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川出门的时候,贺临洲已然一早去了医镇了。
他随手从路边摘了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一路嘴里叮叮叮的哼着歌,从医镇出了神医谷。
随着在贺临洲身边的时间变长,贺临洲对他的管控便开始松懈。时常也会派他出神医谷进行一些小活儿。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他自己要出去,于是找了个由头。可贺临洲并未多问,只在他说要出门,当天就会回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当天回来?”他听见贺谷主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
“是,大人。”江行川点点头。
贺临洲垂了眼睛,手里的银针一个个擦净插回袋子里:“去吧。”
回想起当时贺临洲的眼神,江行川觉得后背发凉。他总是止不住在夜里回想自己是不是太放松了以至于露出了什么破绽,可贺临洲的样子又不像是将他看穿,依然只是像对待一个下属。若说纵容,也确实是比旁人多几分,可那也可以解释:纵容的不是楼四,是他身上与江楼的相似。
草根在脸前上下翻飞,江行川动了动牙:“也不知道是真看穿了我,还是在这演我玩呢。”他嘀咕一声,一出神医谷,确定四下无人,运起轻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野间。
江行川一路往南。神医谷周遭荒僻,但往南几百里便是最近的大梁城镇,名为留远城。
留远城背靠神医谷,这些年来发展的很不错,已然是大梁南部最大的城镇,城门门楼也修建的气派。江行川拿出神医谷的令牌,倒也没人拦他进城。
他顺着最宽阔的街道往城里去,一路上走马观花的看过各种热闹,才在一人声鼎沸处寻到了熟悉的名字。
顺着木阶上了二楼,引路的小二带着他到了最里侧雅间的门前。
“客官您请。”说罢便转身离去。
江行川看着那闭合的房门,笑了一声,伸手拉开。
女子发髻高束,一身火红劲装盘膝而坐,此时正偏头看着窗外。发髻上的银色发冠冰冷又精致,眉尾飞扬,听见声音转头看来,见着江行川,挑了挑眉毛。
江行川露出一个笑脸来,一点不在乎对方身上那煞人的气势,反手合了门走进去施施然坐下:“我竟没想到,第一个找到我的是你?”
乐然手里酒盏啪一声落在桌上,盏里已然空空荡荡。她哈哈笑一声,一掌拍在大腿上:“也不瞧瞧我是谁,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
江楼笑着摇头,从桌上拿过空酒盏给自己满上。
乐然显然来了有一段时候,可这桌上除了一碟毛豆,便再没有别的菜。剩下的,都是堆的满满当当的酒盅。
“这临乐楼的酒忒贵,味道嘛……”乐然一点异样也没有,伸手给自己也添了一盏,一仰头喝尽了,还咂了咂嘴:“一般。”
江行川陪了一盏,畅快的叹息出声:“我可是好久没有这样畅快喝过酒。”
乐然哈哈一笑,手里的空酒盅被她放在桌边:“也不奇怪。”
“只是却不知道你如今变成这样,”女子的眼睛将他上下打量,带着几分调侃:“贺临洲见了,没认出你?”
江行川皱了皱眉,有些不确定道:“应当没有。”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江行川翘起一条腿,手肘撑在上头,从桌上碟里拿了几只毛豆,一边啃一边问道。
乐然垂了眼睛给自己和江行川都添了一盏酒,放了酒盅才又道:“我去看了胡缨,”她端起酒盏与江行川一碰:“她说贺临洲去了,身边还多了个身形与你相似的侍卫。”
“我便来瞅瞅。”乐然将酒饮尽,有些叹息道:“这些年,她也不容易。”
她身上的红衣一如当年般飒爽,江行川一挑眉:“你倒是敏锐。”
乐然看他一眼,那双杏眼带着些情绪:“喂喂喂,我可是天下唯一知道你没死的人,当然反应快。”
江行川笑了一声,道:“如今也不一定了。”
“六角楼白夜,恐怕已经起疑了。”他将手里一把毛豆皮放在桌上,又抓起一把慢慢啃。
“你见过他了?”乐然一愣,手里的酒盏也端在半空:“糊涂啊你!”
男人意外地看她一眼,平凡的脸上露出不以为意:“这有什么,见就见了。他还能将我扣在那不成?反正他没证据。”
乐然神色难言地看他良久,才道:“贺临洲跟你……还真是够不幸的。”
江行川眉毛扬的快飞出去:“这话可不能乱说,如今人家是贺谷主了,我不过一个小厮侍卫。什么跟不跟,说出去叫人笑话。”
乐然噗嗤一声,随后忍不住般的笑出来:“我都有点可怜他了。”
江行川手指在眉间抚了一把,无奈道:“真没什么。这次见着了,且不说我如今变成这样,已不是江楼的模样,就是那点情分,十年过去也都不好说了。”
但这话他说的没道理。贺临洲依然在乎他,表现的太明显了。
乐然收了笑容,道:“有什么打算?”
江行川扔了手里的毛豆皮,喝了一口酒,却不谈自己,只问道:“你呢?你如今,在做什么?”
女子一捞身后的马尾长发,眼睛眨了眨:“看不出来?”
男人疑惑:“这叫我如何看的出来。”
乐然叹息:“我可是现如今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采草贼,这你都不知道?”
江行川愣住,嘴边的酒液漏出来一点,他慌忙将酒盏放了:“什么玩意儿?”
“小女子不才,江湖人称拈花风流乐小然,正是在下!”乐然冲他一抱拳,嘿嘿笑出声来。
江行川手有些抖,将面前笑眯眯的女人看了又看,怅然道:“祸祸了多少人啊……”
乐然长的美,是一种有些中性的飒然长相。眉峰也锋利,却偏偏一双杏眼,显得幼态。她颧骨和下颌的线条都明显,到了这般年纪倒是平白看上去比江行川小上五六岁。这种长相最招年纪小的青年喜欢,乐然为人又洒脱,在江湖上相当吃得开。
女人扫他一眼,带着不赞同:“我只是给每个美男一个家!你不懂。”说着摇头,还一边叹息似的咂嘴:“你不懂哇!”
江行川想了想,还是道:“你可收敛点吧。那定宁寺的秃瓢,你不管了?”
乐然古怪的看他一眼:“你说元正?”说罢又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自顾嘿嘿笑起来:“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转头去看窗外,脸上挂着笑。可那笑叫江行川看来,多少有些空茫。
“再帅的和尚那也是和尚,不入红尘不谈情爱,不以我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她看了看窗外,转头又看自己手中的酒盏:“哪有小年轻招人喜欢,”她脸上的笑意真了些:“又乖巧又听话,还长的年轻漂亮身体好。”
江行川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无语的喝了一口酒:“我以为胡缨与定宁寺那样近,你怎么也会去看看。毕竟当年……”
他话未说完,就被乐然抬手止了。
女子脸上的不赞同几乎要溢出来:“江大侠可别,好汉不提当年勇!”她提一碗酒,脸上带着些酡红:“我到了如今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她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男人如今对我来说,不过是让我开心的工具。”手里的酒碗砰的一声搁在桌上:“让我不开心了,我就换一个。”
江行川看她一眼,撇了撇嘴:“你最好是。”
乐然只笑:“我当然是。”说罢,抬头将他上下扫视一番,道:“你呢,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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