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疯子拎起余安的衣领就像老鹰拎小鸡，轻易的抓到猎物，从高空狠狠咆哮。
余疯子将余安扔到地上，用脚死死按压反复撵余安的左腿。
余疯子表情毒辣，他已经杀红了眼。“青家到底有谁在啊？老往青家跑？”
余安默默忍受余疯子的毒打。
他真想回答：
青家有谁在？有和蔼可亲疼爱子女的叔叔婶婶，有善良敦厚喜欢教自己读书认字的青阳哥，还有会和自己说好听话都自己开心、爱笑的青萝。
可他什么也没说。多说一个字，只会换来越加严重的毒打。
余疯子在余安脸上甩了一巴掌。
“老子少你吃？少你穿了？”
“有家不待，你是想干什么？”
他早就对余安常跑青家的事有意见了，一直隐忍不发，今日喝了酒，终于可以畅快发泄一把。
“我且问你，你爹是谁你还清楚不？”余疯子大力拧余安的耳朵。
余安自然知道余疯子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如果可以选，他宁愿当初母亲不要将他生出来。
余疯子手脚并用，嘴上还喋喋不休，“这么喜欢往青家跑，你倒是去问问你叔叔婶婶，介不介意再多你一个儿子？你去青家过得了。”
余安倒是想人青家的叔叔婶婶做自己的父母，倒是余疯子他会答应吗？
他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儿子认别人做父母？
他走了，余疯子发疯的时候找谁发泄情绪？他若真的走了，谁照顾断腿的他？
谁为他养老？谁为他送终？
他这样自私自利，一切以自己为中心的人断然不会为此真的不要他这个儿子。
余疯子打断了他的一条腿。
余安匍匐在地上动弹不得，左腿的腿骨处传来蚀骨的痛，余安的额头冒起了细密的冷汗。
他煞白着一张脸，温和的眼眸里是空洞洞的黑。
他想，余疯子一直在记恨着他。上次他寻他不成意外断了左腿，这次借酒发疯，他也断了他的左腿。
青萝说得一点没错，他的父亲根本就不爱他。
即使断了一条腿，他的父亲也不愿放过他。密密麻麻的拳头继续往他身上砸，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余安似乎感觉不到痛，麻木地爬在地上任余疯子拳打脚踢。
他抬眼去看角落里的母亲。
他懦弱的母亲和往常一样什么也不敢做，蜷缩在一旁无助的哭。
余安想起玉兰花树下睡得正酣的青萝，还好他残破不堪的人生，还有青萝这一抹美好的颜色。不然的话，他要如何坚持下去呢。
余疯子发泄完抖抖衣服便跑到房间内埋头大睡，如雷的鼾声一声接着一声，即使儿子因为自己断了一条腿，他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母亲翠芬流着眼泪，扶起他，然后去街上请来大夫为他诊治。
次日清晨，余疯子恢复清醒，再一次在他的面前下跪，求余安的原谅。
他母亲翠芬在一旁哭个不停，哽咽着说道，“你爹知道错了。他一个大男人要赚钱养家，也不容易，你便原谅他吧。”
余安将脸扭向一旁，此时厌恶这个家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那天之后，余安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很多天。
他的对面是灰色的水泥墙，紧闭的木窗。
他的眼前除了灰，什么也看不到。就像他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叩叩叩~
紧闭的窗户发出指节敲动的清脆声响，仅仅一秒的功夫，余安便猜到外头的人是谁。
窗户从外头打开。
一道温和明透的阳光照射进来，余安眼前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盎然的绿意，外头的草木生长得正盛。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毛茸茸脑袋探了出来，青萝费力的踮起脚，爬在窗沿上，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
青萝一看到他，便哭了。
晶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像小珍珠。
天真烂漫的青萝因为他的腿受伤，掉小珍珠了。
余安见不得她哭，眼睛酸酸的。
他回她一个安抚的笑，但看在青萝眼里便是在强颜欢笑，笑了比哭还难看。她更难过了。
“余安哥哥。”
青萝心疼的视线落到余安绑着绷带的腿上。“你是不是很疼。”
疼啊。余安快要疼死了，晚上疼得睡不着觉，白天疼得也睡不着觉。
无数抱怨的话来到嘴边便变成轻轻的两个字，“不疼。”
“你每天都躺在床上，快要无聊死了吧。”青萝眨眨眼睛。
是啊。每天不是对着窗户就是强，像个死人躺在床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情绪崩溃又再崩溃，精神早就错乱了。
再多的苦最后落到青萝耳边，就只剩下“还好”两字。
青萝动动嘴皮子，想起了昨天上午的事。
她带了山上的野樱桃，想要拿给余安吃。被余安他爹在门口拦住了。余疯子不让青萝探望余安。
“昨天我说我要来看看你，你爹余疯子拿眼睛瞪了我好一会，说你腿残了，要好好静养，让我不要来打扰你。”
“当时我气急，忍不住骂了他两句。”
青萝说到这里，不愿再往下说。
她忍不住冲撞了余安哥哥的父亲，不知道余安哥哥会不会生气。
“你骂了什么？”余安不怒反笑，给了青萝鼓励。
青萝模方当时的情形，表情生动。
“我说，什么要静养，你是怕我将你打伤儿子的消息传遍城里吧。”
“明明是个暴力分子，还要装什么谦谦君子。你是什么人，黎城的人难道不知道吗。你又不是罐子，怎么这么能装呢。”
“然后你爹便气急败坏了。”
青萝想起当时余疯子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骂他后，他气急败坏又不知所措的狗样，便忍不住发笑。
“他让我滚，说我们家余安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别死皮赖脸的籁着我们家余安，免得将他带坏，和你一样目无长辈。”
“我回骂他，我从来不知道我有一个酒量不行还爱喝酒发酒疯，随意打骂孩子拿孩子泄气的长辈。”
“最后他骂了我一句小畜生后，就怒气冲冲的走了。”
青萝每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怎叫一个爽子了得。她就是喜欢看余疯子吃瘪抓狂的模样。
青萝高兴的得意忘形，后又想起余疯子他就是一个在外夹着尾巴做人，在家称王称霸的懦弱男人。
她如此招惹余疯子，余疯子将气全撒到余安哥哥身上怎么办？
“我当时气急了，只想着嘴上说着畅快。没有考虑到他回去后会将这怒气发泄在你身上。”
青萝担忧，“他回家后，有没有迁怒你？”
“我有些害怕。”
余安笑了笑，安慰道，“别怕。他只要不喝酒，便不会有什么事。”
得他安抚，青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她笑了笑，将揣在兜里的樱桃塞余安嘴里。
鲜嫩多汁的樱桃在嘴里化成一抹清凉的甜。
往后的日子里，余安再没吃过这么甜的樱桃了。
青萝拿手帕包着，接过余安手里吐出的樱桃核。
“以后，我每天都来看你。”青萝眉眼带笑，弯弯的眼睛像两个小小的月牙。
余安看到青萝的身后春意盎然，有她在的地方，处处充满朝气。
“好。”余安点点头。
“不过......我只能偷偷的，不要把窗户锁得太死了。”青萝想起余疯子那张丑陋随时破防发疯的嘴脸，小声对余安叮嘱。
那段时间，余安的的腿伤得很严重，大夫说，调养得不好恐会落下隐疾，往后会行走不便也说不一定。
母亲终日惶惶，悉心仔细的照料着他。生怕他这条腿就这么把他的人生给毁了。
他断掉的腿，对母亲翠芬来说，就像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噩梦。
余安则表现得比较淡定，至少他受伤的很长一段日子，余疯子再也不会打他了。
某个寻常的傍晚，青萝爬着窗边，双手撑着脸颊憧憬道，“余安哥哥，你要快些长大。”
“长大干嘛？”余安不解。
青萝笑着耐心解释。
“手臂要长得比洪武大街撸铁的铁匠还要粗，腿要比抬轿子的脚夫还要长，身子要比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还要魁梧，力气要比牛还要大。”
“如此一来，余疯子便打不过你了。”
原来是为此事而操心。
余安笑得温柔，脸上有浅浅的红晕，“那我要多吃些饭，长得高高壮壮的，谁也不敢再欺负我。”
往后的日子，余安听了青萝的话，吃很多的饭，盼望着自己能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惜，他无论怎么吃，始终是那一副弱不经风的懦弱模样，他也没能等到真正与余疯子抗衡的那一天。
余安腿伤好了没多久，余疯子便死了。
余疯子喝了太多酒，中毒死了。
他死的时候，除了母亲，没人为他流一滴眼泪。
对于余疯子的离开，余心中无悲无喜，麻木冷漠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
参加葬礼的亲戚见他如此模样，个个口诛笔伐，一个劲的指责他。
可他和余疯子之间本就没有多少父子之情，就算是装，他也装不出来。
余疯子走后，余安的生彻底得到解脱，他不用担惊受怕的过着日子。
身边有青萝相伴，生活中的一切都变得有趣生动。
他想着未来的日子都能一直这般就好了。
好景不长，余疯子死后的第二年，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突然造访。
母亲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她让余安唤他，“景叔叔。”
年岁渐长的余安一下便明白了这声景叔叔的重量。
景叔叔是个脾气温柔很有涵养的人，母亲跟了他，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吃过晚饭，母亲让他收拾行李，他们母子要准备跟景叔叔一起去江南生活。
消息来得突然，余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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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是不是很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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