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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只当他在吃醋

祁鸢没想到突然就这么仓促地重逢了。

毫无准备,不知所措的人,只能僵在原地。

她被金冠反射的光狠狠钉在原地,浑身骨头氧化般,一动都动不了,

一味直勾勾瞪着祁聿安的眼睛,仿佛要彻底看清楚他心脏到底是什么形状!到底多么宏大!

怎么整整七年的光阴!整整七年的夫妻情分!还是填不满!

祁聿安看着眼前人眼中情绪几经反转,眼底血丝横生,直勾勾望着自己,搁撂茶盏,滚动喉结,起身,正欲开口,

只见雪青衣衫猛然冲自己扑来,光线绚烂,迷人心智。

祁鸢一把勾下头上流苏银钗,直冲祁鸢心口而去。

偏偏那人也不躲,闷哼一声,混着流苏响动,就那么硬生生受了下来!

祁鸢早已红了眼眶,咬牙,猛地拔出银簪,

噗嗤——,

光线明亮,鲜血喷涌而出,更加鲜明。

她闻着血腥味,满手赤红,嘴唇颤抖,紧紧攥着那只银簪,傻站在原地,

滴答——滴答——

**裸的脚背上一丝丝温热,是他的血。

葬身火海的时候,祁鸢是想过和他同归于尽的。

身陷虚空被花骨朵围簇时,她更是满脑仇恨,只想杀了他。

现在突然见到了他,亲手用簪子扎进前世她最喜欢依靠的胸膛——喷涌的血溅她一手。

眼前人痛捂胸口,嘴角溢出丝丝鲜血,却又平白让她觉得有几分可怜。

祁鸢看着祁聿安脚步发虚,晃晃荡荡倒靠在桌椅边上,撞翻了刚刚搁置的茶,

茶水一滴又一滴,

在毛毡上晕出一片污渍。

她以为自己会大仇得报的快感,却只只空剩一腔愤恨,浑身上下又平添无数委屈……

突然之间,一向乖巧的女儿,竟然当着他的面,刺杀了守礼有节的太子殿下!

祁复连忙扶住太子,怒吼,“阿鸢,你在干什么?!来人!来人!叫大夫来!”

父亲的声音,像一只重拳,狠狠打醒祁鸢这个醉酒人。

门外小厮听到立即应下。

祁鸢手抖颤不止,银簪啪叽一声,正正砸在方才碎了的半块杯盏碎片上。

院子里荷花清香传来,混杂着鲜血味,她望向祁聿安看向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依旧那么勾人,她想从中看到自己。

她想,自己重来一世,那祁聿安呢?

如果按照…母亲说的,她是被遗弃在人间的,那她在记忆里看到的祁聿安救了她,祁聿安真实的身份又是什么?

祁聿安知道自己重生了吗?

祁聿安到底有没有上一辈子的记忆?

“将军,将军,大夫来了!”小厮急忙跑进中庭回禀,大夫慌乱上前诊治。

祁复听着医嘱,帮忙扶稳太子殿下,以便包扎,回头见女儿还呆愣原地,

“祁鸢!你在干什么?!”祁复再次怒吼。

祁鸢彻底回过神来了,声调却仍忍不住发抖,“臣女知错,请太子殿下责罚。”

祁聿安手攥紧再缓缓松开,任着医师包扎。

心脏疼痛难忍,却微笑示意,一贯儒雅随和,“祁姑娘,孤想要一个理由。”

祁复见太子殿下不欲多过追究,恐祁聿安私下再有不满,又看到她光脚丫子立了半天,心里又是一片心疼,干脆先遣走她,

“你这丫头,今日见了殿下,无礼至极!好好回去闺房反省!”

“小姐!小姐!”

珠帘后隔高高低低的喘声,清云拎着鞋袜终于跑到中庭,看到眼前景象吓了一跳,立在原地。

祁复看着主仆二人杵在那里,心中无奈,给清云使了个眼色,“今日你们小姐闯下大祸,还不快带回去好好反省!”

清云会意,拉着祁鸢走了。

祁鸢往后望,那人漏了半边古铜色臂膀,医师包扎时,紧蹙眉头,盯着自己。

她扭头离开。

循着前世记忆,今日祁聿安上门拜访,明日她便要进宫,正式和太子定亲。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上一辈子,无意之中,她撞见了太子和一女子在宫门交谈,她到达宫门时,那女子已经上了马车离开。

上一世的她被欢喜冲昏了,现在想来,那姑娘应该就是他折了半条命,也要入皇家族牒的心爱之人吧。

可惜了,被她截了胡,平白无故破坏人家的大好姻缘。

祁鸢想起来那个自称她母亲的人说的话……

杀了祁聿安。

那天的对话不清不楚,她得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唯一确定的是,多亏了那个女人,所以自己才能重来一世。

她应该是个好人。

祁鸢在沉思的时候,祁聿安拖着人间笨重的身体回到了皇宫。

旧门处。

阊阁门早就积满灰尘,笨重而古朴,自从太祖死后,将军叛乱,全家被射杀于此,这门再也没打开过,成为了皇城众多大门中的一处装饰,边梃上的雕塑早已经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

“元诩。”祁聿安语气虚弱,蹲坐在门边,

灰尘荡起,忽然,门中化出一少年,三千银发,金铸独眼,右眼紧闭。

传说中右眼睁,收佞人。

那少年顽劣,银发生花,围着祁聿安好生转了几遭,语气轻佻,“行啊祁聿安,后悔不?谁让你非要陪这小女孩历劫,现在可好了……”

祁聿安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银发少年想到了什么,紧紧闭上了嘴。

月色倾泻,银发少年全神贯注,倾注银色进入祁聿安体内,为他疗养。

人间的药,对祁聿安来说根本不管用。

天庭有四大真君——风平,花栩,雪崇,月灵。

祁聿安是雪崇真君,元诩是月灵真君。

至于花栩真君,就是十几年前渡劫差点失败,只能被迫抛弃女儿在人间的祁鸢的母亲。

而风平真君,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每年四大真君要从人间挑选品德出众之人升仙,但是成为神仙之后要进行每万年一次的思想考核。

一次两次还有新意,慢慢考核内容趋向同质化,甚至有人弄虚作假,有人为了外快主动替人下凡,混乱不已,各大神仙叫苦不迭!

恰逢元诩下凡渡劫,却遭遇坎坷,渡劫失败,各大神仙纷纷抗议提出取消思想考核。

但是考核工作由来已久,且都是由雪崇负责。

这一抗议,不是公开打雪崇宫的脸吗?还让另外几位真君平白看了笑话。

救友在急,雪崇真君干脆亲自下凡,化身病弱北朝太子祁聿安,目的也为规范考核内容和下凡流程。

历劫过程全程24h在天庭万眼镜前播放。

祁聿安虽顺利完成前世任务,不料出现祁鸢这个变故。

是他不小心害了她。

知道花栩真君想借此机会,渡她升仙之后,他干脆顺势而为,再次被卷进人间,助她渡劫。

作为代价,如果祁鸢此生渡劫失败,他彻底魂消。

“哎,我说你,有必要玩这么大吗?”元诩叼着狗尾巴草,斜靠着祁聿安的后背,满头银发圈着他,然后轻晃了晃。

身后人没吭声,良久,叹了口气,只有一声,“是我欠她的。”

时雨无声。

京城落了一夜的雨,分明是夏天,晨起时竟带有几丝寒气。

“小姐,带个披风,我看一会儿这天又要下起雨来。”清云拿着一件紫梅色披风给祁鸢套上。

祁鸢抽了抽鼻子,问:“爹爹呢?还在生我的气吗?”

“小姐!你说说你,好端端地怎么就…刺了太子殿下呢?!多亏太子殿下不计较,将军也及时封锁消息,不然这可是抄家的大罪!”

清云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实在觉得自家小姐自从那日醒来就太过怪异,还要叮嘱什么,

祁鸢的心却早已经飞入了皇宫。

今日她入宫去,不仅要找到那个女子,并且要当众解除与太子殿下的婚约。

祁复在祁府门口等着,估计受了风寒,也在抽鼻子,见祁鸢到了,哼了一声,先爬上马车。

祁鸢莫名想笑,紧随其后登上马车。

“爹爹,你说娘是什么样子?我都没见过阿娘。”祁鸢昨晚百思不得入睡,疑惑没解,她先发制人。

“你娘?哈哈哈,你娘可是倾城之貌!”

祁复想起亡妻,心中无限牵挂,

“当年我刚投身兵营,幸得你娘不嫌弃,所以后来有了你。可惜,北疆天寒,生你的时候我在前线,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所以阿鸢,京城不比北疆,为父知道你向来有主见,但是昨日之事我看不懂。

既然太子殿下要你给他一个交代,你们未婚夫妇,自己的事情就自己做主吧。我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你们那么多,但是你切记要谨慎行事。”

祁复失去发妻,实在是害怕护不住唯一的女儿,再度开口,

“待会到陛下面前,谨言慎行!陛下不似太子,可让你随意欺负!听见了吗?!”

祁鸢心底温热,紧紧搂住祁复的左胳膊,像幼时一样,把脸贴了上去,久经沙场的将军有一天也会因儿女而怯懦,她久久不能平复。

车辇徐徐,穿过喧嚣,抵达皇宫。

祁鸢下车,一个人在宫门口逗留,她记得没错的话,那女子的马车应该就到了。

宫墙高耸,上辈子她为了所谓的真情,困在这里七年,想想真可笑,虽已经是旧事,但总要过一遍心雨才肯罢休。

忽然风起,她被吹得睁不开眼睛,绢丝手帕被吹起,飘飘远去。

雪青衣衫混着紫梅披风纠缠不休,她右手扶额,刚想去捡起,视线里,一双绮罗长靴,映入眼帘。

她抬头,是一个陌生男子,青色对襟宽袖长袍,侧脸消瘦。

那人捡起手帕,递给小厮,遥遥冲祁鸢点头示意,就往宫门而去。

祁鸢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前世,她同祁聿安成亲第二日,去了皇后宫中出来,被一番敲打房事,二人面色诡谲。

新婚那夜,祁聿安以刀架她的脖,怀疑祁鸢接近她的真实目的,祁鸢一片真心,却被冤枉委屈不已,二人好一番争执。

谁承想,一夜之间,京城传遍,太子新婚夜太过疯狂,太子妃神志不清。

祁鸢脸色发红,吞了苍蝇一样说不出话。

谁知道事情就不是那样的!

两人僵硬地出宫门时突然下起了雨,烟雾朦胧间,一人踏雨声迎面而来,也是这般青色对襟宽袖长袍,侧脸消瘦,不卑不亢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娘娘,雨势湍急,不知殿下娘娘也在此处避雨,多有冒犯。”

祁鸢看到此人第一眼,只觉长得好看,便多看了两眼。

宫墙高耸,朱红色大门在雨打中更加厚重,宫婢去寻纸伞了,祁聿安同祁鸢在檐下避雨。

祁聿安板着脸,没有回话的意思。

祁鸢疑惑只能开口,“大人请起,无妨,本宫和殿下也是刚到此处。”

无人在说话,雨越来越大,祁鸢目光跟随,“大人的香囊好特别,”

沈清琅抬头,状似无意看了祁鸢的方向,“谢娘娘夸奖,”

祁鸢越看越觉得熟悉,想要去伸手碰那个香囊,被祁聿安一把抓住手腕,他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她突然清醒过来,连忙把手背起陪笑,“对不住沈大人,我见它特别,所以想要看看,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无碍,娘娘不必挂怀,”沈清琅眼眸莫名。

“走吧,”祁聿安没有放开她的手腕,拉着她离开。

上了车辇,祁聿安看祁鸢还在发呆,他问,“你是太子妃,你怎么回事?抢臣下的香囊?”

当时她只当祁聿安在吃醋,心中喜悦,后来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祁聿安那么反常。

那是她闺阁时期绣给他的香囊,他却随意扔了,恰巧被沈大人拾到。

祁鸢越想越生气,祁聿安可真是个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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