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尖却突然顿在空中,崔执的手腕一软,长枪竟然脱手而落。
“哎!”蔡阎看到打斗中断,颇失望似的。
崔执只觉得气血翻涌得厉害,五脏六腑仿佛被针刺般。
“饭菜里有毒?”崔执眼中闪烁着狠毒的光。
“少年人,你道为什么这小僧人是从外面搬回来的死尸,而这寺庙之中却全无打斗痕迹?”蔡阎摇摇头,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来找北狂学习的武林中人无数,可是这个院落却只能留十二人。为了争夺这十二个位置,打斗无数,但是但凡是在这院内发生打斗,无不以两人双双中毒身亡为结局。
想来是这院子有古怪。
这个院子里,正午时分便会出现十二桌佳肴,但凡是食物沾唇,想要动武,便会顷刻间武力全消。但是若是不吃,到外面的客栈找吃的,又会被想要进入这庭院的其他人伏击。
崔执和阮可玉都是今日才入这庭院,自然是不知道原来不遵守石壁上所说的有这样严重的后果。
“连我都打不过,何况我师兄?”阮可玉却并未中毒,扮了个鬼脸。
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无论闯了什么祸,都有师兄师弟帮忙出头,是以性子泼辣,极易得罪人。
“小僧人,他刚刚对你下那么重的手,现在他不可动用内力。他打你一掌,你便也刺他一剑罢!”
阮可玉挽了个剑花,将剑扔给了僧袍少年。
惠定轻轻接过剑,却将剑双手托住,走到阮可玉面前递给她道:“我不杀人。”
蔡阎盯着惠定半晌,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说道:“这里的钱比三个尸体赚得多得多,你若动手,这个就是你的。”
惠定依旧摇摇头。
“我和你并无恩怨,为何你要发难?”崔执看着蔡阎。
“这世界上的事,并不是都有个因果。我爱看热闹。如果没有热闹,我就造一个热闹。”蔡阎淡淡说道。
阮可玉不再相劝,从少年手中接过剑来,走向倒在地上的崔执。
“你刚刚对我师父出言不逊,本姑娘不与你计较,你若认输,承认你的武功不如我,我便不与你为难啦。”
崔执两眼猩红,盯着阮可玉,沉默不语。
阮可玉本就只想出口气,见对方不接招,也并不强求,转身便向中厅走去。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崔执突然从地上腾空而起,剑尖如灵蛇一般直刺向阮可玉的后背!
兵刃破空之声!
阮可玉来不及回身,长剑反挥而出,攻向崔执枪尖所指之处,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惠定还来不及替她松一口气,只见崔执一招未老,再使一招 — 竟然不顾五脏六腑的刺痛么?
阮可玉右足点地,身形凌空直上,轻巧转身,但还是被长枪逼得直退了七步,背后抵在一人合抱的漆黑柱子上,脸色煞白。
“叮”只见一道白光闪现,阮可玉用剑挡住崔执一枪,崔风挥枪荡开阮可玉的长剑,阮可玉长剑脱手!
电光石火间,阮可玉感受到枪尖携着刚猛的劲力直袭她的心口!
崔执只见一个蓝色身影飘然而至,挡在阮可玉面前,“叮叮”数剑格挡住他的攻势。
“谢兰升!你怎么才来!”阮可玉看见来人替她挡下了致命一剑,不喜反怒。
来人却仿佛听过很多次这样的话,并不以为意。只冷冷地看着崔执道:“什么人为难我师妹?”
“刀剑无眼,败者该死。” 崔执面无表情。
“你是我大师兄的手下败将,也没见你自刎上吊啊。”阮可玉扮了个鬼脸,仿佛刚刚命悬一线的不是她似的。
崔执攥紧手中长枪,几乎克制不住心中的狂怒。
“阁下若不服,七日之后的比武大会,可再与我师兄一决高下。”谢兰升说道。
崔执一怔,眼中的怒火慢慢退去,问道:“许訚会来?”— 既然他来,自然不能将体力耗在不相关的人上。
谢兰升点点头。
“谷帘派派来了三位高徒,怕不只是切磋罢。”蔡阎意味深长地说道。
“前辈的意思是……?”谢兰升不解道 — 虽不明白他的意有所指,但是隐约觉得他言语之间对师父颇有敌意。
蔡阎放下筷子,说道:“北狂的武功自是出神入化,在他一举帮苏和葛青夺取江山之后更是名声大噪。可是众人真正想知道的,不还是那本武林秘籍的下落么?”
阮可玉奇道,“武林秘籍?那是何物?”她心直口快,她说的话让人不由得不相信。
蔡阎说道:“二十年前江湖上有一奇人,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却曾以一己之力对战武林高手榜上前三的围攻。”
阮可玉耐不住性子,“是输是赢?”
蔡阎道,“赢了。在重伤之下。”他目光看向远方,仿佛也在回想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
“如果他真那么厉害,谁能害得他重伤?”
“江湖上众说纷纭,有种说法是他被奸人所害,身中重伤。在他打败三人之后,三人心悦诚服,竟就此结拜。据说那奇人将自己的武功绝学分三部分传授给了那三人,而后销声匿迹。‘北者狂,南者痴,东者智’江湖中只留下这一句传言,再不见那三人。至于他们的本名,已经鲜少有人知道了。”
蔡阎他顿了顿,“北狂,就是其中一人。”
“那其他两人呢?”
蔡阎道,“那三人仿佛约好了似的天南地北各奔东西,隐退江湖,江湖上能寻得一丝踪迹的,也只有北狂一人而已。”
阮可玉不解道,“北狂前辈已远离江湖纷争这么久,为何此时收徒?”
蔡阎大笑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你们不为拜师而来,我倒好奇,你们师父要你们来此究竟有什么图谋?”手指缓缓收紧,身后长剑蓄势而发。
门口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屋内剑拔弩张之势,一个黑衣青年满身是血,蹒跚来到在庭院门口,看到僧袍少年,仿佛松了口气般,委顿倒地。
惠定眯起眼睛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 —
居然是他。
阴山山顶,终年积雪,人迹罕至。
这时候的惠定还不知道,凭借她一人之力绝无可能走到乌里雅苏台。
穿着厚厚僧袄的僧袍少年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艰难行走,她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整个人却毫无杀气,甚至有几只灵雀在她身边盘旋一周,然后轻盈飞去。
这已经是这个月以来第三次做法超度了。
这次是两个刀剑相对,最后力竭双双死于松树林里的武林剑客。两人的血沁染了整片洁白的薄雪。在那位黑衣剑客弥留之际,她试图拔出插在他心脏的那柄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她的手,嘴里努力地发声道:“北…北…”
还是为了北狂而来么?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武功再高又能如何呢?总不能让江河倒流,让人死而复生。
惠定伸出手,让灵雀在她的指尖稍作停留,又转瞬飞走。
雀鸟在天气转寒之际都会飞向温暖的南方,这几只灵雀出现在这极寒的雪山,是这里也有它们想要探寻的东西么?
而得到那个隐居乌里雅苏台的高僧的回答,真的能让自己达成心愿么?
她顺着灵雀飞远的方向望去,不知是不是晃神出现了幻觉,她竟然看到落在冷衫树枝上的雪疏疏落下,仿佛一道细密的白色幕帘。这白色幕帘竟一直不断,他觉得惊奇,当即随着那道白色幕帘的方向,向前行去。
行到近处,只见那白色幕帘并非冰雪坠落形成,而是极其凌厉的剑气汇聚于一处经久不散。云杉稀疏之处,黑压压围着二三十人,这些人悄无声息地立在雪中,颇为诡异。他们面带金色面具,身披靛蓝色长袍,上面绣着黑色小鼓,鼓面绣满白色羽毛,看起来有些诡异。他们身后隐约能看到一处宅子,大门紧闭。
雪山之中,竟然有一处宅院?
只见剑幕的另一侧有个中年男子身着石青色长袍,孤身一人,盘膝而坐。
此人也是为了北狂的绝学而来?惠定轻轻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去。
这半月以来,她看到的死亡已经太多了,她对鲜血杀戮有着天然的反感,但是她并不认为自己要出手相助。两方争斗,谁说得清哪方是该被帮助的那一方呢?
只听得那群长袍客之首沉声开口:“茶商护卫能在剑阵下撑过半柱香的功夫,也算难得。中原的点穴方式确实高明,不过再过片刻,我们身上的穴道就会自动解开,到时候你必死无疑。可惜你现在肺腑已损,不是一时半会能修复的,否则也许还能再撑一炷香。”
那名男子轻咳一声,伴随着嘴角一丝血迹,他轻轻用手背擦掉,“我此行只为了寻人,我不知道你们布下此阵是何用意,可是我要找的人,也许就在此阵中,所以这阵,我必须闯一闯。”
他竟然也是为了寻人?因为寻人而重伤,着实无辜。
惠定忍不住停住脚步,屏息沉气,将自己隐藏在一棵松树之后侧耳倾听。
那长袍客哈哈大笑,“我不管你要找谁,你见到了这个剑阵,就必死。武当派的高手在过此阵时被剑气所伤,手腕筋脉皆断而亡,你觉得你的武功胜过他?”
惠定心惊,她此前确实帮一位手腕筋脉错乱的男子超度,她到达之时那名男子已然气绝,可身旁十丈皆有血迹,似乎想留下什么痕迹,却无法辨认字迹,想必是痛苦非常,已难已控制心神。这群长袍客行径竟如此残忍,只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这个剑阵就必须死么?
那男子沉声道:“我不得不进。”
长袍客的指尖细微地动了一下,“那我便送你一程 — 进阎王殿!”霎那间,二十四人列阵成扇状向那人包抄而去。
僧袍少年眼看一人便要丧命于自己眼前,终究觉得世事无常,人的性命就如此脆弱么?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长袍客蓦地回首喝道,“谁在那里?!”心下却一凛,此人不知在这附近听了多久,只是以他们二十四人的耳力,竟听不出他的所在,他的内力当不容小觑。
惠定缓缓从松树后走出,双手合十道:“小僧路过此处。”
长袍客心念一转 — 既然这小僧人看见了这剑阵,他便不能再活着离开,只是不知道他武功如何,他的穴道刚刚解开,一时之间不敢贸然出手,那便诈他一诈。
他冲着惠定喊道,“看你穿着是从中原而来。你可知道怎么解穴?”
惠定淡淡道:“我无意插手你们的争斗。”
长袍客目中闪现出一丝凶光,却转瞬即逝,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你眼看我们受苦而不有所作为?”
惠定依旧平静道:“戒律里只说不可杀生,并不曾说过不能看众生受苦。既然众生皆苦,我又何必插手。经我插手之后所受之苦是否更甚从前,也犹未可知。”
长袍客见这少年迂腐,心中着急,只能笑笑道:“确是真知灼见。我有一句箴言,不明其意,你来我身边我说与你听 — 这并不算插手我们两方生死罢。”
惠定此行漠北的目的就是问道,任何一个论道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她点点头,慢慢行至长袍客身旁。
长袍客左手作遮掩状挡在嘴前,眼中却突然精光爆现,左手指尖赫然出现一根银针!距离惠定的脖颈不过半寸距离!
茶商护卫想要出言警示,却是绝来不及!
眼看银针就要刺入少年的后颈,下一秒却只见那长袍客捂住自己的右眼,大声呼痛,有殷红的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
长袍客举剑不停地向四周挥舞,大声叫喊,“是谁!给我出来!”
那茶商护卫定睛看去,只见那枚银针被不知何物截为两段,针尖那端赫然插在他的右眼上! 而他的右眼已经转为青紫色,显然是针上淬了剧毒! 只见他痛得面容扭曲,长剑脱手落地,两只手用力抓着自己的脑袋。
何物能瞬间截断银针?又是怎样的内力控制能让力道妙到毫巅,让银针以巧妙的角度刺入那长袍客的眼中?
茶商护卫冷汗湿了整个后背 — 那是他从未曾想过的武功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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