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慢下来的后果就是,夏逸尘和云迢身边各多了一个嘘寒问暖的人。
夏逸尘懒得应付人,招呼了一声,拽着云迢跑上山,他还没和新鲜出炉的男朋友热乎够呢,为什么要分给其他人。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夏逸尘才慢下脚步,却还没放开云迢的手。
那种甜腻腻的笑实在让云迢心惊胆战,几度开口想关心他是不是脑子有疾,对上那清澈愚蠢的视线又哑了火。
还是别刺激傻子了吧,生活能自理就行,脑子是个好东西,但也不是必须要有。
“老婆……”夏逸尘捏捏他的手指骨,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怪怪的。云迢抽了抽手,没抽动,无奈道:“别老拉着我,我知道走路,一手的汗。”
“哦哦。”
夏逸尘忙不迭的答应,松开了手,就在云迢松了口气的同时,夏逸尘从兜里拽出一条乳白色的手帕,又把他手拉走,仔仔细细擦干净汗水。
所以他裤兜鼓鼓囊囊是装了条手帕?云迢出神地想。
擦完手,夏逸尘顺势又牵好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倔驴样。
“能说说你为什么生气吗?因为我在大家面前说了那种话?”
风清云朗,他们于人工铺就的石板路蜿蜒上行,日光毫无阻挡地洒在身上,晒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云迢挣不过他,索性由他牵着了,他从前没有过关系这么亲密的朋友,也不知道这对不对。
不过朋友关心自己的心情,这种感觉很好,他抿唇笑了笑。
“不是因为那个,是想起了某件事。”
夏逸尘谨慎地问:“我能听吗?”
“你知道那件事。”
送命题。夏逸尘开始玩脑筋急转弯,寻思自己哪里惹到了他,然后发现哪里都可能冒犯过云迢。
两人性格不同,夏逸尘喜欢动手动脚,云迢一看就是个冷淡正经的好学生,估计讨厌他的轻佻。
想着,他依依不舍地松了手,虚心求教:“什么事啊?”
殊不知这动作落在云迢眼里就成了他撇清关系的象征,不知怎么的,云迢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不舒服,他归咎于着急朋友的疏远。
“被骂小三的事。”
这辈子没受过这种侮辱,气得他肝疼,每每想起来都咬牙切齿,他哪像gay了?大一开学的时候其实他见过夏逸尘,当时匆匆一面,这人还在兢兢业业给邵小南当老妈子铺床。
夏逸尘眼神一变,忘了这茬,他又想去拉云迢小手,伸到一半缩了回来,急忙解释:“老婆,我跟他顶多算是同学,一个地方出来的,多照顾了些。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你要是还生气,我再去打他一顿,嘴给他撕下来。”
“他有妄想症,你不是小三,你是我喜欢的人,心肝宝贝甜蜜饯。”
云迢眯了眯眼,后退一步,论恶心人,还是夏逸尘技高一筹,佩服佩服。
“你不是小三,宝贝。”见他退走,夏逸尘一着急,又把爪子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人手腕子,表忠心,“我喜欢的一直是你,一见钟情是真的。”这时候假的也必须说成真的。
无师自通夏某人给自己点了个赞。
“嗯……你赢了。”云迢服输,就算让他照着念,他都说不出这种话,耳根都给他臊红了。
什么赢了?夏逸尘懵了一会儿,想不明白,手还被甩开了。完了,没哄好,他老婆要没了。
“等等我,迢迢,慢点走,小心摔。”
“你才心衰,坏家伙,别咒我。”
天空还没黑下来,下弦月就挂上了树梢,一群人溜溜达达到了酒店,眼睁睁看着夏逸尘一脸讨好的笑,把寸头主动塞到云迢手里蹭了蹭。
寸头扎人,手感奇差,云迢瞅见来人,无奈地移开手,掐了他胳膊一把。
夏逸尘见好即收,起身招呼他们几个,晚上吃烧烤,酒店为他们准备了自助烧烤架,山巅的风还有点烈,好在院子背风,一走过来浑身舒爽。
都是大学生,青春活泼,这么好的气氛,少不了玩点春心萌动的游戏,俗套的真心话大冒险。
那个清秀的男生主动请缨和夏逸尘一起烧烤,其他人玩游戏,夏逸尘倒无所谓,他担心云迢尴尬,回头看了两眼,结果人家玩得好好的,笑容满面。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又有些吃味儿,老婆居然对别人笑得那么好看,怒。
在他怒烤鹌鹑蛋的时候,云迢蹭到了他身边,坏笑道:“老公,我要吃鸡翅。”声音不小,反正是为了膈应夏逸尘,越多人听到越好。
夏逸尘表演了一出瞳孔地震,舌头打结,昏黄的灯光洒在云迢温柔平和的俊脸上,他心念微动,趁其不备啵了上去,在后者脸上留下一个响当当的吻。
“吃!”他急急地给鸡翅刷上蘸料,扔上烤架,兴奋得浑身颤抖,“他妈的今天谁也不许跟我老婆抢鸡翅。”
旁边那个小男生都惊了,下巴坠地,目光快速地扫过那两人,捂住抽痛的心脏默默退下,他甚至不敢玩笑说加入他们。
云迢后知后觉夏逸尘对自己做了什么,笑容逐渐消失,缓缓抬手摸了下被亲了一口的地方,后槽牙快磨平了。
夏逸尘身体力行给他演示了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果然,只有更不要脸,没有最不要脸。
他冷哼一声,走回座位上坐好,表情无懈可击,那几个转酒瓶子的跟摁了暂停键一样,眼睛瞪得像铜铃。
“怎么了?继续吧。”风度翩翩的微笑毫无破绽,仿佛刚才叫出“老公”的人不是他。
林烨喃喃道:“我嘞乖,真他妈行。”
没一会儿,夏逸尘端着一大盘鸡翅挤到云迢身边坐下,大家开始起哄他俩,该不是真在谈吧,夏逸尘顾忌着云迢,下午也没来得及问他愿不愿意公开,这会儿便有些左支右绌,随意蒙混了过去。
云迢一个人当然吃不了那么多鸡翅,他就刚才就是纯粹想找回一次场子,但当他想把鸡翅分享出去的时候,一道强烈的视线锁定了他,他顿了顿,转头看去,夏逸尘瘪着嘴,欲哭不哭的可怜样。
他反应了会儿,恍然大悟,把串递过去。“吃吧,看你馋的。”
过程错误,结果全对。夏逸尘心情复杂。
酒瓶子在万众瞩目下转向了夏逸尘,后者正在优雅地嗦鸡翅膀,吃一口,擦一下嘴,一辈子没这么龟毛过。
林烨狠狠皱了皱眉,妈的这家伙看起来好欠揍。
身边的小学弟眼含兴奋地戳了戳他,林烨咳嗽两声:“夏逸尘,到你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难免会出什么岔子,所以夏逸尘选了真心话,小学弟于是问他谈过几次恋爱。
得,还是出岔子了。
夏逸尘偷偷瞥了眼云迢,见他也在看着自己,一时间头皮发麻,不敢掰手指数了,糊弄道:“正经谈的就一个。”
“那你现在单身吧?”
“不是。”虽然这是多出来的问题,但夏逸尘乐于回答。
全场静默,欲言又止。
不是吧大哥,你顶着这张脸搞纯爱?还是初恋?
夏逸尘把自己劝说自信了,那点心虚烟消云散,双腿交叠,慵懒散漫地靠在椅子上,寸头下的五官俊美锋利,阴影线清晰分明,浅色瞳仁似乎不近人情,但桃花眼又很好弥补了这一缺点,他一笑便冰消雪融,万物复苏。
没人不长眼地继续深入下去,他明显不想让人知道太多。
一旁的云迢陷入沉思,若有所思光明正大的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夏逸尘明媚恣意的神情一点点僵硬,自己也不算撒谎吧,正经的就云迢一个,不正经的加上校园早恋和网恋,五花八门,他连别人小手都没摸过几次,不能算。
起哄声又起,这次瓶口对准了云迢。
云迢挑了挑眉,选大冒险。
转酒瓶的是一个女生,和林涵清是室友,自然知晓她明恋云迢,这回逮着空怎么也得撮合一把。
“那……和你右边的人喝一次交杯酒。”
看到云迢右位的人,夏逸尘当场表演了个变脸,云迢也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去看右边是谁。
然而夏逸尘动作更快,在他转头的瞬间一个闪转腾挪挤到了他和林涵清中间,撑着下巴风流一笑:“嗨,老婆。”
他块头大,挤得有点费劲,不着痕迹地伸臂绕过云迢背后拖了自己的椅子过来,面带微笑轻轻坐下。
云迢几乎想给他鼓掌叫好,为了避免自己为难,夏逸尘真的太拼命了,从今天起他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诶?不是?夏逸尘你玩赖!”
最后交杯酒还是让夏逸尘死缠烂打喝了,后半程一直拱在云迢身上试图宣示主权,狗护食似的不许别人碰一下。
酒店温泉只分了男女,没有独立包间,意味着男生都要一起泡,夏逸尘心痒难耐,换好衣服就去敲云迢的门,随身带了手帕,免得自己鼻血溅老婆身上。
其实云迢不想出去和那么多人共享一个小小的温泉,他也不打算换衣服,但架不住夏逸尘求得紧,他无奈,给酒店经理打了通电话,让他安排小点的独立温泉。
别人不行,但温泉酒店在云家名下,他身为云家继承人,自然有特权。
小汤池在山腰后,人迹罕至,月朗星稀,雾蒙蒙的汤池冒着白色热气,服务员把东西放好之后就离开了,在门口竖了个闲人免入的牌子。
来都来了,泡一泡也未尝不可,云迢脱了外袍走下汤池,转头看夏逸尘还在岸上,疑惑道:“怎么还不下来?”
不是这人吵着闹着要泡温泉吗,三分钟热度消失得也太快了。
“来了来了。”夏逸尘捂着鼻子快速滑进去,眼神乱跑,可最后还是不受控制地落到云迢精瘦的上半身上。
不比那次惊鸿一瞥,两人相对而坐,几乎赤诚相待,若不是汤池呈乳白色,他能一眼把云迢看个精光。
锁骨线条凌厉如刀割,肌肉紧实,胸膛细腻白皙,酡红染上脸颊,眸光潋滟,嘴唇红润,想亲……想亲……
夏逸尘看了又看,视线灼热,瞎子都能感受得到,云迢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你好看。”夏逸尘用力撕下自己的眼神,窃喜。
“……谢谢?你也好看。”礼尚往来。
破水声渐渐接近,云迢睁开眼,迷惑不解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干什么?坐回去。”
站那么高,把他的光都挡住了,压迫感太强了。
夏逸尘舔舔唇,在水中单膝跪下,逼近云迢,眼神火辣:“我能亲你吗?”
“亲你——”在破功之前,云迢及时刹车,一巴掌甩了过去,“滚回去坐着,一天到晚犯神经。”
夏逸尘委委屈屈坐回对面,深刻反思自己太过急色,把云迢吓到了,在一起第一天能牵手就不错了,不应该操之过急。
他这么告诫自己。
—
爬山那日过后,夏逸尘还是成日往江北大学跑,不知从哪搞到了一份云迢的课表,有空就去接人下课,去江北大学蹭食堂,借了学生卡屁颠屁颠跟云迢去图书馆学习。
云迢试图拒绝,但夏逸尘一卖乖,他又说不出伤人的话,左右也不是自己期末挂科,由他好了。
周末没事的时候,云迢会去公司看看,这会儿夏逸尘就不跟了,问他原因,他就娇羞地说这么快就见家长会紧张。
这种行为,云迢一律归结于他神经病发作。
只是……只是他有时候会看着夏逸尘带给自己的一束束鲜花和礼物陷入沉思,他新交的这个朋友好像过于争强好胜了,恶心人的方式层出不穷。
夏逸尘闹出的动静不大不小,至少关注他的人都知道了,某一天,孔小五眼神复杂地问他是不是弯了,他义正言辞地说不是,并且强烈批评这种污蔑他和夏逸尘纯洁友情的不健康话题。
他让夏逸尘不要再送东西,后者安分了两天,改为每次只带一枝花,他一要发作,夏逸尘就眼角耷拉着装可怜:“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秉承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君子精神,云迢也开始给夏逸尘订花,订甜点饮料,请他们全寝室吃零食,唯恐天下不乱。
等夏逸尘表情空白的找到自己,他以为这人终于要认输了,心里提前笑开了花,但死死绷着唇角,正打算好言相劝,夏逸尘就吻了上来。
吻了上来?……他吻了上来?!
云迢当时就懵了,骂出平生第一个脏字。
“操!”
行啊,行啊夏逸尘,花样百出,他真是小看他了,为了赢不择手段,居然不惜牺牲色相。
云迢甘拜下风,狠狠擦嘴,擦破了皮,眼角猩红。
夏逸尘慌得红了眼,眼泪啪嗒掉了下来,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宝贝,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不愿意我就不亲你,别哭啊宝贝。”
云迢:……我为什么哭?等下,你在哭什么鬼啊?!
那次意外因为夏逸尘哭得差点给自己跪下而简单揭过。不过从那以后,夏逸尘对待云迢更加谨慎,不敢逾矩,生怕云迢再用那种恨不得扒皮的眼光盯着自己。
—
转眼到了期末周,夏逸尘平时虽然吊儿郎当,但学业没落下过,到了期末也得玩了命的复习,云迢只会更忙,夏逸尘只能忍受了一段时间的“网恋”。
暑假来临,云迢前脚刚踏出校门,后脚就被打包扔进了公司,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夏逸尘有心想和他腻歪,但机会难得,隔几天才能看见云迢回复他前几天的消息。
他安慰自己,对象太优秀了,忙一点也是正常的,他也不能落后,开始追赶式的学习酒店管理业务,主动跟老爸要求要进子公司实习。
就这样,两人相安无事的——在夏逸尘的想象中——谈起了恋爱,虽然两个多月没落着第二个吻让他有点心塞。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普通的日落黄昏,夏逸尘在等红绿灯,照常给云迢发消息报备,问他吃了没睡了没吃的什么想他了没,虽然云迢的回复有时候挺难以捉摸,但他坚信这就是云迢的个人风格。
“夏逸尘?”
有人叫他,他闻声抬头,看见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斯文俊秀,身材高挑,不过他不认识。
他静静地望着那个人,嚣张扬眉问:“你谁?”
约架的?可他上大学以来没怎么跟人动过手,除了单方面揍人那次。
男人忽视他的冷淡,走近了些,微笑自我介绍:“我叫孔莲溪,是云迢的好友。”
听见云迢,夏逸尘的表情才好看了些,有了点笑意,这证明云迢是在乎自己的,还在朋友面前特意提起过,嘿嘿。
“你也是去参加迢迢的生日宴吧,一起走?”孔莲溪心有疑惑,疑惑夏逸尘怎么穿得这么简单就来了,也没看见礼物。
当啷——
夏逸尘呼吸一窒,眼前一切都在晃动,耳边嗡嗡作响,几乎理解不了这句话什么意思。半晌,他平复了呼吸,沉声问:“生日宴?云迢今天生日?”
孔莲溪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嗯,一起吧。”夏逸尘调整好表情,双手抄兜走下马路。
他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一派平静,走在他身边的孔莲溪直觉不太对劲,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云迢为什么没告诉自己过生日的事情?他把自己当什么了?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肯通知他一声吗?明明两人都在一座城市,相隔不远,他还经常去公司偷偷看他下班,怎么就舍不得说一下?
他心里有夏逸尘这个人吗?
包厢大门轰然大开,一道修长矫健的身影逆光而来,直到男人站定,里面的人才看清他极具攻击性的长相,英俊帅气,一双剑眉狠狠压着,眉心紧蹙,嘴唇绷直,一看就像挑事儿的。
被围在中间的人也吃了一惊,脱口而出:“夏逸尘,你怎么来了?”
落后一步进门的孔莲溪直道不好,原来云迢根本没想过让这小子来。
夏逸尘一言不发地大步迈进,如狼似虎地盯着云迢,很难不让人误解,几个人轮流挡在他面前,都被他一把掀飞,稳稳倒在两边的沙发上。
最后,他站到了云迢跟前,眼角红彤彤的,阴沉凶狠,藏在裤兜里的拳头攥得死紧,压抑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云迢莫名心底发虚,也站了起来,和他平视,对上那双浅色眸子里溢出的哀伤,他心中一痛,情不自禁放缓语气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夏逸尘默不作声审视了他许久,云迢不开口,他的朋友们也都识趣地没出声,但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依然很警惕,随时准备一拥而上制止他。
少顷,夏逸尘心里的伤口汩汩冒血冒得差不多了,他才面如死灰地问:“云迢,你生日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不想我来是吗?你知不知道我从别人嘴里得知你的生日到底有多难受?你还当我是你男朋友吗?你厌烦我了对不对?”
听着前边两句,云迢还能辩解一下,但后边那句直接给他钉在了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嗯……嗯?啊?!什么男朋友?!”
不只是他,周围一片嘘声,有的惊讶云迢悄悄变弯,有的则谴责他的渣男行为,只有云迢如坠云雾。
“等一下等一下!”他连忙喊停,捂着脑袋坐下,“我捋捋。”
夏逸尘抹掉眼泪,虽然很气,但也没负气离开,只要云迢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原谅他。
好半天,云迢回过味儿来,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欲言又止,他头一回不雅观地抠了抠头皮。
他站起身拉走夏逸尘,这种事儿还是私下说比较好,不然他俩准得被当成猴子围观。
空无一人的露台迎来了今天两位贵客,云迢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瞪着夏逸尘,他舔舔唇,斟词酌句:“你……我……你不是开玩笑?”
夏逸尘拧着眉头问:“我哪句在跟你开玩笑?”
云迢狂抠手指,尴尬地脚趾抓地,嗫嚅道:“我以为你一开始就是开玩笑。”
“什么?”
于是云迢简单解释了一下他单方面认为的“争奇斗胜”,夏逸尘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复杂,脸好像在打那个中国结,一阵扭曲。
“所以你以为我喊你老婆只是为了恶心你?送你花接你下课也只是想比谁能恶心到最后?你把这当朋友?云迢……”他想骂娘。
云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件事他自己责任更大,没事儿瞎叫唤啥,他抹了把脸,沉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让你误会了。”
一时间再无人出声,云迢悄悄抬眼,猝不及防撞进一双黯淡空洞的眼眸里,夏逸尘双手插兜,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吸了吸鼻子。
“所以,你是直男?”
答案显而易见,但云迢此时无论如何都点不了这个头,落在夏逸尘眼里,就是默认了。
他讥笑一声,笑自己太过天真,当初怎么没多想想,云迢凭什么喜欢自己。
“对不起,”流畅优美的双唇蓦然荡出一抹笑意,夏逸尘弯着笑眼说,“反正我们自此以后都不会有交集,我想再确认一件事。”
云迢被他那不达眼底的笑闪得没来由的心慌,听见没有交集更是堵了一口气在心里,不上不下,憋得胸闷气短。
他不动声色呼出一口气,攥紧双手,黑眸怔怔地盯着对方,油然而生凄苦之意。
这个意外太伤人了。但他想的最多的却是夏逸尘浅色的眸子里染上死寂忧伤就不好看了,还是那副傻狗样顺眼些。
他都做好夏逸尘问“弯一下”这种出格的话了,然而后者什么也没说,掏出手直奔他手腕子,一把将他拉了过去,好悬没给他扯脱臼。
“夏——呜?!”
唇上冰凉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云迢的瞳孔里闪过道道震惊,心脏狂跳,条件反射般提膝屈肘要顶翻他,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已经握成拳头飞到了夏逸尘脸侧。
夏逸尘不会站着挨打,前提那人不是云迢,所以这一顿拳打脚踢他认了,亲了一口,没死就是赚。
拳风凶悍凌厉,坚硬的膝盖抵在夏逸尘腹部,寸步难进,夏逸尘闭眼准备挨打,站得笔直,毫无反抗之意。
然后拳头停在他脸侧,细看微微发着抖,他听见云迢冰冷却富有磁性的声音:“为什么?”
夏逸尘缓缓掀开眼皮,眸子里没什么情绪,看见云迢愤怒的表情,他一下释怀了,小直男生起气来也帅得天怒人怨的。
他笑了声,语气平平:“我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不能接受男人,现在看来,是真的。对不起。”
“等等。”见他要走,云迢嘴比脑子快先喊出声,“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夏逸尘顿住脚,头也没回,喉咙酸涩,声音喑哑道:“你太残忍了,云迢。”
—
九月份开学之后,夏逸尘照常两个大学之间来回跑,联赛出尽风头,一时无两,他身边围了很多人,众星捧月,笑容灿烂,看起来很开心。
云迢依然会从篮球场路过,但夏逸尘不是每次都在,看见了,云迢就投去一瞥,而后沉默地继续走自己的路,他不明白两个人怎么就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只小蓝猫暑假期间找到了领养人,夏逸尘没再去过宠物医院,他猫毛过敏,却奇怪地喜欢猫,就像他明明下定决心远离云迢,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白驹过隙,浮云苍狗,转眼到了大雪纷飞的时节,世界蒙上一层霜色,路上行人张嘴哈出一股股白气。
夏逸尘生日当天,刚好是联赛最后一天,大雪。
天气冷了,比赛结束时,球队组织聚餐,夏逸尘没去,他几个朋友从江北大学找了过来,片刻不离守着他打完球,怎么说也要把人拖走吃生日蛋糕。
就连兼职很忙的邵宁远也抽出时间来了,他不能丢下朋友们不管。
他没想到能在酒吧遇见云迢,这人太正经,不像是大晚上出门喝酒的人。
两人在厕所门口看见对方的时候都愣了一下,夏逸尘甩干净手上的水,熟络地笑了笑。
“好巧。”
“嗯。”
云迢侧身,把出去的路让出来,眉眼低垂,刘海有些长了,遮住了半边眉毛,看起来有些阴郁,他穿了一身暖呼呼的白色棉衣,脖子上挂着条圣诞节围巾,刚巧遮住下巴,鼻尖很红,耳朵也红。
夏逸尘心里蓦然一痛,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停住脚,没忍住问:“不开心?”
云迢没说话,抬眸看了他一眼,还是那副沉静淡然的模样,坚不可摧,他摇了摇头,走进厕所。
“云迢。”
他脚步微顿,淡淡地看回去。
“我今天生日,不祝我生日快乐吗?”夏逸尘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但说出来就轻松了许多,他勾着唇,微微眯眼。
云迢怔住,半晌才生涩地说:“生日快乐。”
“云迢,你讨厌我?”疑问句,却疑似肯定句。
“没有。”云迢松了松围巾,有点后悔今天来这儿,他不擅长应付这种突发情况。
夏逸尘刚修的寸头,一身蓬松的羽绒服,拉链没拉,腿上是黑色牛仔裤,衬得双腿修长有力,红卫衣从羽绒服下摆露了一点出来,整个人看着又冷又酷,野性十足。
后面有人进厕所,他让开位置,云迢悄悄舒了口气,终于能逃开那种压迫感去上厕所。
然而等他出来,夏逸尘咬着烟靠在厕所墙上,唇角咧了咧,眉眼很凶,烟雾上浮,弱化了一点侵略性,但仍让人感到恐惧。
“聊聊?”
云迢应该拒绝,然后离开这个混乱的地方,回到他自己的生活里。
但他滚了滚喉结,说:“好。”
夏逸尘点了两杯酒,云迢坐在他旁边的高脚凳上,有些不易察觉的的拘谨。
他笑了笑:“第一次来?”
调酒师把酒推给云迢,后者双手捧着拉到身前,应了声是。
“为什么来这儿?找我?”
云迢没吱声,摩挲着冰冷的酒杯,表情空白,上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只有英挺的鼻子和苍白的唇打上了一点灯光,半晌,他握住酒杯猛然灌了一大口,冻得嘴和心肝脾肺肾都在颤抖。
夏逸尘只来得及抢下他没喝的半杯,语气无奈:“慢点喝,太冷了,坏肚子。”
云迢酒量好,这一点酒精醉不倒他,但能借冰冷的酒水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放下手从棉衣兜里掏了几次,摸出来一个十公分长的小猫挂件,做工精巧,栩栩如生,是只活泼的蓝猫。
“生日礼物。”云迢抿抿唇,补充一句,“没有猫毛。”
这一次,夏逸尘愣了好久,眼中的冷意迅速消融,云迢以为他不喜欢,暗暗叹了口气,手指微勾就要收回来。
夏逸尘突然抬手抓住他冷白的手腕,神情难测。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云迢说从孔莲溪那儿得知的,夏逸尘没追问,收起了挂件。
送完东西,云迢要走,夏逸尘拉着他不让动,一杯接一杯的喝。
他太久没回包厢,邵宁远怕他在外面喝多了被人捡尸,晃晃悠悠找了过来,看见云迢,眼睛一亮,职业病发作调笑道:“哟,帅哥,一个人呐?”
云迢友好地笑笑,又用力撸下夏逸尘的手,手腕红了一片,看着吓人。
“他喝多了。”
邵宁远有些奇怪,凑得近了些,想看看夏逸尘喝成啥样了才会无赖似的拉着别人不撒手。
只是他还没看清脸,就被夏逸尘一把推开,一个趔趄撞上高脚凳,他轻轻骂了两句,想伸手拽走夏逸尘。
然而夏逸尘动作更快,旋身下桌,又拉住了云迢,快步离开,一句话也没留下。
云迢被迫跟着走,心脏跳得厉害,计算着一会儿要是打起来有多少胜算。
夏逸尘没打算跟他打架,他把云迢带到没人的街角,路灯昏黄的光线柔和地洒在两人身上,夏逸尘没醉,酒精带来的热气迟钝的遍布全身,冷风一吹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冻得心肝颤。
他看了云迢很久,浅色眸子水雾迷蒙,带着一丝丝哀求的意味,云迢被他的眼神烫得缩了一下,往后一靠撞上了路灯,灯光闪了闪,恢复平静。
“抱抱。”夏逸尘张开双臂,委委屈屈地瘪嘴,一瞬间变成了几个月前那个娇气爱哭的粘人精。
看样子还是喝多了,云迢犹豫着,咬咬牙,抱了过去。
夏逸尘得寸进尺,蓬松的羽绒服压成了结实的干面包,他抱得太紧,云迢几乎喘不过气。
“好了。”云迢想推开他,双手只能按住他的腰往前推,然而那人纹丝不动,甚至贴得更紧,他两手都卡在了中间,被迫改推为抱。
“松些,我要被你憋死了。”
这样,夏逸尘才卸了点力道,但仍是不肯放开他。
“云迢。”
“嗯。”
“云云。”
“……嗯。”
“迢迢。”
“干什么?”
夏逸尘眼中闪过一道暗光,隐秘地在他围巾上落下一个吻,嗓音低沉沙哑:“我今天过生日,还没许生日愿望。”
云迢手臂一紧,又想推开他,夏逸尘于是抱得更紧,不管不顾问:“你特意来见我,还给我带了生日礼物,那你能不能对我更好一点,实现我的生日愿望?”
“你先放手。”然后他赶紧跑路。
“你是不是想逃跑?”
云迢:……
片刻安静,夏逸尘又在他耳边哈气如兰:“迢迢,给我个机会?”
既然云迢今天能来,就证明他其实不讨厌自己,再努努力说不定真能成,他这人有点颜色就开染房,看见希望就不要命地追。
云迢浑身过了遍电,微微发着抖,怀里的躯体年轻滚烫,夏逸尘不安地将头埋在他颈侧,像条流浪在外的小狗见到了主人,扒着腿要跟主人回家。
他咽了咽口水,皮笑肉不笑道:“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夏逸尘轻笑一声,抬起头直勾勾看着他:“真正的愿望,要等实现了才告诉你。”
不知怎的,云迢就是觉得他说的愿望还是跟自己有关。
他不闪不避地看回去,末了,叹了口气:“是不是我不答应,你打算和我一起冻死在街上?”
夏逸尘快活地笑了起来,倒是没有否认。
云迢最后还是同意,被夏逸尘带回酒吧见他的朋友们,当面盖戳这是他心上人。
热情的朋友们围过来你一句我一句,被夏逸尘一人一杯酒按了回去,他今儿高兴,酒不要钱地洒,不要命地喝,看得围观的云迢眼皮子直跳。
后来云迢劈手夺了他的酒,替他喝了下半程,一整个包间的人都成了软脚虾,再也不敢闹夏逸尘。
夏逸尘乐得看云迢为他出头,被强行塞了一个小蛋糕坐在沙发一角,吃得甜滋滋的,美得头顶冒泡。
冬天很冷,但人心很热,那天之后,两人又恢复了从前的相处模式,云迢上课,夏逸尘翻墙都要去接他下课。
有一次天黑得太早,云迢最后一节课在晚上,下课出来黑得不见五指,他走过游泳馆和快递驿站,准备走最近的北门出去,驿站对面就是北门的墙,不高不低,能翻。
夏逸尘看见云迢,兴奋地跑过来,跃跃欲试。
然后云迢就被迫和他体验了一次翻墙,差点被保安大叔抓住,两人跳下墙撒丫子跑,跑累了停下来相视一笑,云迢笑着骂他一句傻狗,夏逸尘满不在乎,甚至请他多骂,他说话好听。
寒假将要拉开帷幕,离校前,夏逸尘终于登堂入室,进了云迢家里,可怜巴巴地蹲在地上看他收拾行李,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迢迢……”
云迢忍着笑,严肃正经地瞥他一眼。
夏逸尘抠了抠裤缝,嘴一撅,眼泪说来就来。“你要丢下我吗?”
离过年还早,他不信云迢现在就回家,这么久了,是条狗都能养出感情,他不信云迢不在乎自己的感受。
“不丢。”云迢不逗他了,担心一会儿真得哭一地,“你的生日愿望不是还没实现吗?”
夏逸尘蹦哒得更欢了。
两人去海岛旅游了一圈,满目绿意,苍穹辽远,白色海浪在山崖下敲敲打打,夏逸尘捧着玫瑰在山崖上和云迢告白,一遍又一遍,海风吹起云迢的头发,露出盈满笑意的一双黑眸。
夏逸尘的生日愿望实现了。
或许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注定了他们将来有数不清的瓜葛,道阻且长,他们海天相接处拥抱接吻,承诺未来绝不缺席,愿永远永远地追随太阳,直至死亡。
爱你萌,这个故事暂时到这里啦,下本见灰灰啵啵啵啵啵QW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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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番外:if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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