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房门被敲响,青萝打开一看是和阿爹一起出去送信的大伯。
青萝喜出望外。
阿爹和大伯是一起出去的,既然大伯回来了,那么阿爹也一定回来了。
青萝伸出圆圆的脑袋,往大伯的身后观望。并备有看见她阿爹的身影。
大伯都已经回来了,她的阿爹怎么还不回来?
青萝有些失落,将脑袋伸了回去。
青萝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眨着懵懂单纯的大眼睛问她大伯,“大伯,我阿爹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大伯抿唇,乌紫的嘴唇干燥起皮,十分缺水。
他久久凝望着她,不发一言。
时隔两月再见到大伯,青萝发现大伯沧桑了许多。
皮肤变黑了,胡子长得很长好久都没刮了,瘦了许多,上次见他时合身的衣服穿在此时的他身上都变得松松垮垮了。
青萝看到大伯浑浊的眼眸中,充满对自己的愧疚和怜悯,莫名的心慌浮上心头。
青萝有意忽视这份不安。
她见到大伯的脸上和手上有几道不明显的擦伤,她问道,“大伯你怎么受伤了?”
大伯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反而询问她的近况。
“青萝丫头,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青萝委屈,想说过得一点都不好。
大哥进京赶考,她每日担忧大哥的安全。爹出门送信,两个月没有音信,她在家里担心死了。娘生了重病,看了很久的大夫却未见好转,家里得钱越花越少,她学着赚钱,每天都在研究朱钗首饰,那些东西复杂得令她头疼。
眼眶渐渐潮湿,在眼泪将要夺眶之际,青萝收放自如地将那些能显现她脆弱的眼泪逼了回去。
一个人操持家中事务的这些日子,她已经学会了坚强。
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剩下一句,“还好。”
“咱家的青萝丫头真不错,长大啦。还怪懂事的呢。”大伯心疼,宠溺摸了摸她的头。
青萝再怎么成熟懂事,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呀。
大伯勉强露出一个牵强的笑,笑意还未达眼底,便在他脸上消失。
他神色凝重,胸口似乎在憋着一口浊气。
青萝再也无法忽视大伯的异常,和她心底压抑不住的忐忑不安。
她阿爹莫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这个念头刚冒出,便被青萝否决。
她阿爹福大命大,本领又强,这种事绝对不会在他身上发生的。
随着大伯开口,青萝的最后一丝希望随即湮灭。
“青萝丫头,我说了,你一定要承受住。”
青萝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只要她不去听,就永远不会知道。
大伯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
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我与你爹回来的路上遇到泥石流,山顶一颗巨石滑下,砸向你阿爹的脑袋,你阿爹当场晕死过去,我还没来得及靠近他,他便被泥石流卷走了。”
被石头砸中,又被泥石流卷走,生还的希望渺茫。
青萝手如造雷击,觉得脸颊冰冷,伸手一触,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我......我.......他......我阿爹他......是回不来了吗?”她喉咙堵塞,说出的话语断断续续,竟句也不成句了,
大伯安慰她,“青萝丫头,别太难过了。”
青萝的阿爹......死了。
痛失至亲,她怎么才能不难过。
青萝心如刀绞,怎么才能让自己不难过。
屋内传来一声巨响,青萝回头一看,阿娘不知何时清醒,躲在门外的她将大伯和她的对话全数听了进去。
“娘!”青萝瞳孔放大,撕心裂肺惊呼。
青萝和大伯一起将青萝的阿娘扶上卧榻。
安置好阿娘,青萝留在家里照顾阿娘,大伯则去医馆请大夫。
大夫来家里就诊,面色凝重,遗憾叹息道,“你母亲活至今日已是行将就木,用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了。”
听了大夫的话,青萝再遭重创。
青萝不甘、难过的咬紧牙关,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出来。
她已经失去一个亲人了,她的另一个亲人老天爷也要带走吗?
老大夫头发花白,一双布满眼纹的眼睛早已看透世间冷暖。
他拍拍青萝瘦弱的肩膀,哀声安抚,“最后的这些时日,好生照顾你母亲,被让自己心中抱憾,愧对父母啊。”
大夫说这话的意思是说:可以准备后事了。
送走大夫,青萝在阿娘的床前一直坐着。
记忆中阿娘鲜活的面孔一张张浮现在眼前。
青萝还记得阿娘年轻时候的面孔,阿娘年轻的时候可美了。
她穿着一身粉衣,黑发如瀑、长裙曳地,她站在夕阳的尽头,微笑着回眸,朝着稚嫩的青萝欢声呼喊,“小青萝,快过来。来阿娘怀里。让阿娘抱抱。”
阿娘的身体很香很香,她的怀里世界上最温暖舒服的地方。
青萝彻夜难眠,她不睡觉,就这么静静地在阿娘的床前守着。
清晨时分,天光微亮,阿娘睁开了那双病态的眼睛。
看到身旁一夜没有合眼的青萝,她并不意外。
昏睡在梦中的时候,她便感觉到了女儿的存在。
“阿娘。”青萝哽咽,呼喊着阿娘的名字。
她的眼泪似洪水决堤,又不争气地掉了出来。
阿娘抬起颤颤巍巍的手,艰难地擦掉她脸庞上的眼泪。
“乖乖青萝,不哭,不哭。”阿娘像小时候一样哄她。
青萝果真止住了眼泪。
阿娘吐息沉重,乏力道,“阿萝,我感觉我的时间快要到了。”
“我想你阿爹了。”
青萝真的很怕听到阿娘说出这样的话。
她真的在努力做一个内心坚强的女孩子,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亲人离世。
没有阿娘和阿爹,往后孤苦漫长的一生,她一个人要怎么度过。
青萝从板凳上起身,一下子扑通跪在阿娘的床边,卑微的乞求,“阿娘不可以,你不要我了吗?”
“你和阿爹都走了,我怎么办?”
“我大哥他回家发现你和阿爹都不在了,他又要怎么办呢?”
青萝像小时候和母亲讨要东西时撒泼打滚的模样,紧紧拽着阿娘的袖子。
“阿娘,我不想一个人。”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就像小时候,心疼孩子的阿娘最受不了青萝哭哭啼啼,心软答应了她无理额请求。
“好,阿娘答应你。”
得到母亲的承诺,青萝紧绷的神经放松片刻。
不知何时青萝睡了过去,待她醒来,紧张的再去看床上的阿娘时,阿娘睡颜沉静,鼻息间早已没有了人气。
青萝唯一一次撒娇耍无赖失败。
阿娘骗了她。
没能找到父亲的衣服,青萝给父亲立了个衣冠冢。
青萝将恩爱的阿爹和阿娘葬在了一起。
举办丧礼的那天,阿爹手下工作的叔叔伯伯们也来了。
阿爹和阿娘的棺材,是他们帮忙一起抬的。阿爹和阿娘的墓穴,也是他们帮忙一起挖的。
葬礼结束,青萝取出父亲存在钱庄里的钱。
这笔钱是大伯告诉青萝的。是他爹存在钱庄里,为以防万一自己发生意外,特意给家人,为驿站的兄弟们存的钱。
青萝亲自上门,一笔一笔的将驿站叔叔伯伯们的工钱结清。
那天为首的伯伯向青萝道歉,“青萝丫头,是我们小肚鸡肠了,前些日子找你的麻烦是我们唐突了,抱歉。”
“我们对不起你阿爹。”
青萝眼眸空洞,似乎只有一副躯壳在说话,“这些事也怪不着你们,我能理解,你们也是为生活所迫。”
“同样的情景和选择放在我的面前,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的。”
话锋一转,男人问她,“你阿爹的尸首还找到了吗?”
青萝摇头,“没有。”
被泥石流卷走,应当早不到了吧。
男人也是讲义气之人。他拍拍胸脯,主动向青萝提出援手。
“明日我和兄弟们一起去发生泥石流的那个山口,看看能不能将你阿爹找回来。”
青萝感激涕零,“谢谢叔叔伯伯们了。”
经历了痛失双亲的打击,青萝一蹶不振。
鸽舍没心情打扫了,簪子也不想再做了。
她每天无所事事,躺在床上发呆,一趟便是一整天。
某日,紧闭的门扉被人踹开。
随着一声巨响,久违的阳光照进昏暗阴霾的里屋,整个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
一老人佝偻着身体风风火火走进屋内,流畅的动作带动气流,掀起一阵轻风。
“你的簪子做得怎样么样了?”丽殊虽然上了年纪头发全都花白,依然精气十足。
不像青萝,十三四岁的身体,似乎住着个**十岁的灵魂。
青萝面无表情,瞥了瞥桌上的发簪。
老人拿起来一看,顿时火冒三丈,怒而拍桌。
“我教了你这么多天你就做了这么个破玩意出来?”
“真是糟蹋了我这么宝贵的制簪技艺和经验。”
“还不快给我起来改。”
老人似不知道青萝痛失双亲,直接将人从床上拉起来。
一板一眼的守着青萝做簪子。
无论青萝对簪子怎么进行修改,丽殊总觉得差点什么。
“总感觉你这簪子差点什么。”丽殊提出问题所在。
“不如加点花点缀一下。”青萝提议。
“加点什么花?”
“假花。”青萝回答。“通草花,它是用木头制成的假花,几百年都不会凋谢。用来做簪子,正合适。”
丽殊提出中肯的意见,“可行。”
“你会吗?教教我呗。”
“不会。”
“看我作甚?不会可以研究的嘛。我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你还年轻,正是拼搏创造的时候,加油年轻人。”
两人谈话间,青萝的视线被窗外一身破破烂烂的乞丐吸引去。
那乞丐身材高挑,杨柳细腰,柳叶眉,桃花眼,好看得宛如画中仙,美丽得让人忍不住赞叹。
青萝觉得美女去做乞丐简直是暴殄天物,“这个世道是怎么了?明国这是要亡了吗?这年头女人都出来做乞丐了。”
丽殊人老,嘴还挺毒,“她做乞丐,说不定比你卖首饰赚钱。”
青萝不想说话。
屋外。
一男人见这乞丐生得貌美,想与人家搭话,便扔了两银子进去。
美女乞丐薄唇轻启,吐出的却是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
“感谢您的帮助,您的无私让我感动。真心的谢谢你,愿善良回报于你。”
宋简单手撑头,依靠在墙角,
发现美女乞丐是个男的,男子立马脸色大变,将施舍出去的银两抢了回来。
男子觉得不解气,恶狠狠骂道,“变态。”
宋简翻了个白眼,“神经。”
舍不得银两硬要装什么大方,真丢人。
当时的青萝,处于人生的低谷时候,一心想着如何制簪赚钱改善自己贫困潦倒的日子,宋简着优哉游哉,享受自己的乞讨人生。
谁都不会想到,两个人的命运会因为一根通草木交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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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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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痛失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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