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阿公走到李家老侄女身边,往前稍稍迈了半步,站定,听李正望甚是迫不及待地道:“你在家就好,这事我们谈正好。”
他说着,松了一口气,眼睛不由地斜睥了那一动不动的李家婆娘一眼,心里依旧莫名发毛不止。
“谈什么?”
“你……怎地把善根嫂领回家头来了?”李正望说着,脚步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大步。
他站在最前头,他平时是不畏事的,可看着那举着刀,像个不动的石头人一动不动看着他们的李娇妹,他有种如芒在背,拔脚便跑的冲动。
这种冲动,只有那次他进龙王山深山,远远碰到那只狼王的时候才发生过。
这娘们太邪乎,他有点被吓着了胆。
“明天要去县上,我带她一起去。”
“她可是杀了人的。”
“你想杀她?”楚阿公说着,别过了身,让开路。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李正望被他此举弄得头皮发麻,“你要是没意见,我们就带走她了。”
“带嘛。”楚阿公走到路边,把通往李家老侄女的大路让给了他们。
“他娘的,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了染房……啊。”李正明身边站着的壮汉说着话,往前走去。
末了,他发出了一声轻乎其轻的“啊”记声。
此与同时,他的身体分作两边,往后倒去。
一把刀,从他的胸口往下砍开了他的身体。
他的血,在空中溅放出了一大朵极其绚烂的血花,在阳光下红得就像一滴滴,一粒粒完美无暇的红宝石。
他胸口往下的身体,就像被扇开的两扇猪肉,在空中散开,呈一个大大的“人”字形倒在了地上,溅起了地上那被太阳晒得密密麻麻的灰尘。
尘土飞扬。
血溅在了他身后的李正望身上。
李正望此时睁着两只大眼睛。
他张大着嘴,他的眼眸里,还留着那血滴往空中扬起的影子。
他呆在原地。
他身后,有人突然哭喊了一声“娘,”在众人没回过神之际,那喊了一声娘的人抓着他手中带过来的锄头,拔腿往回路跑去。
“救命啊,善根婶又杀人了。”他哭叫着,声音洒了一路。
李娇妹一刀从中剖开壮汉,这是她杀的第二个人。
人比猪容易杀多了。
只要刀够锋利,只要她一心想把人从头砍到尾,再硬的骨头,也不过是一根稍微硬实一点的木头,多用点力便好了。
李大娘跨过那一腿一个半身的李正明,提着她那不沾一丝血渍的柴刀,往还站立在原地的李姓人走去。
她走一步,那群人往后退一步。
她走一步,他们退两步。
她再走一步,他们退到了连着楚家屋门小道的大道上,其中有人喘着气急喊:“二哥,拿个主意!”
李正望退到了大道上,站在了人堆当中,气急败坏对着她急呼:“你这毒妇!你想作甚?那是你能杀的人吗?这下你不想死也得死了!楚叔,楚叔,你快看看,你收留了个什么样的怪物!你还想救她吗?”
楚阿公未料到她有此举,他垂眸,看着老侄女手中那把白得妖异的柴刀。
这把刀,李家的这个老媳妇儿磨了至少三年了,她天天磨,月月磨,这刀都被她磨得刀身合一了。
刀也好,人也好,带去县上,确实会是一个好帮手。
他未说话,李大娘却是往这道上的人步步走去。
“他娘的!”李正望这时拿过身边人的长刀,举起威猛挥舞一记,怒喝一声:“老子先上,你们跟着,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他们两兄弟能当一群李姓人的带头人,这绝不是他们怕事怕来的,剽悍的堂弟已死,这事哪怕回去了也无论如何要给一个交待,他现在不可能带着人逃回去,让他们兄弟的声望一举败于在这毒妇手中。
李正望举起刀,往李毒妇扑去。
他身后跟着他的两个儿子,在他父亲一声喝令之后,两人也是拿着刀跟在左右两侧,呈正面,左右三面夹击李娇妹。
这个打法,他们是在家里练过了的。
父子三人一动,他们身后的人也跟着动了起来。
“砰!”就在十几个李姓男人举着刀、锄头往持刀的李大娘相向而来时,人群当中,突然炸开了一声声响。
立时有人惨叫,只见他身上冒着黑灰,黑灰中亮起火光。
楚阿公猛然往回看去,只见他家孙女站在他们家屋中间,手中还握着一个小小的油罐子,另一头手中握着一个燃着的火折子。
她小脸冰清,在阳光下洁白无邪,就像年画上的玉女一样可爱又威严。
楚阿公连忙朝她急跑过去,这时,只见他身后有人在惊叫:“是她,是楚家的小姑娘,快看,她手里的火。”
“你们欺负人!”不远处,楚家阿囡的清脆稚亮又严肃的声音传来,“你们十几个大男人打我家大娘一个!你们不要脸!”
她要帮大娘。
这时阿公到了身边,阿南说罢,掉头跟阿公认真道:“阿公,我想明白了,你不能死,要是万一死了,我要帮你收尸,就这么说定了,这事你听阿南的。”
不收不行的。
不收,阿南想不通,活不下去的。
“一起灭了,一起杀了,反正也没打算让他们活着,老楚头家还有油,先抢先得。”
不是所有的李姓人皆是胆小的人,其中也有杀人如麻过的土匪,他见势不妙,拖下去情况不会更好,说话间已是拔出背后背着的长刀,绕过主路,朝旁边邻居家连着楚家屋门前的另一条小道的地方跑去。
他打算抄近路干掉这两三个老弱。
他可能一刀了结不了李善根家的蠢妇,但这三个,他手到擒来,一刀一个。
他举刀冲去了小道。
小道前的常家,常家媳妇举着她家当家的弓,手哆嗦着。
不容她多想,往她家这边来的村里人已跑到了她站的窗户前,瞬间,她拉着弦的手拼命往后一扯,弓弦对人,她再把弓往前移了半只手臂长,手一松,长箭入空,此人快跑时的身子飞跃至空中,他右边的脖子,恰好迎箭而入。
他倒在了地上,拉箭的常福媳妇见对面有人惊呼,立马拿起第二支箭,搭在了弓上。
她不得不帮楚家。
昨晚楚家阿南给她送来了鱼汤,早上送来了柴。
她家小儿才五个月,常家的未来,还要楚家的阿公给他们指一条明路。
常福媳妇身为猎户的女儿,她胆子不大,可箭术了得。
她中午出去,听到了村里的动静,她也想去县里。
村长没来他们家,那就是不打算找她家当家的了,这个时候,她家当家的还在窑山烧砖,她得给家里拿个主意。
她要楚家的阿公捎上他,带上她家当家的一起去。
外头要打仗了,她家当家的烧窑烧不了几天了,楚家的老人都要去县里想办法了,跟紧了这个老人,他们家可能还有点出路。
帮忙就是她搭上楚家的礼。
背后的龙王山太危险了,她儿子还太小了,爱哭,他的哭声在深山里,只会引来把他们当猎物狩的豺狼虎豹,深山不是他们家一家三口的出路。
她要跟着楚家的老人走。
常福媳妇的箭,很快射向了往这边来查看情况的第二个人。
再来的第三个人,站在远处,不敢再往她家这边来。
在第一个人倒地,便已察觉到这边情况的楚家祖孙三人这时皆抬头往这边瞧,一手油罐一手火折的阿南发出了不解:“是常婶婶?”
她早上看到常福叔上工去了,此时想来只有婶子和小郎在家。
“嗯。”阿公知晓常福的媳妇是猎户家的女儿,猎户只有这个女儿,猎户死后,这个岁数已过二十的闺女就嫁给了常福,亲事还是常福托他去说的,礼也是阿公帮着常福下的,他对常福媳妇的家底和性情,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是你婶子,她家以前是打猎的。”
“哦。”阿南知晓了情况,只见那头阿壮哥哥的娘直起了身子,朝举刀向她刺来的人的脖子挥舞起了手中的刀,她顿时屏住了呼吸。
那边,李正望和他两个儿子的长刀,在同时劈向了李娇妹,李娇妹不闪不躲,往前跑了一步,身子猛地腾飞,她的双手往空中高高扬起,往下举刀挥舞,砍向了敌人的头。
下一刻,三把刀,砍向了同一个人。
李正望二子未料到李善根家那平日里看着甚是笨拙愚蠢的婆娘居然还能跳起来,他们手中的刀,此时一人一刀,皆落向了他们父亲的手臂。
鲜血喷飞,在空中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绽开。
李正望的惨叫,断于他落地滚动的头颅之中,他身后的李姓氏人,无一例外,在此刻朝后拔腿往回去跑去,再无人发出声响,喊道杀人。
李娇妹,李大娘手中的刀,在她落地后,果断砍向了惊愕在原地的李家二子头上。
两颗头颅,滚于土地之上,惊起了一阵飞扬尘土。
四刀四人,此乃日后位于昌源大陆上的源国,大南国,兴北国三国江湖民野乃至朝堂间令不少暴打家中妻儿子女的男人闻风丧胆的“一刀李大娘”的第二战。
四人之后,楚屋前面除了她,再无李姓人,便是那身上被火罐炸开的人在大道面前的小溪之中灭了身上的火,也忍住了身上的痛,一声不吭跟着快跑之人绝尘而去。
他速度之快,令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烟灰,跟不上他的人。
他们跑了,景修手中捏着两匕刃,他欲要上前相助大娘,可还没等他扑上去,转眼之间,人没了。
近二十个汉子,皆是七里村说得上名号的人,在大娘的几刀之下,跑了个精光。
那个在村里要让不少人抬头看的李氏族长的亲弟弟,村里的李二哥,被大娘砍没了。
景小子捏着匕首,目光烁烁看着前方,忽又回头,甚是认真跟小媳妇儿道:“阿南,给我准备拜师礼,我要跟大娘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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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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