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声清亮悠扬，正弹奏着一首前段时间刚刚获奖的流行歌曲。
和着清冷却不失温婉的低低歌声，呈现出来的，是完全不同于原曲的江南烟雨气。
陈设简单的房间里，青年抱着吉他自弹自唱，身前的桌子上，黑色的塑料手机支架正撑着手机，画面正对着他怀里的吉他，和正在拨弄吉他琴弦的修长手指。
明明不论是歌声，琴声，还是单论镜头里这双手指的观赏性，都是无可挑剔的优越。
但仔细观察手机画面里显示的直播情况，却能看见直播间里寥寥两位数的在线观众，和几乎无人互动的空白弹幕。
良玉烟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门可罗雀的惨淡直播。
手机右上角不断显示有人进入直播间，又或是显示有人离开直播间，却始终没有影响到他。
他一如既往地轻声唱完了这首歌，然后才伸手划过那堆重复的进出直播间的消息，查看是否有人给他点了赞或是好心送了点小礼物。
“感谢‘金木水火你’点的2个赞。”
“感谢‘有骨凤爪’送的玫瑰。”
良玉烟将消息划到顶部，确认没有遗漏后，才收回手，顺手在琴弦上一拨，问道：“有什么想听的吗，欢迎点歌。”
其实对于良玉烟来说，直播间里的观众虽然一直突破不了三位数，但也算不错了。至少这八十多个观众里，有超过一半的活人，而且会常常来他的直播间里看他直播。
至于为什么他能肯定超过一半都是活人……就比如现在，他唱完一首歌之后，询问下一首歌唱什么时，就会有很多弹幕跳出来回答歌名，等他选定下一首歌开始唱后，这些弹幕的发出者又会回归寂静。
良玉烟知道，其实大部分选择留在他直播间里的人，都是把他唱歌的声音当做背景音播放的，并不是真的喜欢，或是看好他的歌声和唱功。
但这样也已经足够了。
当主播两年多，直播时稳定的几十个粉丝，比他作为一位歌手出道至今将近五年，却依旧无人认识可好太多了。
那双狭长的挑花眼眼尾微挑，敏锐地捕捉到一条新观众的弹幕。
良玉烟作为主播尽职尽责地读出了那条弹幕，并作出了回答：“主播声音这么好听，为什么不露脸？——因为我长得不好看。”
睁眼说瞎话连草稿都不带打的某人又等了几条弹幕，在一众口水歌里选了一首比较适合吉他弹唱的老歌，伸手调整了一下吉他上的变调夹后，试弹了几个节奏，确认没问题后，才开口道：“接下来，一首《起风了》，送给直播间的各位。”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迈出车站的前一刻，竟有些犹豫……”
“……”
吉他声明亮又清晰，配合着演唱者清冷的声线，歌词里近乡情怯的少年从如潮回忆里一跃而出，指尖缠绕着那缕割舍不下的清风，拥抱了那片属于自己的蓝天。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演唱被迫打断。
良玉烟拿起正在响铃的另一部手机，看了眼来电备注后，只得放下了怀里的吉他，起身进卫生间接通了电话。
“小烟啊，我快到你家楼下了，你准备一下，差不多就可以下楼了。”
“我知道了。”
良玉烟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对着眼前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颇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事到如今，他还是走上了靠脸吃饭的这条路么……
直播间太久没有动静是会被强制下播的。
良玉烟收拾了一下心情，又回到了还在直播的那部手机前，跟直播间里的观众请了假、
理由是自己找到兼职了，公司通知自己去面试。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一反常态地格外活跃，纷纷跳出来刷了波弹幕祝他面试顺利。
良玉烟一边道谢，一边动手关掉了直播。
上恋综……对现在基本靠直播为生的他来说，确实算是兼职了。尽管他还背着经纪合同，勉强算是一位出道歌手。
稍微理了理身上的白T恤，良玉烟从衣柜里拿出一顶棒球帽，反扣在了头上，对他有些乱的发型稍作遮挡，便出门等人了。
几乎是他前脚刚出小区大门，后脚经纪人就开着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应翔从半开的车窗里看向他：“上车吧。”
良玉烟从善如流地拉开后车门坐上车，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接近市中心，车流量过大导致堵车一时疏散不开。已经通过后视镜无数次向后观察他的经纪人应翔终于先开了口。
“小烟……之前是公司对不起你们，白白埋没了你们这么些年……但这次这档恋综，你只要愿意，就凭你这张脸，绝对能火一把！”
后视镜里，车后座上的人那张恰到好处的漂亮面孔一览无余。倒扣的棒球帽盖住了大半头发，露出了那双稍显风流的桃花眼和灵动通透的琥珀色双眸，一张薄唇紧抿，明明没做什么明显的表情，却依旧能让看向这张脸的人心神一动。
良玉烟没有反驳，却也没有应声。
公司确实有问题，但终究是他自己的选择。当初从音乐学院毕业，他在能接触到的经纪公司里选择了条件开得最好的青藤公司。只是天不遂人愿。签下五年合约后，公司高层突生变动，不仅公司实力一落千丈，还处处遭受针对。
近五年来的时光里，他有无数次可以选择靠脸吃饭的机会都被他放弃了，比如上综艺，比如露脸直播……如果可以，他依旧不想上这档无比招摇地宣称“看脸选人”的恋综……
只是……
良玉烟默默叹了口气，还是开口作出了承诺：“我知道的，应哥。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应翔不只是他的经纪人，他苦于公司衰败，不能给他们本应享受的资源，一直在为他们跑前跑后，这次的恋综，如果不是应翔找人托了关系，哪怕他长着这张脸，档案也送不进去。
堵车堵了将近半个小时，等到他们到达华晟大楼时，距离出发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华晟大楼，跟着员工的指引乘着电梯到了十六楼。也就是那档名叫《心跳频率》的导演所在的楼层。
有带着工牌的员工领着他们来到导演的办公室门口，应翔率先推开门，带着良玉烟走了进去。
“诶诶诶水晶！水晶！！！”沙发上的人正捧着手机打游戏，屏幕上跳出的红色“失败”显然让他十分不甘，从原本躺着的姿势一下就坐起来了。
也正因如此，他也看见了还站在门口的应翔和良玉烟。
那人轻轻一瞟，眼神便径直穿过应翔，落在了他身后的良玉烟脸上。双眼猛地一亮，他一扫原本的沮丧表情，手机往沙发上一丢，便站起走来和他们握手。
“你是他经纪人是吧，他就是良玉烟？！长得比照片上还好看，不错不错！”
“燕导不仅年少有为，眼光还是一等一的好！我们这次过来是想谈谈关于《心跳频率》……”
被称为“燕导”的青年脸上带着笑，显然对良玉烟这张脸十分满意，他绕着良玉烟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到了他头上的棒球帽，不知想到什么，笑容突然一滞，接着指了指那顶棒球帽，出声问道：“你这个帽子……嗯，那个，头发应该不秃吧？”
良玉烟对他清奇的脑洞有些无语，当即摘下了头顶的棒球帽，捋了一把被帽子压扁了的凌乱头发，自证道：“不秃。只是头发有些乱，才戴了帽子。”
头发被手指略显随意地往后一耙，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无比正常的发际线。
最后一点疑虑也被打消，燕照元当即拿出了合同：“签！现在就签！我需要的就是你这张脸！”
良玉烟看两人你来我往地搭着话，三言两语就敲定了合同的细节，一边敬业地在脸上挂出了标准营业微笑，一边接过签字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合同签完，良玉烟参加《心跳频率》这档综艺已是板上钉钉。燕照元一脸欣赏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良玉烟，不解道：“长得这么好看……没道理不火啊……”
没等良玉烟回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无比兴奋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委屈你这张脸，第一期我一定给你找个一样好看的给你组CP！绝对爆火！呃……当然，如果嘉宾后续有自己的意向目标，我们制作组也不会干扰的，绝对不硬卖！”
“……”良玉烟无言以对，只好默默点了点头。
临走前燕照元留了应翔的联系方式，顺道还一脸神秘地留了良玉烟的联系方式。
“以后自有用处。”
神神秘秘的，不过合同都签了，一个联系方式而已，良玉烟给得很痛快。
合同签完，大致确定了录制时间后，应翔便带着良玉烟离开了。两人重新坐回车上，应翔难掩脸上的激动之情，一边开上通向良玉烟家里的路，一边滔滔不绝地给他介绍着这位“燕导”的身份背景。
燕照元作为星二代，自小便备受关注，作为一位后台雄厚的新人，他却一反常规地走上了导演路。这档“看脸选人”的《心跳频率》据说就是他广泛调查了观众对于恋综看法后，特地筹备的出道作，准备借这档综艺正式打入娱乐圈。
应翔一路都无比兴奋，话匣子就没合上过，介绍完了燕照元，又介绍了几部现下热度还行的恋综，推荐他回去多看看，好好学习。
直到天色渐渐擦黑，车子也终于驶到了良玉烟所住的小区楼下。
良玉烟利落下车，转身看着降下的车窗：“没什么其他的我就上去了。"
“诶等等！”应翔踌躇良久，还是在他转身前叫住了他，“小烟，我还是想问，是什么让你松口答应参加这档恋综的？”
应翔怕良玉烟半途反悔，一直没敢问出口，现在合同也签了，总算是尘埃落定，他好奇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
良玉烟沉默良久，终于抬眼，通过打开的车窗看向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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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签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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