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大概是这样度过的,上学、升学、就业,恋爱、结婚、生子,恋爱可以随便谈,但是结婚的话,要慎重,要找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或是精明能干的丈夫,然后才能生出聪明可爱的孩子,从此人生就围绕着孩子转,等他们成家立业,好像就可以“寿终正寝”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每一个人都会按照社会的期待度过此生。比如说,有些人对升学、就业、进修等等耗费精力的事情了无兴趣,在我的所知范围内,不婚主义者和丁克族也并不少。当然,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怎么选择度过自己的一生,也是他们的权利吧。
夕阳西下之时,我在咖啡店里对老朋友福部里志阐述了这样的想法。听完之后,里志面带一如既往的微笑,说道:
“我也这样觉得。话说,我还真没有想到奉太郎你会选择尼特族的生活方式。”
这话可不能听过就算了,我对此进行了抗议。
“你是说我是尼特族吗?”
“怎么说呢,我可不认为选择辞去神山市税务局的税务员这样一份稳定且高薪的工作的奉太郎对人生很积极。”
“但是我也并不消极吧。”
里志的笑意更浓了。
“高中三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以为奉太郎会放弃节能主义的信条,看来,奉太郎那一点点忠诚心起死回生了嘞。”
我哼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我并不排斥充满干劲的生活,只是我这为时不长的工作经历太令我失望了。
我迟迟不回应,气氛随着窗外的夕阳落了下去,里志耸了耸肩,挽救下落的气氛,道:
“好啦,我还是关心奉太郎辞职后打算做什么吧。要在家啃老吗?”
关心?你还是闭嘴吧。
“旅行。”
里志拍桌而起,愕然地瞪大眼睛,他做的表情实在太夸张了,我以为工作会让他变得成熟一点,看来并没有,还是这样随时随地,不分场合的做出这种蠢得要命的表情。
“旅行?是旅行?你真的是奉太郎嘛?”
他甚至激动地拍了拍我的脸,似乎要唤醒我。
“里志!你太没礼貌了!”
里志愕然的表情褪去,瞪得像青蛙一样大的眼睛也恢复正常,又换回那贱兮兮的笑容。
“啊,真是抱歉,我以为太阳从西边升起了,无论怎样,旅行都和奉太郎不太搭配吧。看来你对你的信条真的只有一点点忠心。”
我从西装制服的左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和本人个性完全不符的秀丽字体。我将那张纸递给里志。
“你自己看吧。”
里志接过信来看完,然后不出所料地笑出了声。
“哈哈,原来是姐姐的建议啊。那确实很有道理。”
为什么这么开心啊,我很清楚我现在的表情与他完全相反,但并不悲伤。从今天起,我就是无业人士折木奉太郎了,本应该悲伤的事情,我却并不伤心,当然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总之,内心毫无波澜,就好像回到了小学六年级那天。今天早上从印度飘然而至的国际信件,给了我一个完全不符合我风格的建议,也意味着我不得不做出改变。
“奉太郎,出发吧,答案就在路上!”
早上拆开信封看完这封简短的信,就被这富有哲理的内容给震撼到了。我真不该期待折木供惠能给出什么可行的建议,但是......
“你决定好去哪里旅行了嘛?国内还是出国?”
“还在考虑。”
“原来如此,那就还是要先闲置在家喽。”
闲置?这家伙不愧是律师,用词如此准确。不过,我已经不打算聊下去了,打算回家睡上一觉,最好自然醒,把工作欠我的睡眠都补回来。
“我先走了。”
“好。对啦......”
我刚起身离开位置,便被里志拉住了手腕,不得不停下来,听他说完。
“我和摩野花的婚礼在年末举行,记得预留出时间来参加哦。”
看着里志春风得意的笑容,衬得我是如此悲戚。折木奉太郎,今年26岁,恋爱经验仍然为零,至今还保留着处男的身份,我想这在日本应该算是稀有的吧。
算了,反正我对女人、恋爱、婚姻、孩子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可能等到里志和伊源子孙满堂了我还是一个人吧。
“哦,恭喜呀,我有空就来。”
里志瞪了我一眼,道:
“是一定要来。”
“啊,我知道啦。”
……
回到住处,我整个人便松懈下来,扯开勒人的领带,扔在桌上。看来这东西无论带多久,我都适应不了,不过今天之后,大概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有需要穿得这么正式的场合了。
在沙发上躺了一会,花半个小时,说服自己去洗澡,然后便可以在床上享受夜晚。
一切都收拾好,躺在床上时,也才不过八点,八点就躺在床上了,换做平常是不敢想的,自工作以来,有哪一次能在十二点前上床休息呢?答案显而易见,是没有的。既然如此,好好珍惜吧,赶紧睡着。
我分明能感受到倦意,可大脑又异常清醒,完全睡不着呀,只好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不知怎的,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空想了一会,才最终决定从床上起来,打开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世界地理杂志看了起来。
我被这些鲜明的色彩冲击到了,世界如此多彩,简直和我格格不入,随意翻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那种只要我看到一眼就会产生立刻想去的冲动的地方真的存在吗?我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接着往下翻,我终于看到了不那么鲜艳的色彩,一片淡而厚重的黄色出现在我眼中,是撒哈拉沙漠啊。
杂质介绍了撒哈拉沙漠里的国家,埃及、利比亚、阿尔及利亚、摩洛哥......我的思绪飘向距离我一万多公里的沙漠,等我回过神来,电脑上已经是从东京到摩洛哥的航班信息了。至于为什么是摩洛哥,说不清楚,不过理由并不重要。“奉太郎,出发吧,答案就在路上!”老姐的话在脑海中响起。
我确定好出发日期,订好机票和酒店,九月份是摩洛哥的旅游旺季,机票和酒店价格并不便宜,看着短信发送的扣费通知,总觉得心里在滴血。里志说得对,我之前的工作确实是一份高薪工作,年薪百万,侥幸通过了笔试,又凭借运气通过了面试,当时参与面试的应届生中,名校毕业的太多,比我优秀者更甚,我完全是凭运气得到了这份工作。
没有房贷车贷,没有家庭需要我养,我除了日常花销和买书,基本没有用钱的地方,因此存下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足够我不工作也能潇洒一段时间,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彷徨迷茫无奈,突然想起神山高中来。我并不是一个念旧的人,我的高中也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件值得拿出来说的事情。此刻,我却陷入了回忆的漩涡,想起一个人来,我们亲爱的社长大人——千反田,这并不是出于什么不可言说的情感,只是这家伙算是我高中时代最难缠的人,没有之一,她一句“我很好奇”,便让我不得不思考起来。
啊,真怀念,如果可以,永远这样也不是不可以,至少只需要思考这些没意义的事情,我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了。
该睡觉了。
美好的早晨被一通电话搅乱,罪魁祸首是折木供惠。
“决定好去哪里了吗,我亲爱的弟弟。”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想起昨晚的临时起意:
“摩洛哥。”
电话那头的老姐闻言,明显兴奋起来:“不愧是我折木供惠的弟弟呀,要重蹈姐姐当年的路线啊。”
我突然不想去了,现在退票还来得及吗?
老姐喋喋不休起来,说起摩洛哥这个地方,说起她的经历,我一点也不想听,这个地方的神秘色彩全被她的话给搅没了。
“好啦,你老姐我也很忙,就说到这里吧,祝你好运。”
“嗯。”
终于结束了,不,还没有结束,等待我的还有父亲的审问,他十分不理解我辞掉工作的做法,为此还要将我赶出家门,多亏了老姐从中斡旋,不然,我就要无家可归了。
审判时间长达一个早上,父亲口干涩燥,我精疲力尽,但仍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这个在我此前人生的重大决策时都闲少参与的人突然要插手我的人生,尽管他是我的父亲,我一时还是难以接受。
成田机场。
“奉太郎祝你旅途顺利啦。不过,要是遇上什么麻烦的事情,记得打电话给我,我会第一时间笑话你的。”
面对里志的挪倻,我面无表情,一想到一会长达将近三十个小时的行程,就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还是省些斗嘴的力气吧。
“我走了。”
“好,要抱一下吗?”
这家伙搞什么,又不是晚上八点档的肥皂剧里上演的男女主机场分别。
“不要。”
登上飞机,我便开始闭眼休息,但愿这次旅行一切顺利,不求发生什么美好回忆,但愿不要发生糟糕的事情,平淡一点再好不过。
穆罕默德五世国际机场。
飞机行使并不平稳,因为遇上湍流,颠簸不止,一下飞机,我便呕吐不止,身形虚晃,随时都要倒下,偌大的机场,没有熟人,我可不敢真倒下,只能凭借我强大的意志力撑着。
歇了许久,目送乘客们离开,我才渐渐恢复过来,在机场换了货币,购买了电话卡和流量卡,打算出发前往酒店。现在是摩洛哥时间,上午九点,机场外,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尽管早有预料的我,还是被这热气吓到,抬头望向天空,刺眼的阳光逼我低头,额头又开始冒虚汗了,这趟旅程一开始就给我带来不好的体验感,让我一开始的美好期望被碾碎,我早该知道的,祈祷老天,并不会有什么效果。
一开始,我就不该选择这个地方,想起一句至理名言来“冲动害死人”,不过,我必须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只好拖着沉重疲倦的身体走向出租车群,一不小心和其中一个司机对视了一眼,便被决定了,要搭乘他的车。
司机朝我热情微笑,接过我的行李箱,我尽力挤出一个笑容回应。打开车门,我以为无人的车内,还坐着一位女性,正侧身瞭望车外景象,透过玻璃车窗的阳光笼罩在她身上,愣了一下,便坐进去,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想让疲倦的身体获得片刻的休息。可身旁的这位女性似乎不想,因为她正盯着我看,我闭着眼睛,但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此刻正落在我身上,狭小的空间内,她的视线有些过分炙热了,让我有些局促。
我的样貌和身板并不是那种外国女性会钟情的类型啊。真是奇怪,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被她看得我呼吸都有些紊乱了,实在忍无可忍的我,缓缓睁眼,微微侧头。
在此之前,我一直把握不好“百感交集”“五味杂陈”这类词汇的具体感受,但是在这个瞬间,我顿时明白了这些词汇是用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惊讶、紧张、激动、羞愧,甚至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在澎湃,我想那一刻,我的呼吸都停滞了,但心却像安装了加速器一样狂跳不止,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以一种我从未想到的形式发生了,太难以置信了。
我想哭。
但是,她却看着我,面带微笑地说道:
“折木君,好久不见。”
“嗯。”
我迅速别过头去,悬起心来,害怕的情绪逐渐占据上风,千万不要提起啊。
“能在这里遇见折木君真神奇呀,”
“是啊。”日本那么小都不曾遇见,却在世界的另一头相遇了。
手心不停冒汗,我如坐针毡,竟生出一种想要跳车的想法,千反田每说一句话,我的心便提一下,发现她说得不是那件事,便又放下来,就这样一提一放,真的要炸了,这是21世纪的新型酷刑吗?
话题终于结束了,我想我可以彻底放下悬着的心了,不,只要千反田还在身边,我就不能放下警惕,担忧还是萦绕心头。她为什么没有提呢?是没有发现吗?不会吧,她应该发现的,就像当初发现我写在读书感想里的俳句一样。或许她只是想不想伤害我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不对,这是什么值得思考的问题吗?管她出于什么原因,永远不要提起最好,就让它永远留在过去,烂在那个春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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