以赴点儿，别说我欺负你。”
他的功夫有几斤几两，颜乔是清楚的，打蛇要打七寸。
月光穿过薄薄的云层，将一切染上银色的光辉，颜乔穿着银色的铠甲，立在明亮的月光下，手里持着银色的长枪，寒光闪烁。
高柏手中拿着长剑，先是朝着颜乔动手，场上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声，都是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动手。
其实，高柏从细作一事上，就是真心信服颜乔了，只是为了避免悠悠众口，颜乔必须要获胜才能让其他人另眼相看。
他都已经想好，等下要往哪里躺着舒服点儿，可这刚跟着颜乔交上手，才发觉她没有自己想得那般柔弱。
两人的兵器发出刺耳的声音，高柏的眉头越皱越深，颜乔却是游刃有余。
“腿部力量不够，手腕不够灵活，操练你们的副将是谁？这么柔弱，还要加强训练才是。”颜乔点明着他的不足。
一个用力，高柏向后的脚步微微踉跄，后背已经起了汗，还不等动作，长枪已经抵在了他的额前。
颜乔收回长枪，问着底下的人道：“还有谁不服，尽管来试试。”
底下这回倒是没有人敢出声了。
“若是以后还做这种事情，就别怪我不客气。”
颜乔冷声道：“此事死罪能免，活罪难逃，都给我去跑圈，二十圈。”
底下唉声一片，但都还是服从着她的命令。
只是今晚原是最合适突袭的机会，却这样错失了，且军中有细作，还需得小心才是。
今夜杀死细作，也算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她这随行的一万人里，就不止一人，这天门关的几万人里，那岂不是更多？
她要写封信回都城给父亲才是。
除了他们三个以外，还有百里景也是重生归来，他们也应当要小心，他属于是劲敌。
也不知羌族里面，除了他还会不会有谁同他们一样。
所有的一切，会同记忆出现偏差，她不能同以前一样使着同样的招数。
颜乔独自坐在营帐内，看着手中的青州地图，只觉得有些头疼。
晨曦的光微亮，萧承景端着碗热腾腾的粥，来到颜乔的营帐内，帐内的烛火一直明亮，快要燃至尽头。
又是一夜未眠。
从上路起，她便就是这样，一直忙个不停，经常不睡觉。
“又不睡觉？”萧承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颜乔正想得入神，稍微有点点晃神，片刻后才道：“你怎么来了？”
萧承景将粥放在桌上：“知道你睡不着，给你煮了点粥。”
颜乔诧异：“你煮的？”
“嗯，尝尝手艺怎么样。”萧承景将粥往她面前推近了些。
热气朝着脸上冒出，还是热的，瞧着颜色倒还是算得过去。
颜乔笑道：“倒是不知道，你竟然还会煮粥。”
萧承景笑着：“只是不晓得好不好吃，你且当一回小白鼠。”
颜乔轻轻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热粥，细腻而滑嫩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开来，咸淡适宜，倒不像是第一回的手艺。
点头道：“你的手艺不错，当时可以外出摆摊了。”
听着她的夸赞，萧承景笑道：“拿去卖就不用了，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你喜欢便就够了。”
喝完粥，身上的疲意消失，整个人舒服极了，等一碗粥见底，颜乔才想起来他自己没吃：“你吃了吗？”
“还不饿。”
见她面前放着一张地图，萧承景问道：“昨夜，你为什么放过那个人？”
“谁？”
“高柏。”萧承景问过秦志义那个人的名字，是他没错。
他这个人，看似没有什么边际，但心里成算很重。
提起高柏，颜乔却是一笑：“你觉得他怎么样，我倒是挺看好他，他昨儿个甚至还打算故意输给我。”
萧承景也是看出来了：“你要升他做个队长？”
颜乔摇头：“是副将。”
高柏上一世跟着她一道守着天门关，一个人领着千人上前线，也立下过不少功劳，副将一职，不亏。
萧承景思索片刻后道：“他若是有能力，你升他的职位倒也还说得过去，可他现在什么功也未立，就贸然升为副将，与他无益。”
他说得也对，军中升职大多是靠的功绩，罢了，等他立了功再升吧。
“你对颜家军倒是颇为了解。”萧承景看着她道。
昨夜动乱人数众多，高柏人还没有那么靠前，可她还是直接找的高柏。
可是她从未接触过颜家军，怎么会知晓这个人呢？
颜乔顿了顿，随即道：“小侯爷相信前世今生吗？”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萧承景自然不会相信。
见他不说话，颜乔继续道：“小侯爷知道我为什么代替哥哥来青州吗？”
“我连续三日做着同一个梦境，梦里哥哥浑身是血地倒在雪地之中，面色苍白，毫无生机。”
“这只是个梦而已。”
颜乔摇头：“不，那种从内心发出来的感觉，让我觉得不只是梦境这么简单，他僵硬的身体，能切实地感受到。”
“其他人也是，你说，为何我从没见过他们，却能在梦境里面，真真切切地看见他们的脸？”
“从前我不信这些，可发生的一切让我不得不信，有时候不得不信命。”
萧承景安安静静地听着她说的话，直到许久后才道出一句：“在梦里可曾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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