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一个秋天,都能被叶子砸到头。”
阳台边的那根独凳,承载了多少个白日梦。有着许多年历史的老小区啊,那样古老的树木、也仍然生长不过混凝土建造的楼层。
桃笑的指节拨弄纸张,书翻到这一页:女主角在长跑时摔倒了,校草男主立刻跑上了前去。
上帝视角让读者看到了他们这对小情侣一路搀扶到校医室的结局。
但也总是没有人在意。
彼时人群喊出口的加油声是否慢了半拍,赛道上的长跑是否还会继续。
对了,风是吹不到玻璃里面的。
但在过去许多年里,桃笑总能看见这些树木的叶子,偷跑到天台陪她一起吃宵夜。
“啪——”
书被合上了。
桃笑微微侧目,电脑上乐队群在那干巴巴杵着,没有任何新消息,她脑海里循环着成员们说最多的话:谁是队长谁负责沟通。
行叭。谁叫桃笑是这个队长。
乐队签约的公司名字叫“玫瑰星球”,矗立在市中心A栋写字楼。如果不是它的名号在圈子里很响亮,很大概率会被当做花店或是甜品店的招牌。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足够浪漫的称谓。
但它们的公司大楼却仍然和芸芸众生一样,沉闷又死寂。桃笑吐槽过,她认为楼下卖焦糖布丁的咖啡店大概是很多音乐人在这里唯一的慰藉。
刷脸卡进入电梯,按到了顶层的序号。
随后是走入熟悉的办公室,桃笑落座的时候,打印好的文件像是已经在那里等她许久了。
经纪人与往日不同的说辞,验证了这份合同的特殊:强制增加演出时间,苛刻要求打卡制练习,比原先商量好增加数倍的天价违约金。
桃笑的眼睛依旧弯弯。
只是脚尖落了地,还停在地板上随意地碾了碾。看来,顺利续约是怎么也不可能实现了。
乐队不是她一个人的,在经纪人给到的考虑时间里,她快速去群里面发了一条语音,然后挨个打了电话叫他们看消息。
五分钟后。
鼓手和吉他手在群里吵起来了,而魏敛山这个二把手没接电话,直接给她挂了。
桃笑现在不能算特别冷静,但也大有一种世界爆炸了她也跟着跳进火堆里的既视感。
有效建议是完全没有的。
椅子被调整到了离谱的角度,桃笑躺在上面,眯累了的时候还能悠闲地转个圈。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在了。
所以在玻璃门被推开的时候,桃笑能够敏锐地将视线投过去。
门外站了至少七个人,桃笑猜测他们是走错了,于是翘起脑袋非常礼貌地微笑了一下,还顺势去看了眼办公室玻璃门旁的钟表,距离她预设的撕碎合同时间、竟然还有十分钟。
桃笑有点难熬,给魏敛山打的电话依旧不通,她正准备挂断,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的环境,缺徒然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敲击声。
桃笑不解地望过去,玻璃门已经重新被关得得严严实实。
而片刻。
“咚咚——”
当敲击声再次响起,桃笑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偏离了这个声音太远。
她只好顺着感知到的角度望过去:办公室四周的玻璃是透明的,只是中间蒙了一层模糊的材料。
而当视线聚焦在声音的终点时。
桃笑只此一眼就被引诱。
那双手纤长且漂亮,而它的主人此刻西装革履,他似乎察觉到了这份并不清晰的视线,于是收回了捻在玻璃上的手,残余的温度印子很快随着移动的身影消散。
男人脚步声平稳而沉着,随后推门而入,他将刚才的动作视为预告,此刻向被标记的结果走去。
“桃老板。”季否薄将前不久记在心底的称呼,随着淡淡的吐息顺势喊了出来。
看见眼前女孩微微怔住的漂亮眼睛,他的唇角隐忍着些许笑意。大概是能在这里见到小老板实属意外,他刚才确实漏洞百出。
桃笑不困了。
她立刻舍弃了自己舒适的坐姿,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赶忙蹭了蹭头发,最终勉强回归正常的社交礼貌。
桃笑藏住在背后捏紧的手指,问道:“季先生怎么在这里?”
话音落下,桃笑看着季先生的深沉眼眸,才后知后觉,需要解释的好像是自己。
毕竟季先生太像公司的老板了。
“好巧。”她开口有点不自然。
眼前的男人只是平和地停步,最终弯了弯眸子,看起来像毫无攻击性的巨型猫科动物。
桃笑没忍住移开了视线,却看到了季先生随意靠在身侧的指节……完蛋,自己刚才在脑海里加速运转的措辞,在这一秒以相同的速度瓦解了。
季否薄盯着桃笑被短发遮挡的耳廓,短暂地等候她主动开口,他们之间以秒计时的纠缠心理,在办公室的时钟下不过堪堪走了半分钟。
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眼前的桃笑像是在死海里突然抓到了浮漂,季否薄清楚地看到她松了一口气,同时捕捉到了她嘴角的弧度,似乎有着不经意的欣喜。
谁的电话?
周遭寂静得只剩下两人的淡淡呼吸,他自然也听见了,电话里的男声——
“桃笑,什么事?”
接通手机的同时,桃笑望了一眼季先生,同对方沉寂的眼相撞。
桃笑不卑不亢。
在这之前她知晓,把续约合同这件事告诉乐队的所有人,实际上就已然是通知了大家解散与解约的最终选择。
没有人有能力和资本抗衡。
给魏敛山打电话是想要一个答案。
在撕碎合同后走出公司大门的这五分钟路程,她的血液会像被纸屑塞满,最终窒息哽咽,就算是大楼外的倾盆雨幕,她的过分理性也会冲破而出。
所以未来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桃笑只想问魏敛山这个问题。
而现在,桃笑将不正当合同的详细违约内容说了个清楚彻底。
“可耻!坏蛋!他还给我画大饼谈人生?他压根就不是人生的,是畜生!”还附加了几句打从心底的抗议。
本该在舞台上带动全场氛围的手臂,只能反扣在桌面上发着抖,好像支撑不住整个身体。
桃笑后知后觉。
负面情绪确实席卷到了她的整个身体,而通话里的沉默转移到了办公室。在这个争分夺秒的世界,时间不会独独为谁等候。
但人们驻足的原因有太多。
“桃笑。”季否薄开口。
男人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往前一步,桃笑会像应激的小动物一样,作出与此刻全然背驰的动作。
他永远下意识地剖析所有人的深层想法,却在看见桃笑眼泪的时候徒然停顿,自己理应产生的保护欲,远远不如另一个欲念来得凶猛。
“桃笑,看着我。”季先生这样说。
纸巾被对方的手指推到了办公桌上,桃笑垂着头把眼泪擦干净,微微露出的泛红耳廓,能够听清面前的男人缓缓叹气,季否薄徐徐引导:“看着我。好吗?”
造物主有没有思考过,两脚兽在哭泣过后怎么解决眼睛通红的问题?那假如这些眼泪里的悲伤并不纯粹,被人看见的时候整张脸是否还会更难看一点。
胡思乱想解决世界毁灭!
所以桃笑只能抬起头,乖顺的发丝随着动作有所翘起。
她澄澈的泪水与季否薄的目光相触。
可为什么……
季先生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委屈?
在不知何时,她的肩膀,和季先生的手臂就快要碰上了。季先生的指节似乎压抑着力气,青筋暴露在空气里,这个距离显然不算安全,至少,如果他想要做什么,桃笑根本逃不掉。
但季先生只是淡淡开口问道。
“他是你男朋友?”
温热的吐息,像是与不流通的氧气缠绕,相继融入了女孩的肌肤里。从脊椎上升到耳廓的感受太怪异,究竟是痒、还是麻?连同大腿的颤抖。
“不是……”桃笑摇头。
这件事已经被误会过太多次,可这次竟然是加倍的羞耻。但季先生似乎并没有理解她快要崩溃的表现。
桃笑讨厌自己某些方面的敏锐,季先生的表情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她竟然还能从中看出情绪的高低,总之,她认为季先生现在已经不再委屈了,而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季否薄沉沉道:“你坐下等着。”
桃笑找了半天不知道推去哪里的办公椅,狼狈地把这个摊开的靠背拉扯回去,待到季先生在不远处打了电话,方才乖顺地把椅子推了过去。
“老板先请坐……”桃笑又低头了。
季否薄握住椅子靠背,淡淡道:“我不是这里的老板,我甚至连你们公司的全名都叫不出来。”
所以?桃笑偷偷看男人一眼,却发现季先生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她的头顶上。
“好的老、噢,季先生。”桃笑偷偷摸了摸头顶,明明也没有什么毛在乱翘。
半个小时总算接近尾声。
她正欲带着好心人季先生出去维权,可突然,办公室外站了一排保镖,为首的大叔推门走了进来,漆黑的眉目肉眼可见地皱起。
桃笑立即放弃去领头,随意地在心里哼着新单曲的歌,等待着她认为此刻最该出现的人。
很快,经纪人整理着西装,仰着下巴进来,待到看清眼前的局势,差点跪下。
“请坐,您请坐——”
桃笑甚至还有心情挑下眉。
两个老板挤在小小的办公桌前,工位上却只有一根椅子,这种职场究极考验都能去互联网上出题了。
有钱大叔给经纪人生硬地扒拉了个梯子:“去我办公室聊。”
季先生神情未变,率先款步往外走,
桃笑很有即将解约底层艺人的自觉,准备最后出去,却不料前方刚走了几步的季先生徒然转过身。
咳,这是什么、俗套的剧情照入现实,桃笑在心里边吐槽边尖叫,赶紧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实在有些拽了。桃笑趁着没人注意她,赶紧摸出手机回消息,随意瞥到了和魏敛山刚才的通讯记录。
六七分钟,这么久?她没有深想,转手去了乐队群发了信息:别担心,会解决。
桃笑正想着如何讨伐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坏人,走路的速度不自觉加快了,所以当她的额头猛地撞到了一个宽大的肩膀上时,她的脑袋几乎一片空白。
头顶传来声叹息,桃笑捂着额头倒退了两步,疑惑地望过去,看见季先生下垂的长睫毛。
“撞疼了吗?”
桃笑目视着季先生眼中的淡然,后悔问出这个愚蠢的问题。
季否薄移开眼,沉沉道:“看路。”
总之桃笑不明白,季先生在说话之前的头部起伏是什么意思。而低下头时目光里的皮鞋已然继续往前走。这次桃笑不负所望,专心致志地发现了季先生不认识路。
她盯一眼自己的手机,思考着现在开始导航能不能缓解季先生的形象。
而当桃笑正准备动作,突然,一只漂亮的手闯入在她眼前,轻易地将手机抽走握住。
不明白,且大为震撼,总之当桃笑觉得自己要被季先生的眼神灼伤的时候,终于有人打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咳咳!”有钱大叔在董事长办公室前像招财猫一样挥手。
桃笑眯了眯眼,思考着招财猫大叔是否是为难他们乐队的背后操盘者,半秒后,她又抬头看了眼季先生的下颚线,真锋利,能下一碗刀削面了。
而此刻,每次决策都会思考千百倍的季总,此刻在纠结如何把手机还给桃笑。
“抱歉。”季否薄示意女孩走在他前面,面不改色地说。
桃笑用自己承认的点头方式回答了季先生,并竖起耳朵等着他的解释,时间过去五秒,脚步踏入办公室,刚才的所有人再次集结,经纪人站在审讯位阐述整件事。等等、好像忘了什么。
还没想明白,眼前的经纪人就退下了。桃笑本以为下一个上场的会是自己,结果她没站多久就要被秘书姐姐请去茶水间喝奶茶了她不知道如何开口道别,于是闭上嘴,等待秘书姐姐带路。
公司的顶楼,原来这么安静。
桃笑快要走出门时,季否薄叫住了她。
女孩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做,回头时的短发像绢丝一样轻盈,白皙的脸颊还残余着前不久招惹出的绯色。
不知为何,季否薄突然觉得这个场景非常眼熟,仿佛已经在心底回放过无数次。
桃笑的眼里能框住一整个他,而此刻,漂亮瞳孔中,属于疑惑的情绪掠夺了本属于他的大部分领地。
想到这里,季否薄徒然无法控制情绪,他不自觉地握拳,平稳着背过了身,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下过度平复呼吸。
所以他也没有看见桃笑站在那停留很久,方才走了。
周遭寂静无声。
季否薄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水,冷着脸坐到了沙发正座上。
男人温和的面具几乎是立刻卸了下去,他的态度始终强硬又冷血,淡淡的视线落在在场的人上,却仿佛是子弹已然对准了枪靶子。
“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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