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池念往镇口方向走，撞见一些赶着去上学的学生，他们穿着南镇一中百年不变的校服，骑着自行车，迎风而行。
他们眉眼虽带有一丝早起的困倦，但丝毫不遮掩青春气息。
有女生的自行车爆胎了，一男生停下来，过去帮她看，确认没法再骑后，男生让女生坐他自行车后面，他骑车搭她到学校。
池念看着他们，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她用的是母亲用过的老式自行车，经常出毛病，自行车掉链子都掉习惯了，但那天不同，链子居然直接断开了，还是在半路上。
最后她选择将自行车放在一个认识的叔叔家，走路去上学。
走着走着，一阵风从池念身边掠过，抬头看，是陈祁，很难得的，他穿了南镇一中的宽大校服，风一吹，依稀可见劲瘦年轻的身体轮廓。
南镇一中办事效率很快，高一新生在开学后没几天都领到了新校服，今天有省级领导到学校进行检查工作，全体学生要穿校服。
昨天，他们的班主任单独找过陈祁，池念恰好撞见了。
陈祁也不是怕班主任，只是被烦得不行，不想对方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什么班级集体荣誉，什么学生就该穿校服等，没完没了。
所以陈祁今天穿了校服，他肩宽腿长的，骑车骑得很快，没几秒就拐弯下坡，眨眼没影了。
他好像压根没看见她。
也是，他们不熟，同班同学而已，还是那种连话都没说几句的普通同班同学，会跟她打招呼或好心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才怪。
池念走到学校时已经满头大汗，幸好没迟到，她随便用纸巾擦掉滑落到下巴的汗，走进教室，坐在后面一排的陈祁趴下睡觉了。
同桌惊讶地看着池念：“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啊？”
开学后，池念都是早早到教室里学习的，几乎没例外，她一开始还想看池念能坚持几天，结果发现这人是真勤奋，不是装样子。
池念放下书包，又抽了一张纸巾擦汗：“自行车坏了，公交时间又过了，我走路来的。”
同桌给她比了大拇指，大热天走路来上学，勇气可嘉。
上课铃响了，有不少同学从外面冲进来，脚步声乱糟糟的，很快又恢复安静，英语老师进来：“早读时间到了，你们在干嘛？”
班长立刻带头读书，教室里的读书声此起彼伏。
池念英语不太好，有时间会多念英语，找找语感，顺便记单词和容易得高分的高级句子。
老师走到教室后面，敲了几下陈祁的桌子：“你来学校是为了睡觉？要是想睡觉，为什么不回家？你叫什么名字？给我起来。”
他站起来：“陈祁。”
“陈祁是吧，你给我站教室外面清醒清醒。”英语老师中气十足，声音压过了全班的读书声，坐在前面的池念也能听到。
陈祁倒是无所谓，出去就出去，往教室外一站。
他虽然穿了校服，但领口那三颗扣子是松开的，不修边幅，吊儿郎当，不服管教的样子。
池念收回目光，专心念书。同桌掏出指甲油，双手伸进桌肚里，一边慢慢地染，动作熟练，一边八卦道：“你听说他没？”
她疑惑：“嗯？”
同桌给每个指甲涂上红色指甲油：“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带劲？我以前也是六中的，有个姐妹想追他，可惜被毫不留情地拒了。”
“他这个人难搞得很，脾气瞧着也非常不好，但脸和身材是没得说，我看过他打篮球，绝了。”说起八卦，她是滔滔不绝。
池念不感兴趣：“哦。”
同桌瞄了她一眼，话锋一转：“你平时用什么护肤品？”
她说：“没用。”
“那你用什么洗面奶洗脸？”
池念：“清水。”
同桌悄悄地掏出手机搜索：“洗面奶的牌子叫清水？”
“不是。”被接二连三打断背书节奏后，池念转头看她，却没不耐烦，“是用清水洗脸。”
她不太相信：“真的？羡慕死我了，我整天用那些几百上千的护肤品，洗面奶，还是整天长痘，有时候化妆都遮不掉。”
池念不知道接什么。
南镇一中曾经有部分教学模式模仿衡水中学，无论男女都很卷，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女生间很少会讨论护肤品，她不了解这些。
后桌女生提醒：“郑晓，别说了，老师巡班回来了。”她也是六中过来的学生，跟池念的同桌郑晓认识，关系不错，会打掩护。
郑晓一听，马上藏好指甲油，拼命扇风散味道。
她吐槽：“你们一中怎么这么多规矩，我在六中时上课玩手机都没老师理我，现在呢，涂个指甲油都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吐槽着吐槽着，上瘾了：“还有跑操，你们以前每天都要跑半个小时？受不了了，都不知道你们一中的学生是怎么忍的。”
池念沉默。
现在看来，六中合并进一中这件事引发了众怒，原本的六中学生也不喜欢，可结果是没法改变了，她们能做的只有适应。
老师果然如后桌女生所说那样回来巡班了，见班里学生还算安分地读书，又到下一个班去。
等老师走后，后桌女生也参与进来说话：“最近有命案。”
池念回头看她。
郑晓不以为然，呵了一声：“瞧你说的，这个世界每天都会发生命案啊，打开手机一搜，多着呢，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后桌女生很小声：“这些我当然知道，但我要说的不是那些离我们很远的命案，我说的是南镇隔壁稻镇的命案，离我们近吧。”
池念极轻地皱了皱眉头，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挺骇人的。
“我没看到新闻有说。”
后桌女生：“不知道为什么还在保密中，我是晚上厕所偷听到我爸跟同事聊案情知道的。”
池念：“你爸是警察？”
“对。”
她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对了，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
池念点头：“好。”
郑晓嗤笑，不客气地损人：“就你嘴上没个把门的，我们都没问，是你自己主动跟我们说的，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嘴吧。”
后桌女生撇嘴道：“我这是相信你们才说的。”
说着便闹了起来，无非是好友间的互损，池念看着她们，还在想刚刚那件事，稻镇的命案？
*
傍晚下课，池念背上书包到校外的公交站台等班车，薛琳跟池念不同路，她们分开走的。
她一般不搭公交，一是能省钱，一次两块，二是时间能自由支配，可以在学校里学习到六点半再走，不用怕晚了，没公交回家。
最晚一班车在六点。
意味着池念六点之前必须得出校门搭车，最重要的是公交只停在镇口，还要走好一会才能到家，这样会打乱她的学习计划。
池念站在站台前背单词，心想待会还要在半路下公交，去拿回停放在别人家的自行车去修。
站台靠近校门，里面有片空地供学生放自行车。
现在还剩一辆。
她认出了这辆自行车是陈祁的，他的东西好像向来与众不同，自行车也是……很少男生会往自己自行车上贴Hello Kitty的贴纸。
当然不是说男生不能贴Hello Kitty的贴纸，只是真的很少见，所以池念才会这么印象深刻。
他的自行车也不新了，看样子也是用了好几年。
不过陈祁这么晚还在学校里干什么？池念不由得想，就在这时，公交来了，她投币进去。
天黑了，池念还没回家，下公交后推自行车去修理店，正好碰上休息，没人在，等了十来分钟都没人回，她只好先将推车回家。
路上没什么人，只有一人一车不快不慢地前行。
晚风拂过池念出了汗的脸，碎发黏着，有点痒，她没手机，没法打电话回家跟家里人说，就算打电话回家，也没人出来接。
奶奶年迈，父母不在家。
周围黑漆漆的，路灯还是坏的，池念说不怕是假的，加快步伐往前走，偶尔回头看一下后面，回头看后面时又担心前面有人……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池念心一悸，想回头看，却又不太敢回头看，推着自行车跑不起来，她甚至有扔下自行车跑的念头。
天人交战片刻，池念最终鼓起勇气再次回头看。
却见一道颀长的身影逆着昏暗的月光走来，手里也推着一辆自行车，池念双眼早已适应昏暗的光线，能隐约看清越走越近的人。
“看什么看？”
陈祁校服斜斜地套在身上，脸上交错横挂着几道新伤口，其中一道伤口穿过高挺的鼻梁。而自行车被人砸坏了，骑不了。
她怔住，下意识问：“你怎么了？”他跟别人打架了？
“关你屁事。”他冷淡。
见是他，池念心中的惧意消散，想了想，单手撑住自行车，犹豫着从裤兜里掏出纸巾递去：“你额头有血，要不要擦擦？”
陈祁充耳不闻，不带理的，推着车越过她。池念悻悻地将纸巾揣回兜里，跟上他的脚步，怕走得慢了，路上又剩下她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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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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