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颜色的牌子代表了楼里的两个身份。
前者是这楼里出去的豪杰,扯着这块牌子,大梁境内所有六角楼名下的店面铺面里,都能得到与亲至六角楼一样的信息。而后者是外头来这楼里的义士,他们给六角楼砸了钱,大多是楼主或者什么人的朋友,又或者想要钱生钱的商贾。
两个代表的含义不一样,待遇也自然有差别。
江行川的牌子若是拿出来,这一整个地下一层都得为他清场。
不为别的,就为那猩红的两个大字:“梁·一”。
他曾经是正二八斤六角楼百晓生排行榜上,大梁武林第一高手。他手里的断水刀,在武器榜上也排得进前五。
江行川想到这里,伸手摸了摸鼻子,头又更低下去几分
那也是十年前的断水江楼了。他们几个当年霸占榜上前几的人,如今该退的退,该隐的隐。江湖总有新的传说,他们也不过红尘里匆匆一过客。
“梁·一”的牌子,只怕如今做不做数都还不好说。
贺临洲拿出了牌子,那守着楼梯的护卫便放了他们上去。
狭长的楼梯折回向上,江行川踩着这熟悉的阶梯,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候。
他还没多思索,二楼已近在眼前。
白夜这人,生的相当特别。有人说他是凡尘的仙子,也有人说他是妖孽。
白发赤瞳的白袍男人站在楼梯边上,抬眼看着天顶上的壁画,手里的纸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正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听见声音扭头过来,见了贺临洲,脸上立刻盈满了笑意:“诶呀呀,你可算来了,收到你的信我真是期待了好些天!”
那声音有些尖细,若闭上眼听,倒更像是谁家嗓音偏粗的女子。
江行川闭了闭眼,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衣领里,实在不想与这人见面。
“诶呦,这是?”
那声音冲着他来,他便立刻调整了表情,木着脸冲白夜点头。
“一个捡来的侍卫。”贺临洲就着旁边人端上来的水盆净了手,又拿一旁的锦帕擦了。
这二楼分割成了一个个的小厅,狭长的走道里只能看见一闪闪精致华丽的门。
白夜好奇的看了一眼江行川,他转过身去要带路,腾的一声又转过来。
他仔仔细细盯着江行川上下看了,然后冲贺临洲道:“可介意?”
贺临洲看他一眼,摇头道:“没什么可介意的。”
白夜便迎上来,近的几乎与江行川脸贴脸。
江行川对上那双粉红色的眼眸,对方白色的羽睫在灯下颤了好一会儿。白夜身上似乎有种奇诡的病,叫他整个人都像是褪了色,头发、睫毛、眉毛,一应全是雪白的。皮肤也较常人白出好些,与贺临洲站在一块,倒是不相上下。
江行川又想起白夜曾跟他说过,他较别人还会畏光些。因此长年住在六角楼,江行川不管什么时候来找他,总是找得到的。
“贺兄,这人是你捡来的?”白夜目光紧紧盯着江行川,那双粉色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他视线扫过江行川的眉眼,又落在他肩膀腰腿上,最后落在他背后背着的露出了一个边的刀柄。
贺临洲皱着眉,过了片刻才点头:“嗯。”
白夜皱了皱眉头,像是有点困惑,转而合起了折扇。眼眸深远,江行川一时间也闹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却听他一笑,道:“既然是捡来的,可能割爱?”
在场的都愣住了,江行川只在心里骂他不知道又发什么疯。
贺临洲犹豫了片刻,回复很简短。“不。”
白夜将江行川看了又看,遗憾似的摇摇头:“可惜了。”他若无其事的撤走几步,那视线带着钩子似的从江行川鼻梁脸侧刮过,又说了一遍:“可惜了。”
江行川懒得管他什么可不可惜,见他走了,往贺临洲身后靠了些。
相比于白夜这种疯子,贺临洲可爱多了。
白夜似乎不死心,啧了一声:“我出五百两。”那双狭长的柳叶眼睛眯起来,定定看着江行川。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眼里的情绪复杂。
贺临洲皱着眉头嗤笑:“没商量。”
“当真没有商量?”手里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折扇,那扇子像是某种精铁制成,一片银光。白夜眼里带着思索,还有某种像是找乐子般的随性:“一千两!”
江行川听得都愣了。
这白夜到底发什么疯,钱多烧的不成?
“没有。”贺临手皱着眉头看他:“白楼主要是不打算说正事,贺某便不叨扰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被白夜一把拉了袖子:“诶,阿洲!阿洲别走啊!我开玩笑呢~”他声音带着波浪似的,荡漾的语调听的江行川忍不住皱眉。
所以他烦这个人,是真的烦。
白夜也不说了,转身引着人往二楼深处走。那一身白色的衣袍陪着他散乱的白发,像是一个行走的雪人。
他手里的折扇拍的啪啪作响,一边走还一边道:“阿洲最近可笑过?”
贺临洲看他一眼,没回应。
白夜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期间转过头来,看看他,又看看江行川,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可惜了,还以为我的万金能送出去了呢!”
江行川跟着他们到了一处装潢精致的雅间,正打算听两人说什么,却见贺临洲看他一眼。
于是退出去,安生的站在门口当个侍卫。
这六角楼里秘密多,连墙和门窗都是用特别的材料做的,就算江行川自诩耳朵灵敏,可站在外头去听也什么都听不到。干脆就靠在墙上发起呆来。
总是有些人是不见着面不听见名字就想不起来的,白夜在他这里就是这种。若不是贺临洲此行,他还真就要忘记白夜这号人了,原来游大梁的计划里也确实没有他。
对这个人,江行川是没什么好想法的,甚至算的上厌恶。
白夜是六角楼的楼主,江行川曾经就在这里发家,赚上了改变生活的第一桶金。
二十年前的江行川机缘巧合下接触了六角楼,接到了他此生第一个杀戮任务。他直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杀人那天下了好大的雪。
雁翎刀的刀刃沾了血,静默的滴在雪地里。
那一夜开始,他将脑袋别在了裤腰上,也失去了自己最后一个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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