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过后,叶真和术临汛两个人都恹恹得,他们各自埋了不敢明说的心事,只有在亲吻时才能暂时抛却一二。
洞天群殿也开始恢复忙碌,春播在即,郎老头连天儿地下田视察,有小徒弟陪着,他的担子勉强可以卸一卸,闲下来的时候还能被徒弟捏个肩,捶个腿什么的,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叶真近来习惯在师父面前撒娇,求着老头给他做好吃的,求着老头把压箱底的果种送给他几颗,师徒俩的关系终于回到了从前。
然而郎老头不知道,他做的那些好吃的,有一大半被喂进了术临汛的肚子里,恐怕果种种下去,以后也是便宜了术临汛。
眼见着望空当初卜的卦解,已经完成了一大半,最后再去大康走一遭,他的小徒弟便能完全恢复记忆,长长久久地待在红尘,因此郎老头格外重视这次的出行。
等到春播进行的差不多了,出行的日子也就提上了日程。
梁束婵和握山把手头工作交给唐宁姑与沈玦,开年后照例“郎官”和“法师”不算太忙。
他们把之前收集到的物件也一并带着,打算等成功取到“母缝衣”后,再一齐直登雪庐,催动那里的阵法开启,以助叶真恢复记忆。
然而,大康皇城要比之前他们去过的所有地方都要艰险,四人碰头一起计划时,当叶真说出自己生母的身份后,梁束婵和握山皆是茫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胡瑶是大康国主午蒙的亲妹妹,是唯一和午蒙有血缘关系的存在。”握山捏着自己的下巴沉吟道,四人中他是最了解大康的人了。
“可是我听说,大康有很多皇族后裔,怎么会只有这两个人有血缘关系?”梁束婵疑惑道。
“当年兰苍灭国,午夜楼入魔,他一心只想着杀光背叛自己的郎将与国师,对于皇族后裔,半点没有要庇护的意思,任着他们度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悲惨生活。”
兰苍延续几百年之久,甫一灭国,十四郎将们便将矛头指向了皇室成员,拥有金色眸子的皇族被抄了个干净,砍头的砍头,发卖的发卖,最开始的那几年,日子可以说过得比奴隶还要不堪。
甚至于整个中原竟开始掀起一股“金眸牵羊”的风潮,人们或出于愤怒,或出于猎奇,只要见到金色眸子的人,想都未想便将其归为最下作的存在,不是喊打喊杀,就是百般折磨。
在这样的重压下,许多人被迫与其他血缘结合生下孩子,皇室的血统不再纯净,但也因此得以保留。
待十四郎将被灭,午夜楼终于起了复国的心思,可他找了许多天,竟找不出几个拥有纯净皇室血统的存在。
最后还是在蛮荒的角落,发现了几乎快要死去的兄妹俩,午蒙和午霜——他们的父母幸运地逃了出来,然而已经没有地方容纳他们的存在,只能在偏远的荒郊野外养育两个孩子,直到自己病死,直到两个孩子也快要饿死。
那双纯金无污染的眸子,立刻昭示了兄妹俩的身份,等到午夜楼找到他们的时候,妹妹午霜已经饿晕了整整一天。
大康建立后,身份低下的皇族后裔们自发地进入大康,毫不犹豫认了午蒙作为新一任的国主,怨恨积累得太深,皇族要将从前奴役过他们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可是除了午蒙和午霜,其他人的血都不是干净的,曾经灭国所带来的后遗症,令午蒙除了妹妹之外不相信任何人,时间一长,大康的臣民,也随之分作了四等人。
第一等,自然就是拥有纯净血统的午蒙和午霜;第二等,便是没那么纯但是金眸的二代后裔们,这些人拥有可以在大康入仕的敲门砖,握山就是其中之一;第三等,是没有皇室血统的普通百姓,除了种地,经商的资格都够呛;第四等,便是精怪,可以买卖的奴隶。
“哎?那咱们小真算作第几等?”听到中间梁束婵突然打趣道,却是被术临汛的目光狠狠扫了一眼。
“我嘛,我自然算作第五等,一暴露就要被消灭的存在。”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话引来术临汛不满的“啧”声,叶真随即住了口,朝梁束婵无辜地吐吐舌头。
握山继续道:“没关系,你只要不把屁股后的那道疤露出来给人看,就没人能发现得了,顶多当你是个普通老百姓。”
叶真扑哧一笑:“在红尘我就是个种田的,想不到去了大康还是个种田的。”
“没事儿,有我和术老大陪着你一起。”
握山抿了抿嘴唇,想笑又忍住,只一会他便重新正色道:“胡瑶公主在十几年前嫁给了国主手下的一名亲近臣子,这么多年对外只有一个儿子,名叫午尚武,倒是没听说先前与什么人甚至精怪有过其他孩子的传闻。”
这就怪了,一国的公主与人私通并生下孩子,左右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术临汛随即道:“当日我清楚听见小真叫那女人作‘妈妈’,应该不会错。”他没有把胡瑶对叶真做的事给讲出来。
跟着他把看见的女子样貌描述了一番,除开纯金眸子不谈,那容貌确实就是握山印象里的胡瑶公主。
“莫非是领养或者不是亲生的?”梁束婵猜测道。
“应该不会,”握山思考良久,下了结论,“如果不是亲生,公主不会护着他长大,况且你们也说,他眸子里也有金色,至少是有皇族血统的。”
略一思忖,三人均觉得握山的话有些道理。
“哎呀,咱们在这里想破了脑袋也没法儿,先去了再说吧!”梁束婵揉了揉自己短硬的头发,不耐烦再猜下去。
“嗯,胡瑶住在大康首都雅正的公主府里,不过,我对皇室的动向很久没有了解过了,要想确定找到她,咱们还得乔装在雅正城里打探一番才行。”
于是四人在距离大康最近的渐浓镇做了短暂停留,镇上只有一家客栈,他们开了两间房,上了楼四人却是挤进了同一间。
乔装正式开始。
此次四人要以握山为主,另外三个人只能扮作他府上的家仆。
为了彰显身份,握山换下一袭红衣,穿了件十分华贵的衣物,面具仍是不脱,反正他的金眸子从外头也可以看见,没人会特地检查他的身份。
术临汛和叶真皆是换上一身粗布的衣服,叶真倒还好说,他在吃瓜村的时候就是农民,粗布衣服一穿上身,再扛个锄头,脸上抹把灰,那味道也就上来了。
然而术临汛可就难了,他身上到底有股不怒自威的架势,人也站得板直,就算套了粗布衣服,也和农民毫不沾光,几个人对着他左看右看,最后还是将脱下来的水墨道袍塞进他的后背,做了个假瘤子出来才勉强通过。
到了梁束婵,又是一道无比巨大的难题,虽然她素来爱扮男装,头发也剃得极短,但近看女子身份还是容易叫人给瞧出来,所以只能将她扮作个小丫鬟带着。
三个大男人,只有叶真心思细一些,或许要比梁束婵还要细,因此装扮便自然而然落在他身上。
叶真先将梁束婵的单边耳穿给摘了下来,接着让她自己去屏风后面换上粉裙,另外两个人插不上手,也不想插手,皆是坐在床沿支着手颇为无聊地等。
果然,梁束婵拿裙子完全没有办法,叶真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帮她穿,两个人捣鼓了好一番,才总算搞明白。
来时还让何其狂做了顶假发,穿好裙子,叶真把梳好的假发往她头上一套,顿觉像模像样了起来。
哪里还有半点假小子的样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端的是个模样清丽可人,身姿飘渺的小丫头,小髻那么一梳,长发披在身后,兀自垂了两缕在身前,那藕粉的水袖以及差一点就要曳地的裙摆,怎么看怎么水灵。
倒把坐床沿边的两个人,给瞧愣了。
“这不行不行,像个什么样儿,腰紧得我拿枪都挥不动!”梁束婵不自觉地扭动腰身,好像此刻她身上正有千万条虫子在爬,两条腿也不老实,被窄裙约束,想迈开了步走,才踢出去一半,便被裙身裹紧。
“这话怎么说,现在咱们是要去查探消息,又不是让你上阵杀敌,”叶真替她重新掖了掖衣角,“出去之后你说话可得小心,再大嗓门喊了准得露馅儿。”
“听小真的话,有的地方我们男子进不去,还得你扮作的小丫头方便行事。”
见握山说的也有道理,梁束婵撇撇嘴不再反驳,只是仍觉得身上有虫子在爬,扭捏着停不下来。
收拾一番,几人正要出门吃饭,忽听外头乱作一团,什么人正扯着嗓子大喊,惊得老板连连赔着不是。
握山匆忙来到门边,拉开一条窄缝,只见堂门口,一名五大三粗留着两撇胡子的壮汉,正叉着腰蛮横地推开客栈老板。
壮汉身后领了十几人,个个两肩披着革甲,其中一边的革甲上印了枚小小的狼头标志,他们腰间佩了大康官府的阔刀,走起路来“咵哒咵哒”十分唬人。
“是炎狼!”从装束上,握山立时便认出对方身份。
纵观大康,全国共分有四大军种,分别是金乌、炼虎、藤豹和炎狼,其中金乌乃皇宫近卫,是御前亲兵,炼虎则负责都城雅正的安全,藤豹跟炎狼便是都城以外临时组建的非正规军,寻常也唤作“乡兵”。
四支军队的部将与长官只能由皇室后裔担任,兵符则牢牢掌握在国主午蒙手中,其中金乌更是直接受国主指挥,任何人也调动不得。
世家子弟中过分优秀的,几乎都进了金乌,其次便是炼虎,此二者普通百姓一贯被拒之门外,他们倒是可以凭自身本领去“乡兵”中做个团教,也算是摆脱只能种地的宿命。
然而到底是天高国主远,藤豹要比炎狼更加正规些,因此抢占的地盘又好又多,赶得炎狼只能在大康周边厮混,榨一榨临界几座城镇的生意人,或是来往的客商。
此刻正在堂下耀武扬威的这帮人,应该就是炎狼中的某支队伍,借巡查的由头想要揩些油水。
客栈老板也是习惯了,垂着满脸的褶子只是低着头唉声叹气,任这帮人将驻店的客人一一赶出来,拎到堂下站作一排。
两撇胡子的壮汉登时横眉冷对,趾高气昂地来回在众人脸上扫视,边还攥着腰间的阔刀,故意放大“咵哒咵哒”的声音,听得人背后冷汗涔涔。
此时想逃也来不及,若是被发现,他们还没进入大康便已打草惊蛇,实在是划不来。
四个人被拎出来的时候,那壮汉正对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上下其手,只听楼上有人对他高呼:“团教,这儿有四个人待在一间屋,属下怀疑其中有诈。”
客栈老板抬头看了看,狐疑地皱了皱眉,最后什么也没说。
那壮汉却是陡地目露精光,一为走在最前头那个戴了面具的人,观他衣服料子,不是平常人所能穿得起的,二吗,则是走在队伍最后头的粉衣身影。
看来今天不算白来,幸运的话钱和人都能捞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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