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振作起来!应翠羽抹一把眼泪,强打精神拨出报警电话,——没有信号。
自古华山一条路,无论上山还是下山,连条可以迷惑人的小路都没有。二人已经跑到擦耳石,却仍是摆脱不了那怪人的追踪。山路虽然比较不陡,可是却一样险恶。红眠气喘吁吁,摸索着走路,举步惟艰,没听到背后应翠羽说话,知道没打通,忍不住问:“怎么回事?”翠羽心里也急:“不知道,不知道!”红眠叫道:“你再打呀,再打呀!”
不用她提醒应翠羽已经按了重拨,终于有人接起:“喂您好,华山警察局,您要报案吗?”
应翠羽对着话筒就喊:“救命,救命!有人要杀我们!有人……”对面却不断重复:“什么?小姐,什么?请您冷静,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应翠羽已经乱了方寸:“有人要杀我们!他拿着刀,他一直追杀我们,我受了伤……”对方不断重复:“请慢一点?喂?小姐?”应翠羽暗骂一句,大声道:“有人要杀……”
突然耳后有人震耳欲聋一声咆哮,应翠羽和葛红眠同声尖叫,双双滚落在地上,翠羽大叫着,眼睁睁看着手机自她手中滑落,亮着光,摔下深渊。
——是那个怪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二人身后。红眠手臂巨痛,在地上一时起不来,翠羽转过目光,借着月色,她看到那怪人就站在自己上方,举起短刀,向自己胸前狠狠插落。
——完了。应翠羽脑海一片空白。
“住手!”有人大喊,那怪人突然自背后被人一把抱住,这一刀居然没有落下来。应翠羽打个激凌,那怪人连同抱住他的人一起向后摔过去。她听有人大叫:“快跑!快跑!”
——是车上坐她们斜后方的温文青年!翠羽认出那声音。
那怪人与少年两人滚在一处,那把短刀举在空中,被二人推来推去,一会在少年头顶,一会却又在那怪人头顶。少年拼尽力量挡着他的刀,大叫:“快走!快走!不要管我!找人求救啊!”
红眠已经站了起来,想上去帮忙,被翠羽一把拉住:“你都受伤了,还能帮什么忙?咱们应该快去找人来!”
红眠听她一喊,觉得也是,便与应翠羽互相扶着顺着路继续前行,一面跑一面用早已沙哑的嗓音高叫:“救命!救命啊!来人啊!”整条山道上都是二人孤伶伶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回响:
“来人——来人——”
“救命——救命——”
二人心中渐渐绝望,拼着一口气跑过擦耳石,却更是连声叫苦。
——这竟是一条天梯。
几乎与地面垂直的道路在高高直插入空中,手电都照不到头,不知到底有多高。二人手脚受伤,不知能爬多远。但若是不上,又能到哪里去,自古华山一条道,连条岔道都没有。——往回走吗?
正踌躇间,突然遥遥听远处一声男人的惨叫。应翠羽和葛红眠心头一紧,知道那青年恐怕性命不保,又是恐惧又是悲痛。一咬牙,应翠羽抓着扶手爬上天梯。——无论如何,现在也没有退的路了。
本来已经体力透支,爬到一半时翠羽便觉得手脚酸麻,那条受伤的小腿又使不上劲。向上看手电仍是照不到头,不知道还有多高,向下看却又不敢。听红眠气喘如牛,翠羽知道她和自己一样支持不了太久了……不,她恐怕比自己还累,毕竟她还背着自己走了那么远的路。
正感觉已经到了极限,却突然来到一处平台,原来已经翻过天梯。应翠羽浑身汗湿透了,头发粘腻腻全粘在脖子上,手脚不断发抖。回头看看葛红眠,却见她双眼圆睁,伸手指着前方,努力从喉咙里挤出声音:“灯,灯!有灯光啊!”
有灯,就是有人在!应翠羽转头一看,但见远处隐隐透出三两点晕黄的灯光,顿时又不知从哪里涌出力量,与红眠一起向前奔去。刚跑出两步,又不得不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弯下腰,紧紧抓住扶手。
——苍龙岭,又称鲫鱼背。左右都是峭壁悬崖,无依无靠,用手电左右照一照,二人都觉背后阵阵冒凉气:两侧山脊如有刀削,笔直光滑,连棵树都没有,黑洞洞不知多深,要是掉下去恐怕会一个抛物线直接砸到山底,绝对没有活命的可能。路途到是平缓,却只有正中一条窄道,两三尺宽,两人并肩走都有些紧张。但求生的信念令二人完全不顾地势险恶,应翠羽率先爬上苍龙岭,葛红眠紧跟在她后面。二人摸索着铁链扶手深一脚浅一脚向灯光走去。
蓦的有人一声炸吼,葛红眠回头一望,失声尖叫。那怪人竟已跃上天梯,爬上苍龙岭。手电一照那怪人满头是血,一只脚只能拖在地上,似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因为受了重伤,一只手中仍是紧握着短刀,也不扶铁链,仍是嘶吼、蹒跚着向二人紧追不舍。
应翠羽想加快速度,却因为一只脚使不上力反而越来越慢,渐渐落在葛红眠的后面。突然头上一痛,她尖叫着整个人向后仰倒。正是那怪人追上了她,伸手抓住她的头发拼命拉扯,似乎想将她扔下山去。
葛红眠情急之下将手中手电筒向那怪人面门一阵猛砸。那怪人被砸的金星乱冒,不自觉松了手回来挡她,一把便抓住手电筒。葛红眠不敢和他争夺,趁他将手电抓过去扔下山的空档,抱住翠羽拼命拖回石阶上,见怪人分心,故技重施,又抬脚向那怪人面门狠狠跺去。
那怪人这次却学了乖,一手将她小腿紧紧抓住,抬起另一只手上的短刀要刺,却没有依靠,站立不稳向一侧悬崖直摔下去,当啷一声,短刀坠地,手里却仍死拽着红眠的脚不松手。
葛红眠想不到他会来这么一手,惨叫着被他拽下山崖,情急中双手在山崖边一阵乱抓,正抓住铁链,身子却已经半吊在空中。红眠一只手受伤没有力气,那怪人又在下面抱着她的小腿,似乎想借她继续向上攀爬,不由大声求救:“翠羽!翠羽!快帮我!”
应翠羽勉强拖着伤腿爬到她在的地方,打开手电一照,先捡起地上的短刀,才看向葛红眠。红眠闭上眼躲开那光束:“翠羽拉我!拉我!”
“拉你?”出乎葛红眠的意料,应翠羽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浓浓的讥讽:“凭什么?”
葛红眠张大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应翠羽,却只能在刺眼的强光中看到她的一个轮廓:“翠羽……”
“如果不是你!”应翠羽用力一刀斩向红眠紧抓着铁链的手指,满腹委屈悲愤再难忍耐,哭着大叫:“如果不是你!如果你没有邀请我!如果你同意明天再上山!根本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她每喊一声,就向葛红眠的手用力砍一刀,红眠惨叫不绝于耳,响彻云霄,在空旷的山谷间不停回响她凄惨的叫声。
突然应翠羽发觉葛红眠安静了,而她的刀也似乎不是剁在人的□□上的感觉,忙举起手电去照,却只见铁链上下留下大摊浓黑的鲜血,葛红眠已经不见了。
应翠羽颤抖着举手电向悬崖下照,只见一条刺目的血痕自那铁链下一直向悬崖下沿伸,看不到底,也再听不到一丝声音。
——结束了?
又等了许久,仍是没有一点动静。整个华山上,似乎只剩下自己浓重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声。阵阵冷风吹来,应翠羽突然全身发软,跌坐在石阶上,她颤抖着用手去摸握着刀的那只手,似乎因为用力过猛而没有了感觉,连松开短刀都做不到。
——结束了。应翠羽仍是浑身动弹不得,摊坐在地上。
脚步声!在她身后!
应翠羽猛的跳了起来,一只手快速用手电照去,另一只手迅速舞起短刀,却是一怔。
——是在擦耳石救过她的那个温和的青年!他没有死!不过却浑身是汗,看到应翠羽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忙道:“是……是我!”应翠羽看了他半晌,似乎在猜测他的来意,那青年咽口唾沫解释:“我刚刚才醒过来……”
翠羽这地放松,慢慢放下短刀,青年又问:“怎么只有你?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朋友呢?”
翠羽转头向红眠掉下去的地方看一眼,那青年立即猜到结果,长长叹了一声。应翠羽开口,带着哭声道:“她是为我死的……”
那青年伸手抓住翠羽的胳膊,柔声道:“我明白。”翠羽边哭边摇头:“你不明白,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都快要结婚了……”说着又激动起来:“到底为什么?这个疯子到底为什么要追着我们不放,到底为什么啊!”
那青年轻轻将她抱在怀里,等她冷静一点,才道:“他也是个可怜人,三年前他女儿死在这儿,从此他年年都来这怀念他女儿,可能太悲哀了,见不得别的像他女儿一样大的年轻女孩健康快乐……”
应翠羽哭了一阵,情绪渐渐平复,带着鼻音道:“这里真的死过很多女孩吗?”
那青年叹息:“是啊,每年都死一个,我的第一个女朋友也是在这儿死的,已经五年了……从那以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上山……寻找像你这样年轻可爱的女孩子。”
应翠羽这才突然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这青年抱在怀里,而且原本自己手中握的刀,也不知何时悄悄被他拿去,此时刀尖正抵在自己的喉咙。
“你……”翠羽脸上变色,那青年低下头,对着她的耳朵轻轻道:“对,我才是真正的‘华山杀人魔’。”
应翠羽的声音都扭曲了:“你、你说你女友也是死在这里……”
青年轻轻道:“是啊,是我亲手杀死的啊。”他在翠羽耳尖上舔了一下,笑道:“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脖子里流出温热的血,这种美景真是一生也看不厌呢。——啊,”那青年抬头向远处看一眼,欣喜道,“快日出了!这个季节看日出很美的,你知道吗?”
翠羽眼前朦胧一片,热泪滚滚落下。
她已不能回答,再也不能回答。
因为那把短刀,已深深插入她的喉咙。
青年放开手,翠羽自他怀里滑倒在地上,浑身抽搐。青年半跪下身,对她轻声道:“那个疯子差点抢走我的这个乐趣,还好他没得手,都要多亏你那个厉害的朋友。——不过你那个厉害的朋友要是在,我也不敢对你怎么样,还好她和那个老疯子同归于尽了,真是太幸运了……”
不知应翠羽是否听到他的话,不过就算听到又能怎样,她的生命已随着鲜血渐渐流失。
青年站起身,像踢个破烂似的,一脚将她自悬崖处踢向深渊。
不知她是否看见,她滚过的地方,正是葛红眠落下的地方。一条浓黑的血路在她身下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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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了。瑰丽斑斓的五彩光芒,渐渐铺满大地。
2010年12月19日
十年前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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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登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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