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船队在清晨时分到达了风翔县城的河道上,虚辰走出船舱,就看到船头桅杆边,西缄攸披了件黑貂大氅悬坐船栏之上,晨起的初阳从不远处那座看上去甚高的山头处缓缓升起来,把天边映得亮堂堂的。
虚辰轻手轻脚走上前,站到了西缄攸身侧,就瞧见她怀里还抱着西玦青。小娃娃在她母皇怀中缩成了个团子,身上细细给盖了条厚毡子,脑袋埋在西缄攸腰侧,正睡得一呼一呼的,小脸蛋儿红扑扑,看得人就想上去戳一把!
西玦青被西缄攸稳稳抱在怀里有频率地拍着背,一下一下不轻不重。
虚辰不禁在一边压低了声音开口,“这就是当了娘的人呀。”
西缄攸听她感慨,便回过头看她,“怎么,羡慕了?”
西缄攸嘴角轻挑,眼梢也跟着动了起来。虚辰难得见她笑,趁着明媚朝阳,西缄攸看上去只得二十岁的模样,虚辰一下呆了。等回过神来,忍不住朝着太阳的地方看去,就好像那里会走来什么人似的?
低了低脑袋,虚辰笑着答,“我都三十多岁人了还孑然一身,虚氏传承怕也是要断在我这里了。自然是羡慕你的。”,说着,虚辰伸过手指,滑过西玦青细细的眉眼。
西缄攸看了看怀里的孩子,默默自语,“孑然一身……我这模样,倒还不如你孑然一身得好。”
虚辰自是听出话中深意,可也未有去接,只是放任西缄攸再次沉入浮想。
日头正式升到头顶的时候,三人下船了。西缄攸没带什么人,就带了云颜、孟乔与几个影卫一道,朝着风翔县城去了……
山的另一头,一抹银白色在山间树林穿梭,便见是一头巨大银狼从山上下来了!
这时候天光尚早,别说山上,就是城外郊野也都没什么人。
银狼踩着悠闲的步子,倒像个外出郊游的小孩儿。仔细看,狼背上还驮了个人。那人穿了一身白,隐在银狼的长毛里头,要不是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还真不容易发现。
那不是别人,正是孑舞阳和延陵无。
孑舞阳虽说已活了数百年,可要按妖界岁数来算,顶多也就是个十五六的半大孩子。少女心性,更何况还有她本身的狼性,哪里能在那山上耐得住寂寞无趣。人间的好玩儿物件多,孑舞阳就总爱往山下跑。
孑飒孑肆虽身在人间,但妖界事务总是繁琐,二人照顾延陵无之余,所剩的时间都要拿去处理妖界之事。
所以,一个是好动不好静的小狼,一个是闲着也无事的散人。这陪孑舞阳下山耍玩的事儿,自然而然就由延陵无给担了。
每隔几个月,孑舞阳便驮着延陵无下山一趟。她们一般都只去坞益镇的,毕竟那儿都是些文人,地俗风气都要比边上的风翔好。孑舞阳老去那儿研究些好玩的小物件,延陵无也会去逛逛那儿的琴行画室之类。两人都生得俊俏,尤其是延陵无,是那种叫人过目不忘的好相貌。坞益不少人都认识她们,只是她们来去如风,更是不晓得来处和姓名了。
可今天这回,二人却没去坞益,反倒是朝着风翔去了。
还得怪那晚孑肆带回来的点心太好吃!孑舞阳是个馋嘴儿,晚上四人聊天那会儿就给她捣拾个精光。吃完了还嚷着想要,延陵无捱不过她,便答应过两天带她去镇上吃,许她吃个顶饱!
孑舞阳好等了几日,这天延陵无终于肯陪她出来了。所以一路上乐得都快飘起来了!
延陵无仰面朝天躺在她背上,柔软的皮毛垫着,暖暖的太阳透过斑驳树影照过来,一路上延陵无都快舒坦得睡着了。困顿之间还不免感概,果然当了人,就是容易被外界之物干扰,动不动就餍足似的。
一人一狼伴着和煦暖阳,郊游踏青似的来到了城外。
孑舞阳眼瞧着即要有凡人出没了,就幻化出了人形,牵起延陵无的手继续走。
进了城中,眼下街市刚开,人还不多。孑舞阳和延陵无在路边一家早点摊子坐定,一人来了碗小馄饨当早饭。
这手推馄饨馅儿拌得甜咸适中,面皮又软又薄。孑舞阳吃了两碗,还想吃第三碗时被延陵无拦下了,“还吃?过会儿可要吃不下点心吃不下中午饭了!”
孑舞阳一听,不划算的!怎么好为了碗小馄饨放弃点心放弃午饭呢!
果断放弃第三碗!
肚子有了个底儿,孑舞阳就拉起延陵无开始满街陪着她转悠。
今天日头极好,天晴风朗的,街上慢慢的人就多了起来。延陵无眼睛不好,孑舞阳便一路牵着她的手慢慢走,不时还提醒她当心脚下跟前什么的。
风翔是个民风开化的镇店,镇上人家大多习武,所以风翔的女孩儿们大多也都是开朗活泼的性子,也没什么深居闺阁的文静小姐。天气好,街上就大多是这些出门逛玩的年轻女孩儿。
有不少瞧见延陵无的,第一眼便是惊艳!
白衣黑发匆匆一瞥,面容绝世,男女莫辩。
风翔平日都是些粗里粗气的大老爷们,难得来了个这么标致绝伦的人儿,那满城的女娃子不都要看呆了么!正看得脸红心跳之余,忽见那人的手叫人牵着,抬眼一看,前头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正拉着呢,还不时提醒两句分外关心。而白衣仙人也是神情柔和,嘴角含笑。
这一眼,便看得风翔的女孩们都伤了心!果然妙人都是早就有主的哇!
孑舞阳牵着延陵无在风翔镇的东街一路向西逛,一家一家的小食铺子转过去,一个时辰下来,吃的肚里塞了一份,布包里又塞了一份。
延陵无就在她边上一路听着她嘴里塞满吃食,边嚼边评价味道,要遇到了好吃的,就嚷着让老板给再包一份!延陵无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家伙脸上的笑容有多夸张。真就是个吃货,长不大的小娃娃!
一个上午逛下来,延陵无腿都快走废了,孑舞阳则是还没吃饱。午饭时候到了,孑舞阳挑了家生意最红火的酒楼,和镇子同名,就叫“风翔楼”,听说是镇上最大最好的酒楼。拉着延陵无进去,准备再来一顿大的!
……
且放开延陵无与孑舞阳二人不说,西缄攸他们十来个人从北门进了风翔镇。
北大街上大半都是吃食和玩物,但也还有些买卖兵器的店铺。风翔的兵器做得好那是出了名的,西缄攸便吩咐孟乔带着几个影卫去瞧瞧,要真是好,就下订单给人,到时候把皇城军和影庄的兵器给翻翻新,戍边地方的也要。
而西缄攸和虚辰则就陪着西玦青到处逛逛玩玩、吃吃喝喝。
西玦青坐在西缄攸手臂上,边上虚辰并排而行,手里拿着西玦青的吃食,正在投喂。二人身后是云颜,怀中正抱着一堆买给西玦青的民间小玩意儿。
西缄攸和虚辰一个抱一个喂的,引来街上不少人围观。二人也懒得在意,自顾自逗着怀里的小娃娃。
西玦青正吃着,忽然看到前边有名高壮男子将个孩子放在肩上架着走,那孩子和西玦青差不多年纪,耸得半天高,手里正举着糖葫芦吃。
西玦青抬头看西缄攸,“母亲,那个是什么呀?”
说着,还伸出小爪子朝那小孩子的方向指去。
虚辰顺着她手看去,便笑着答她,“那个叫骑大马。怎么,青儿也想玩儿?”
西玦青“嗯嗯”两声,重重点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西缄攸和虚辰,像是在说,‘我也想要我也想要!’
虚辰看她神情就笑开了,点点西玦青的鼻子,“那个只好爹爹陪你玩儿的,你让攸怎么弄呀?”
西玦青听得不乐意了,噘着个嘴巴嘟囔,“那青儿只有母亲和干娘,是不是就不能玩了?”
说完,还可怜巴巴地朝着前头又看了一眼,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西缄攸低头看她,默不作声,忽然一伸手,就将西玦青举过了头顶!
“啊!”
西玦青被吓一跳,眼睛瞪得老大,等反应过来已经在她母皇肩上稳稳坐下了!
“什么爹行娘不行的,我家青儿要玩儿,没人准说不行。”
虚辰听着那人凉丝丝的话,无奈笑笑。也真是难为她了。
西缄攸的肩膀自然比不得男子宽厚,但她身量高,比起其他女子来肩廓还是要宽上不少的,只是她毕竟精瘦,肩膀也挺削薄的,西玦青坐着就有些胳屁股,忍不住扭啊扭的!
虚辰看着好玩儿,还伸手去戳戳,软软的手感可好了!
西玦青不乐意了,噘着嘴皱着眉回头瞪虚辰。
虚辰看她眉心皱起一个小疙瘩,就又手欠伸过去戳戳,西玦青就跟着扭头。虚辰又换位去戳她屁股,西玦青又跟着扭屁股……
这一大一小是玩得开心,倒是把西缄攸折腾得难受!西玦青老在她肩上扭来扭去不乖乖坐着,还惹得她头发老戳到后脖子,痒得慌!
终于,咱皇帝陛下火了!长手臂往后一撩,一把拍在肩头那只小屁股上,准头十足!
再反手一把往旁边过去!虚辰被狠狠敲了记后脑勺,也不敢再乱动了。
挨了揍的一大一小都讪讪低头,互相瞄了对方一眼,吐舌腹诽——好凶!
接下来一路,西玦青便乖乖坐在了她母皇肩上,这一下子视野可开阔,上头空气还好!
西缄攸内力深厚,加之她吞了回梦珠,体内还流着延陵无大半身的灵血,早已不是寻常凡人了,架着个五六岁的孩子绰绰有余。
快中午饭的时候,西缄攸几人算是逛完了北大街,孟乔也带着人回来了,说是风翔的兵器正经还不错,尤其是□□。
孟乔还买了几把回来,西缄攸看了,也说成,要给皇城军制备些,影庄暗部也要购进些。过会儿吃过了中午饭就去下单子。
且说现下,众人准备先去吃午饭,孟乔刚路上就打听过了,说风翔这儿最大的酒楼就叫“风翔楼”,做的点心尤其好!西玦青一听点心好吃,立刻就动心了。
西缄攸一声令下,就去风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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