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琪,女,24岁,居住在P国旧市。
白天,她是一名兢兢业业的打工人,靠给公司敲代码为生。
夜晚,她是一名勤勤恳恳的追剧人,清单里躺着的包括但不限于国产玛丽苏、韩国狗血剧、日式恐怖片、美国僵尸剧。
无论怎样看,她都平平无奇。
平平无奇到走在大街上,没有人会多看她一眼,发条朋友圈,也没什么人点赞,今天刚认识的朋友,下周再见时,人家会歪头不好意思地问:“你叫什么来着?”
虽然王小琪存在感极低,但还是有人能记住她——
公司的一个印度小哥阿卜沙卡·阿鲁瓦力拉,简称阿卜,就总是拉她一起吃饭。
“小琪,”坐在对面工位的阿卜通过办公系统发来一条信息,“中午一起吃饭吧。”
“好啊。”小琪回复道。
二十分钟后,二人来到公司楼下一家三明治店。
“消、气,”阿卜费力地叫着小琪的名字,“你再跟我说一遍你的名字是怎么读来着?”
“是小、琪,”
“消、消气。”阿卜又练习了一次。
小琪摆摆手:“哎呀无所谓。中午吃什么?”
“老样子,火腿蔬菜三明治。”
点完单后,二人端着食盘找了空位坐下,阿卜咬了口三明治:“消气,桑迪交待的那个项目你写完了吗?”
小琪咕咚咕咚喝着可乐:“还差好多。”
阿卜眼睛瞬间黯淡下去,难掩失望:“啊??我还指望你做完之后能帮我看看代码。唉,我快要死了。”
小琪咬着吸管,对着阿卜的黑眼圈无奈地摊手:“爱莫能助啊我的朋友。”
阿卜默默三口两口啃完剩下的三明治,擦了擦嘴,把餐巾纸揉成一团扔进食盘:“消气,你说公司这次裁员……”
小琪抬起眼睛,瞳孔放大:“所以传言是真的?”
阿卜愁眉苦脸,两条浓密的眉毛痛苦地耷拉着:“大厂都裁员了,我们肯定不能幸免啊!消气,你说,我们组能幸免于难吗?”
小琪眨了眨眼,认真地看着阿卜:“难说。”
滚圆的脑袋重重向下栽去——阿卜这个人头大脖子细,所以眼前的场景显得十分滑稽:
“消气!要是不幸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凭你写代码的水平,找个新工作是分分钟的事!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新东家引荐你亲爱的朋友我啊!”
小琪用力吸着可乐,发出咕咚咕咚声响。加冰的饮料顺着食管滑到胃里,沁凉一路。
“阿卜,虽然我不知道你对我的信心是从哪儿来的,但真到了那一天,”小琪喝完最后一口可乐,一拍桌子,“我家沙发为你敞开。”
阿卜以手扶额:“消气!!”
午休很短,三明治还没开始消化,下午的搬砖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兢兢业业做了几小时打工人后,小琪盯看电脑屏幕右下方的时间,叹着气,伸了个懒腰。
“叮叮。”
私信又响了。
准是阿卜,这家伙又拿着bug来找她了。
不过点开一看,其实是个群公告:
大家好,我们将在这周六下午组织一次集体踏青活动,希望大家都来参加!最近大家工作十分努力,所以我希望借此机会让大家放松放松。桑迪。
公告刚刚发出,下面立刻出现成排回复:
“听起来真不错,谢谢桑迪!会准时参加。”
“赞!谢谢桑迪组织这次活动,活动结束后一起聚餐吧!”
“聚餐是个好主意!公司会买单吗?”
小琪微微一笑,最后那条消息,闭着眼睛都知道,肯定是阿卜这个抠门鬼发的。
不加思考地,小琪敲着键盘打出回复:“谢谢桑迪!但这周六我有事,希望大家玩得愉快!”
几乎是刚刚敲下回车,一条未读私信就跳进她的信箱。
“消气!你周六有什么事??”阿卜问道。
小琪噼啪敲下几个字:“在家追剧 :)”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是群消息还在继续滚动,点进去后,大家在讨论周末的天气。
“天气预报说这周六有飓风啊。”
“没事,飓风这种东西,洒洒水啦。”
“可我听说这周六的飓风是千年一遇的那种!”
小琪点开了同事发的新闻链接,页面跳转后,一行醒目黑体大字映入眼帘:
千年难遇飓风拉加斯登陆,预计周日席卷旧市。
往下一读,事情貌似还挺严重,飓风拉加斯从内陆生成,一路向西北方向快速移动,预计在周日早间时候达到旧市,危险指数4.5星。
专家呼吁:强烈建议大家在飓风到来前储备好足量的水、食物和应急用品。
小琪皱了皱眉,想了想她家徒四壁的30平一居室,正盘算着要不要下班后囤点东西,私信又响了。
“叮叮。”
阿卜发来一个微笑表情:“消气,周日那天世界就要因千年飓风而毁灭了!所以,你确定周六不和我们出去??”
“毕竟只活一次,人生别留遗憾呐!”
小琪暗呸两声,快速敲下一串回复:“哪儿有那么严重?不要乌鸦嘴啊。”
“不过要是世界真的毁灭了,你我也不用担心被裁员的事了。”
页面上很快就跳出阿卜笑哭的表情:“哈哈。所以你周六跟我们一起出去吗?”
-
周六,天气晴好,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小琪擦着SPF 50 的防晒,戴着遮阳帽和大墨镜,皱着眉看着湛蓝的天色。
“大家跟上!我们预计一个半小时爬到山顶,然后一个半小时下山,之后咱们去吃韩国烤肉!”
不远处,一马当先的桑迪望着吭哧吭哧爬山的下属们,激情澎湃地高喊。
不用996,就是可以这么自信地老当益壮。
望着眼前光秃秃的,几乎和地面呈45度角的山坡,小琪绝望地扶了扶墨镜。
“加油!你可以的!”阿卜双手握拳,仿佛一个天真中二的热血少年。
墨镜后小琪斜了他一眼,默默地跟着大部队往前走去。
——然后很快就落在了队伍末尾。
“消气,你这样可不行啊,”阿卜聒噪的声音在前面响起,“你得多锻炼一下,训练训练体能,不能总在家宅着刷剧。”
底下不远处,小琪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一步一挪。
好不容易手脚并用地爬到山顶,在那里歇息已久的同事们开始陆陆续续往山下走。
小琪扶着腰,以手遮目,向远处望去——
天高云淡,旧市的天气看不出季节。湛蓝天空深处,几缕暗云悠然浮着。
“喂,你在干什么呢?”阿卜阴魂不散地出现她她身旁。
小琪翻了个白眼,但隔着墨镜阿卜什么也看不到。
“休息一下,然后下山。”小琪答道。
“还休息一下?再休息就赶不上韩国烤肉了!”
“……”小琪双手叉腰:苍天呐,快收了这个妖孽吧。
几缕暗云仿佛听到了召唤,从天空深处探了探头,离地面又近了一丝。
到了韩国烤肉店,大家如狼似虎地扑向各色烤串,毕竟爬了几个小时的山,众人饿虎扑食,原本垒成小山的烤串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桑迪面前凌乱摊着几十根签子,此刻他面色微红,似乎有些醉意:“一会儿咱们去对面酒吧再来一摊。”
大伙儿纷纷响应,阿卜看向小琪,不出所料她小声说:“我就不去了……”
阿卜赶忙截住话头:“你那些剧有什么好看的?再说,明天就世界末日了,你今晚竟然要窝在家里看剧??”
小琪白了他一眼,阿卜赶忙又说:“难得桑迪请客,不来白不来啊!”
桑迪向来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今日破天荒请客吃饭喝酒,确实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可能裁员的事是真的吧。小琪心想。
桑迪结完账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店门,漆黑的夜色中,众人连走了十几个街口。
“不是说酒馆就在烤肉店对面吗?”人群中有人质疑道。
桑迪带着醉意大手一挥:“哎!走几步就到了嘛,正好消消食。”
小琪照例慢吞吞走在队伍末尾,前面,阿卜张牙舞爪地招手:“怎么走那么慢!跟上啊!”
小琪双手插兜,撇了撇嘴,正想装作没听见,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小琪抬起头,见同事们全都站在原地,虽然背对着她,但光看背影就能感觉到一股骤然紧张的氛围。
走在最前面的桑迪好像见到鬼一样,后背绷到最紧,默默后退了两步。
他喝醉了吧?小琪十分不解。
正想要叫声阿卜,可是话没出口,她猛地呆住了——
队伍最前列,几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人拦住了他们去路,抱着纹满刺青的双臂,斜眼打量着众人,目露凶光。
仔细看的话,他们腰间都别着手枪。
一种原始的本能瞬间觉醒,小琪瞳孔骤然紧缩,双手紧攥成拳。
“把银行卡交出来。”为首那人声音低沉,对着桑迪扬了扬下巴。
桑迪双腿颤抖,满脸茫然,惊惧到有些结巴:“我,呃,你们是谁?”
人群末尾,小琪皱了皱眉头。
为首那人套着印花衬衫,脖子上一串大金链子,咧嘴一笑:“你想知道的可够多的啊。”
桑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惊惧之下已经丧失思考能力,那人见状,从腰间抽出手枪,冰凉枪口拍打桑迪脸颊:“银行卡。”
桑迪这才如梦方醒地从裤兜里掏出钱包,哆哆嗦嗦从夹层里抽出卡片,双手递了出去。
那人两指夹了过来,举在眼前,眯眼端详半晌,将银行卡随意扔进兜内:“算你识相。”
说着,他往前迈了一步,目光威压地扫过桑迪身后瑟瑟发抖的人群。
众人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大声喘气。
那人走到另一个同事身边,声音低沉:“你,银行卡。”
那名同事比桑迪还要不淡定,全身抖得如筛糠,如失忆了一样,把全身搜了一个遍才从想起银行卡在上衣兜里。
“给,给你,”那同事把银行卡递了出去,顺带把腕表也取了下来,连带着刚刚找到的钢镚、零钱、优惠券,一股脑递了过去。
“都给你,求你放过我们,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求你了……”
劫匪很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对着这位絮絮叨叨的仁兄屁股横飞一脚——那同事立刻以狗吃屎的姿势,狠狠摔了下去。
“!啊……”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
劫匪往后面走着,如法炮制收割银行卡,直到队伍末尾传来一个声音不大的女声:
“你也太贪心了吧,贾维尔。”
那人一愣,一瞬间还以为听错了。
可是理智告诉他,刚刚不是幻听,声音是队伍末尾那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女生发出的。
困惑的目光投向声音的发源地——王小琪抱着双臂,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贾维尔皱眉看着她,大脑飞速运转。
可是越想越困惑:他从没见过她啊。
盯了半晌,贾维尔拔腿朝她走去,人群唯恐避之不及,默契地让开了一条道。
在小琪面前站定,贾维尔快速地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一番——可是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实在太平平无奇了。
于是他凶狠问道:“你谁啊??”
贾维尔至少比她高一头,凶残目光如猛兽般压在小琪脸上,好像下一秒就能把她生吞活剥。
这场景,任谁看过去,都会为瘦弱的小琪默默捏把汗。
可是,令人意外的,女生漆黑的瞳仁里不见丝毫惧意,迎着威压的目光,淡然露出微笑:
“我谁也不是,但我认识张黎明。”
话一出口,贾维尔表情立刻僵在脸上,棕黑色的眼球里,目光变得异常严肃,重新将小琪从头到脚细细审视一遍。
这小姑娘面容平淡,身量不高,全身上下都写着:我是路人甲。
可是她说她认识瓷器城的大佬张黎明?
那可是旧市说一不二,阎王爷见了都要低三分头的大佬。
按理说,作为旧市坐头几把交椅的大佬,被人知道名字并不难,可问题是,张黎明公开场合永远只用他的英文名,安柏张,知道他真实姓名的只有道上的人。
那么,这个学生模样的东亚女生,难道是……道上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
贾维尔按着手枪,弯下腰,视线和小琪平齐:“你怎么会认识张老板?”
贾维尔话音里已经丝毫没有刚刚的傲慢,仔细听的话,甚至有一丝畏惧。
小琪望着他,莞尔一笑:“我怎么认识的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敢让张老板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吗?”
小琪话音很轻,但每一字都如飞镖一样,稳准狠地正中贾维尔心房。
张老板向来主张盗亦有道,劫富济贫,不该贪的绝对不许贪。
若是被他知道自己从一群996打工人身上贪得无厌一连抢了十几张银行卡,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想着,他直起身,喉结上下一动,手指紧张地握着枪柄。
这时候,若是换作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对他说出这些话,他早就放行了,但是,面对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他心里有个始终挥之不去的疑问:
她是谁?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弯弯绕绕?
清了清嗓子,贾维尔利用片刻的沉默调整了下心绪,顺便快速扫了一眼同样满脸疑惑的同伴们。
其实不光是贾维尔等人心有疑惑,桑迪和阿卜等人也都是困惑不已,不知小琪是何来路。
半晌,贾维尔复又看向小琪:“你究竟是谁?”
听着贾维尔有些不知好歹的问话,小琪露出一个乍看有些天真的笑容。
——但说出的话却令所有人胆战心惊:“你不会想知道我的名字的,因为——”
“知道我名字的人,大多都已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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