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片混沌,仿佛回到了盘古开天辟地前。
亘古的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遥远的尽头,沉重而急促的呼吸渐次传来,逐渐充斥了整个宇宙。
天空奋力挣脱大地,蛋壳青的朦胧光影从缝隙间流出,远处人声依稀传来,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挣扎几次,天地合拢,世界再次沉沉睡去。
“消气……”
“消气!”
天空再次挣扎着脱离大地,蛋壳青的朦胧世界里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消气,醒一醒,别睡了!”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膜,一路盘旋至脑髓,唤醒了好似沉睡多年的感官。
一阵坚硬的冰冷从后背袭来,紧接着,猝不及防的头痛如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入脑仁。
“阿卜?”小琪动了动干涸的嘴唇,发出两个几乎无可辨认的音节。
“消气,你可算醒了!”
我在哪儿?小琪心里问道。
虽然没有问出声来,阿卜却心领神会地解释起来:
“消气,咱们被罗卡多的人抓来了,现在在他们的牢房里。”
“你已经睡了两天了,我都要吓死了。”
一阵眩晕冲上脑仁,小琪身体痛苦地扭曲了一下。
阿卜立刻握住她冰冷的手:“消气,你感觉怎样?要不要喝点水?”
“水”的音节钻入耳膜的瞬间,小琪突然觉得全身好似枯涸多年的池塘。
她无力地动了动手指,阿卜会意,把一个矿泉水瓶抵在她唇边。
聒噪的声音再次在头顶嗡嗡作响:“消气,你可不能死啊,想想办法,咱们得逃出去。”
阿卜的矿泉水已经放了好几天了,可是水流淌过喉咙时,清冽得好似山泉。
喝了几口水,小琪果然感觉好受一些,虽然四肢依旧无力,令人眩晕的头痛总算是消退一些。
休息了片刻,她沙哑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少说也有二十多人,桑迪他们也被关在这里,我观察过了,他们大概每六个小时换一次岗。”
“嗯。”小琪轻声应道。
“怎么样,你休息几天,有把握带我们越狱吗?”阿卜的话音里充满期待。
越狱?
小琪在心里无力地笑了笑,口中说不出话。
阿卜却坚毅地看着她,自顾自地接了下去: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消气,炸弹爆炸时你果断地扑到我的身上,没让咱俩一起去见上帝,那个时候我就相信,跟着你一定没错。”
是吗,小琪在心里无声地问。
“当然,你心里压力也别太大,”阿卜继续说道,“过两天,你要是恢复不过来,我们说不定也能出去,一切全看桑迪能不能快速调出一百万美金。”
什么?小琪感到十分疑惑。
“这帮穷鬼把我们绑来,非要我们拿一百万美金赎身。天杀的罗卡多,他们贩毒还挣不到一百万吗,真不入流,活该他们拼不过吉姆。”
有意思,小琪心想,如果真像阿卜说的,其实事情还没有太糟。
毕竟,能用钱打发的,都不算大事。
不过,桑迪要从哪里调来一百万?
他个人应该是没这个钱的,毕竟,他绝大部分的工资都被房贷吃了。
公司账上倒是可能有这笔钱,但现在这个时局,大部分银行应该都倒闭了,公司资产可能早就凭空蒸发了。
“总之,咱们现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阿卜总结道。
没错,小琪心想,世界上什么事不是如此呢。
一阵钝痛突然从后背袭来,头痛欲裂的眩晕如帽兜一样,将她从头到脚罩在其中。
大地微微震颤,小琪敏锐地意识到,有人来了。
果然,几秒钟后,沉闷的脚步声自远及近响起。
咚、咚。
来人穿的是一种便宜的军靴,小琪心想。
这种装备都是上世纪淘汰下来的了,难怪这帮人想要钱呢。
一阵钥匙旋钮声从不远处响起,咔哒一声,门锁打开。
一个男人喘着粗气,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
阿卜本能地后坐着退了几步。
来人脾气似乎不大好,一个箭步走到阿卜面前,拽着他的衣领大吼:“说什么呢,这么大声?”
阿卜回顶一句:“去你妈的,罗卡多。”
罗卡多立刻火冒三丈,揪紧阿卜的衣领,冲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脚:“还挺横啊,我让你横!”
阿卜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中,罗卡多从牙缝中压出几个字:“给老子安静点!”
一顿暴打下,阿卜立刻规矩了不少,冲着罗卡多怒目而视,但最终还是敢怒不敢言。
这时,冷不丁地,身后传来一声幽幽问话:
“你们想要一百万?”
罗卡多攥着阿卜衣领的胳臂猛地一颤,他猛然回头——
身后,冰冷的地板上,躺着看上去半死不活的小琪。
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什么?”罗卡多一脸困惑。
这时,一句更骇人的话跌入耳中——
“我能把钱给你们。”
肌肉贲张的胳膊猛地一松,扑通一声,阿卜屁股种种砸在地上,差点原地开花。
“你说什么?”罗卡多脸色阴沉,目光死死钉在小琪身上。
小琪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漆黑的瞳仁里,目光清澈如水。
大地再次迎来一阵震颤,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钝痛狠狠袭来。
罗卡多缓缓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审视的目光如扫描机一样,将小琪从上到下扫了个遍。
“你是谁?”罗卡多问道。
小琪苍白笑了笑:“我是能把钱给你的人。”
“怎么给?”
“需要你的配合。”
“怎么配合?”
漆黑的瞳仁中映出罗卡多胡子拉碴的大脸,他看上去三四十岁,脸上肌肉明显有些松弛,一双暗棕色的眼睛满是浑浊。
小琪抬起头,半晌没有说话。
罗卡多逐渐失去耐心,鼻孔喷着粗气,弯下腰,一双汗毛发达的手揪起小琪衣领。
“玩我呢?”
浑浊的呼吸喷在小琪口鼻之间,一时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咳咳,小琪猛地呛咳两声。
“你别动她!”一旁,阿卜尖利叫着,手脚并用费力爬来。
那人对着阿卜就是一计窝心脚!
“啊——”阿卜惨叫着飞出几米,“消气……”
罗卡多厌恶地拧起眉头,铁钳一样的手简直要把小琪衣领扭碎。
小琪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渐渐地,嘴角微微上扬。
终于,她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加大赎金。”
“什么?”荒唐的回答令罗卡多愤怒至极。
小琪看着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一字一顿重复道:“加大赎金。”
接着,她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一百万太少了,你应该要一千万。”
“把告示发出去,我保证两天之内,有人把钱送上门来。”
-
两天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事,命运的转折往往发生在瞬息间。
IPP开学两天后,小琪第一次见到张黎明。
按照惯例,每次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一,毕业班的优秀生代表要上台讲话。
讲话内容,无非是强调一下IPP的宗旨和理念,给新生分享一点经验教训,勉励学弟学妹好好学习和训练。
历年的讲话都是老一套,所以台下的观众总是听得昏昏欲睡。
但是今天,张黎明一上台,学员们立刻精神了起来。
“快看,那是张大学长!”“哎呀,他好帅啊!”“真的真的,看来传言不虚。”“他人那么帅,成绩又那么优秀,上天对他怎么这么好!”“嘘,别出声,他要说话了!”
一群新入学的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高年级的学姐们纷纷抛来“这帮丫头真是少见多怪”的白眼。
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早晨的阳光明媚而不刺眼,柔和地倾泻下来,落在十八岁的张黎明脸上,映衬出硬朗的脸部线条。
高挺的眉骨下,一双深邃的眼睛里目光严肃。张黎明环视一周,开口道:“大家好。”
“我是张黎明,你们也可以叫我安柏张。”
“我是IPP训练营T国分部第34期的学员,曾荣获IPP世界精英学员称号、WMFC综合格斗男子75公斤组冠军、“挑战杯”亚洲武术混打联赛金牌、赛思军事理论知识竞赛第二十五届、二十六届和二十七届冠军。”
“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里,和大家简单聊两句。”
简洁而不失信息量的开场白后,众人一边咂舌,一边充满敬佩地看着他。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剪裁得当的训练服下,隐隐可以看见隆起的肌肉线条。
“众所周知,当前的世界形势十分紧张。恐怖分子日益猖獗,毒枭活动与日俱增。”
“每一天,地球上都有一个地方遭受恐怖分子的轰炸;每一个小时,都有毒|品交易发生。”
“IPP的成立初衷,就是为了对抗这两股与全人类为敌的势力。”
紧接着,张黎明话锋一转,脸色也变得格外凝重:
“截止现在,我们IPP训练营已经开办了十几届,可是,敌人的实力却只增不减。”
“这是我们IPP所有学员的耻辱。”
张黎明停顿在这里,严肃的目光再次扫视全场。
底下一片沉默,众人各怀心事,一时间,站着一千多人的操场上鸦雀无声。
许多在IPP待过一年以上的学生都立刻明白,张黎明这是在话里有话。
IPP的学员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真的具备和敌对势力抗衡的实力。
所以,张黎明明里说这是学员的耻辱,实际是在暗讽教职工和IPP高层的无能。
夏末的风从遥远天地间吹来,拂过操场旁的几颗桂花树,发出沙沙响声。
张黎明站在演讲台上,眼睛里闪过一丝悲壮。
“同学们,”张黎明再次开口,语音低沉,“你们在座的大部分人可能都知道我的名字。”
“也许你们认为,我在IPP取得的成绩非常夺目。”
“我也相信,你们不少人入学时,肯定暗下决心,希望毕业时能超越我的成就。”
“你们应该要这样想,因为我们需要更优秀的人才,需要更多的新鲜血液。”
说到这,张黎明停顿一下,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异常激昂:
“因为不久的将来,我们的世界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缕风打着旋从天际吹来,桂花树的枝头上,几朵纤细的花蕊在风中颤抖不已。
台下,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瞬间被惊异和疑惑填满,齐齐望向讲台。
张黎明穿着作战服,后背挺得笔直,停顿半晌,破釜沉舟般一字一句道:
“同学们,你们可能以为我在危言耸听,可事实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大家要团结起来,一起应对我们共同的敌人。”
“只要我们努力,和平终将取得胜利。”
说完,他拿开话筒架,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硬朗的作战服下,后背骨节块垒分明地凸起。
操场旁的桂花树再次沙沙作响,场地内,众人表情各异。
高年级的学生表情严肃,他们明白这番话的分量,一边佩服张黎明的勇气,一边在心里为他捏一把汗。
不少低年级的学生却不明就里,只是茫然地看着台上。
于是,众人各怀心事,整个操场好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过了许久,无一人发出任何声响。
张黎明没有抬头,腰身始终呈九十度弯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尖利高亢的女声终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和平必胜!!”
尖锐的叫喊如哨子一般划破长空,大家讶异地循声望去——
杰西·麦肯站在人群前排,一脸崇敬地发出尖叫。
各色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而杰西却视若无睹,用力鼓起掌来。
零落的掌声从场内稀稀拉拉响起,杰西回过头,对着沉默的大多数挑起眉毛:
“你们怎么不鼓掌?难道不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吗?”
啪、啪、啪,几个杰西的跟班见状,立刻一边应和地大声鼓掌,一边扭头对人群发出尖利叫声:
“鼓掌啊!他说得不好吗?”
众人迅速交换目光,几股暗潮在场内默默涌动。
最终,掌声从四面响起,仿佛一曲底色沉重的交响乐。
台上,张黎明抬起头,没有朝人群多看一眼,后背挺得笔直,快步走下台。
人群中央,吉姆·麦肯铁青着脸,手举到半空,复又放下。
冰蓝色的眸子,锥子一样的目光射向张黎明,仿佛要将他钉死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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