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还是充满阳光,但似乎开始潮湿起来。
秦柚是身体先醒来的。
在脑子还没醒的时候,身体的柔软与松弛先找上了他。盖在身上的被子,第一秒很薄,第二秒比他还沉。
被子上方的温度被空调吹散,下方有他的体温。但凡昨晚动过的,都隐隐发紧,显得那种柔软和松弛更迷人。
差一秒又要回到那种沉醉里。
还好脑子紧随其后醒了。
脑子一醒来,说不清是空虚还是盈满的感受,漂浮着漂浮着又重新下坠。
他昨晚睡到了隋轻。
他睡到了隋轻。
好像仅限于睡到。
他的呼吸转换了一下,从睡眠的频率转到清醒的频率,再感受着身下的床。
昨晚这张床上有过性.爱,现在的他,却觉得是躺在没有杂质的雪里,心情再怎么样,人也会变得静悄悄的。
他和隋轻同床共枕,一个多月,次数没能太多,但从来不分哪一半是谁的。一个人爱躺哪边躺哪边,睡得晚的补上另一半就行。
现在秦柚面对着窗帘,刚好看见枕边的手机。
拿起来一看,时间十一点,疲惫感一言不合就上来了,嗓子还有种运动后的干。
他试图转身放松一下,一转,隋轻的背影闯入视野。
“……”
隋轻六个小时的睡眠,就算昨晚结束得晚,现在十一点,他们又不可能是五点结束。没什么时差让他倒,这个点,他的身影出现在床上,显得一切都很虚幻。
秦柚先安安静静望着这道背影,许久后,把自己侧撑起身。身体还是倾斜的,目光绕过隋轻的后背、耳垂,要去看他的眼睛。
没等他看清,隋轻就有了动静。他看见隋轻尽所能地转过头来,看他,没收回视线,就那么看着。
神色没有波动。
隋轻偏开头和摇头的记忆,没法再忽视了。
身体的松弛被心绪的紧密取代。
昨晚,无论是在床上还是桌上,衣帽间和过道的光,几乎都被他挡住大半。
不过柔和的光线从两扇门外进来,光源宽阔,光线像被那种湿热的水汽、灼热的汗水泡发,从他们身前的缝隙中触碰到了隋轻的脸。
从始至终,隋轻就没有失控过。即便是偏开头,那也不是因为失控,而是他下意识就要那么控制。
摇头的时候,更是清醒冷静得不行。
显得一切是秦柚自己的事。
——把隋轻逼上桌之前,秦柚就察觉到了。
第一次,他连带着十七、十八、十九岁的自己,把他们一直渴望的梦化成现实,自顾自地哭,自顾自地心率飙高,烫得喘不过气,皮肤热到发颤。
只在乎隋轻就在那里,无暇顾及隋轻的反应。
结束后躺床上,才后之后觉,隋轻只是旁观他的慌乱,身体只带着由内而外的紧绷,神色既没有迷离也没有失神。
那种清醒,在手链被踩着桌沿的隋轻抓住时,更明确地进入秦柚的大脑。
第二次的没轻没重里,他只剩二十岁之后,认清现实的冷硬。整个过程,不被允许做不切实际的梦,那就享受实实在在的隋轻。
现在秦柚坐在床上,和清醒的隋轻对视。
很短的对视里,秦柚只是看,没靠近,两秒不到,隋轻把头转回去了。
正当他垂下眼,目光又被隋轻的动作吸引过去。
他看见隋轻伸出夹着被子的手,递向床头,抬起一杯七八分满的水。玻璃杯里的水面晃了晃,在空中平滑朝他移过来。
于是他坐过去一点,慢慢接过,慢慢一饮而尽。
出汗和喘息过多的脱水感被缓解。
喝完,他明明可以把水杯放到他这边的床头,但看着隋轻的眼睛,他把水杯递回去了。
等隋轻放好杯子,他还是坐着。
而隋轻收回手,也没有起来的意思,就躺着看手机。
“……”
他嗓子发涩,试着开口好几次,最后才用最外层的声音喊他:“……隋哥。”
隋轻回头,望向他。
他想再喝点水,“……不起吗?”
他问完,隋轻嘴角的笑意和眼里的一样,细微跃动着。
隋轻对他说:“缓一会儿。”
刚刚平静而不停留的神色,似乎只是在客观地确定他醒没醒。
但秦柚听了那几个字,脑袋一懵,“隋轻下不了床”的思绪闯进脑袋。他神色仓皇,重新和隋轻对视。
隋轻看出他的窘境,肩膀往他那边偏一点,浅浅地逗着人说:“还是得轻点儿。”
秦柚一烫,朝他移过去。
睡前心里的狠劲,又被隋轻揉成团。
距离差不多了,他就没再靠近。身体往下躺一半,头一低,下颌刚好可以放在隋轻手臂上。
他一靠,隋轻就放下另一只手里的手机,手指骨节若有若无泛红,抬起来,来到他眼前,手掌碰上他的脸,用掌根给他擦了一下眼泪。
“以前没发现那么爱哭。”还是笑着。
“……”
不说还好,一说眼泪又孤零零掉了一滴。
这滴眼泪没人来擦,就顺着冷得没有破绽的脸,自行变小、消失。
隋轻虽然把手收回去了,眼睛却还是看着他。
秦柚盯着他的眼睛,都不知道这眼睛长这么好看干什么。
好看有什么用?
好看谁都能看。
也没见他早点发现人爱哭。这都哭了多少年了,年年在他面前哭,不止一次两次,才发现?多看人一会儿,至于现在才发现吗?
秦柚又往下靠了一点,眼睛也因为他的那句话,郁闷地低着。
但是不生气。
十一点在不知不觉朝十二点奔去。
两个人都醒了,没人下床。直到确实该起来吃个饭,秦柚才主动起身,回到他那边的床沿,穿鞋和隋轻先后洗个脸,再一起出房间。
吃饭的时候,隋轻没和他一起吃。
这人终于不是“坐不住”了。
是坐不下。
秦柚在餐桌前,一直没能抬头,整个人比大夏天刚打开的饭还热。
隋轻就站在他对面的岛台吃饭,岛台连着墙和餐桌,很小,平时只是个装饰品,现在终于承担了一定的任务。
任重道远。
饭好吃,隋轻瞧上去心情也不错;他还说,这天气再酝酿酝酿,估计就得下雨了,到时候还能下楼逛一逛,去远一点儿的地方吃饭。
“下雨的时候去吗?”秦柚被“雨”的话题冲洗了燥热,问隋轻。
隋轻说:“随便啊,都行。”
说着,一滴汤溅出来,隋轻一点没慌,溅出来了就抽纸,叠两下,垫上去,轻按一下,暂时没管。
仍然吃得很香。
潮湿的云团终于在朝他们这里靠近。
空气中的水分,每天都在添加一点。过高的湿度阻碍身体的水分蒸发,导致水分留在身上,闷热得难受。
好在都没怎么出门。
隋轻最近似乎挺清闲的,秦柚问过他一句“不忙吗”,他回“怎么了吗”,秦柚就说:“没见你工作。”
快一周都没见他工作过,电脑打开也不是在干活。
隋轻早就已经能坐立自如了,这会儿无所顾忌地坐沙发上,看他把电吉他和设备收起来,悠闲地说:“不爱干,这钱先让别人赚着,想赚了再干——拨片,卡缝里了——你干脆再买一盒得了。”
秦柚从琴箱里找到了拨片,没回话。
——因为喜欢听隋轻说个不停。
隋轻让他再买一盒,但他前几天才买了新的,主要是为了试试不同厚度的拨片,并不是刻板印象中吉他手总是丢拨片。
绝对不是。
——他明明记得兜里还有一枚来着。
自从那两场性.爱过去,他和隋轻好像有了距离。
不是疏远的距离,是不需要那么近,就能确定隋轻似乎真的存在的距离。
虽然早上起来,总是隐隐想靠近,想触碰。
但是隋轻和他说好,是半个月。
心里一直悄悄惦记那半个月,导致日常里,他很少能接上隋轻的话,总觉得他们两个有点错位。
他开始尝试继续写歌,大部分时候还是听不出好不好听。
初夜也让他写出了三首歌,和期待初夜的那几首放在一起。
每次觉得写出来的歌不好听,或者听不出来好坏的时候,那些歌就会被拿出来反复听。
他听得懂那几首歌的律动,知道哪里好听,也能敏锐地察觉瑕疵。没遇到卡得非常严重的歌,它们足够帮他继续写下去。
雨开始下起来的时候,他重新投递简历,隋轻带他去吃粤菜,还顺路面了个试。
紧接着,在雨下完,云团散去,大地重新焦热的某一天,床头,早上六点的闹钟,毫无预兆地响起。
闹钟定到六点,是为了在意识到该起床的时候,再睡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秦柚试图陷在枕头里躲避声音。
最后还是逼自己起身,关上闹钟,从床上下来,整张床就空出来了。
他困着出房间吃早餐,困着回房间去洗漱。
闹钟定到六点半,是为了洗漱回来倒在床上,再睡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后,他醒了,但眼睛没睁开。
贪恋地从床上捕捉隋轻的气息后,他才真真正正起床。
隋轻不在。
和隋轻说好的“半个月”,并没有被践行。
在“半个月”那天的前几天,隋轻被一通电话叫回去上班,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而他,也重新回到了定着闹钟起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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