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星辰随着蝉鸣的节奏,忽明忽暗,似是瞌睡。
六扇门的捕快们一个接一个离开了卷宗堂,而何若利却还在亢奋地逐字逐句剖析《观星志》,把稿册塞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书中吉凶之说对何若利而言极其陌生,她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得翻开这本书,看那所谓的老前辈如何故弄玄虚。
刚解到哪儿了来着,她的思绪因分神又不小心断了。
她啃着笔头,再一次扫起原文和她密密麻麻的笔记——
「《乙未岁星变赋》」
根据星象日历,乙未岁确实是本年,武历七十二年。
「九月星沉洛水寒,十六惊雷破河川。」
“九月”......“十六”......是指日历上的九月十六,还是九个月亮和十六道惊雷?
在这本书里,如果出现什么九个月亮的星象,倒是真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劫火焚天龙蛇变,玉童降世换江山。」
看来是天灾**将要让天下乱成一团,而一个即将降世的孩子会把这世道推翻。
「贵胄难保世袭位,布衣亦可登金銮。」
在新的世道,高官贵族难以保住世代相传的地位,而普通人也能登上......朝堂?
不知道这所谓的“普通人”,是不是又不包含女人呢。
何若利苦笑。
「但恐此童踏江山,血染轩辕天下乱。」
这个孩童虽然有能将世道推翻的能力,但是却不能让他入世,否则将血洗朝堂,天下大乱。
......
神神叨叨的,反正就是有个将在九月十六日降生的孩童要闹翻天了。
听起来倒像是江湖话本里瞎编的俗套故事,堆砌些新颖古怪的词,浓缩成几行诗,倒是让人捧作了宝。
可当下武林最受欢迎的,反倒就是这种无厘头的剧本。
“把没念过书的给害的......”何若利看着被牛三郎刻意勾画的“玉童”二字,实在是哭笑不得,“真把‘玉童’当玉做的胎儿了。现在倒好,人财两空。”
这下可以开始屡逻辑了。
牛三郎性格极犟,不轻信任何东西,包括江湖里广为流传的《观星志》。
直到《观星志》近日更新,再度风靡,牛三郎听闻“九月十六降神童”的预言,又算了妻子的预产期,恰巧是同一天。
清贫一生,被飞达腾黄的金光砸中,使他终于动摇。
这种时候,恰恰是极犟的性格害了他。
为了让这个孩童“不踏江山”,防止“血染轩辕”的惨状发生,他不惜一切代价广屯粮草,做好了长期藏玉童在家的准备。
一切准备妥当,急于致富的他甚至等不到妻子临产,剖开了孕肚想要玉童提前降世,才酿就了这场悲剧。
可是,是什么使他如此着急......
“梅,怎么还不走?”一个右鼻上有一大块胎记的同僚试图打断她。
何若利的眼睛像是沾在稿册上了,不断思绪,她速度将最后几个字写完,啪地放笔,抬头却忘了这同僚刚说了什么,只记得他对自己的称呼,“梅”。
六扇门内同僚之间为了保留身份,皆以代号相称,而何若利的代号便是梅。
见何若利这干活干傻了的模样,那同僚好言相劝道:“薪资就这么点,你就别这么白费功夫了,随便编点糊弄过去就行了。”
“那怎能行。”何若利往边上倾斜了一些,一点也不遮掩对这种办案态度的鄙夷,“这是要入案的,后人可得用来继续查案。”
那同僚自作聪明道:“那也是后人的事了,案子既然结了,牵扯不上我们,怕啥。”
“牵扯不上我们?”何若利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方向,“你怎么不想想被冤枉的可怜人。”
“再冤枉有我们冤枉么?不过拿着三两薪资的小人物,还指望我们杯水车薪?”那同僚鄙夷地皱起了鼻头,“找到线索了又如何,没找到又如何,上头定下去的罪,又不通过我们这点小声音来审。”
何若利不服:“怎么不通过,这在卷宗室的一笔一墨,皆有被翻阅的可能。”
“你笔下这个牛三郎已经被判死刑了,他们有问过你查的线索吗?”
什么?牛三郎已经被判死刑?
何若利脑中一翁:“就没人问他为何信了《观星志》,为何去杀妻?”
“谁在乎什么《观星志》。”那同僚随手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说是审判,不过是走个流程,等你在这待久了便知道了。让我们查案子,也不过是走个流程,他们只在乎你做没做,不在乎你做了什么。你交上去了,也不会有人看。久而久之,弟兄们自然没人跟你一样傻傻熬夜了。”
“既如此......为何不离开?”
“那有啥办法,干了这行 .....”那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含糊咕哝道,“饭碗丢了就等死吧。”
等死?
“为何?六扇门为民除害,不该受人敬仰才对吗?”
“还能为何,得罪人啊。你想想,在六扇门里头,咱还有大靠山,仇人不敢找上门来。要是出了六扇门,那岂不是要被千刀万剐?”
为兄长在衙门里痛骂官员的记忆突然闪回,而如今,自己竟也成了捉窃贼的捕快。
那一个个落网的兄长,那一个个谩骂的自己......
何若利突然感觉胃里的酸液在翻腾,极其不适。
见她掩面欲呕,那同僚装作没看见,随口告了别,便退堂了。
这两日的状态很是不对,先是听风时睡着,再是胃酸欲呕......
何若利猛然惊觉,低头一看□□,果真被血浸透了。
她立马从木椅上弹起,迅速拿起一块布往边上水桶里浸了水,一遍又一遍地用力擦拭。
千万,千万不能被发现是女子。
她已经被赶出朝堂,不能再被赶出六扇门。
否则,如何对这江湖刨根问底?
她并不傻,自然察觉到过六扇门的不对劲......
当下,天下已乱,饥民窃粮,是命数;官吏抓人,是权数。若只拿命换权,迟早失控。
因为矛盾根源本就不在这里。
为何粮仓过剩时,就算腐烂喂鱼也不济民?
虞氏忠良满门被屠,却石沉大海,无人昭雪,任由小人做官,岂能不乱?
师父让她一遍又一遍地查这些窃粮案,究竟是为了什么?
血渍早已渗透到木头缝隙里,如何也擦不掉,甚是刺眼。
若不是为了维护公物,她早就把那块给劈下来了。
何若利环顾四周,见到一盒红墨,直接拿来泼洒在木椅上。
那墨水缓缓蔓延开来,像一朵盛开的异花。
何若利看着这舒展的形状失了神,用笔尖沾染黑墨,将异花勾勒出了形状。
下腹的绞痛袭来,何若利只能捂着肚子离开了卷宗室。
今日就先这样吧,没有什么她能做的了。
未来,等她实力强了,被认可了,会有的。
正当她消失在夜色中时,一阵清风掀开了卷宗室的门帘。
白无双正要前往书柜翻找牛宅案卷,却透过墨香嗅到了一丝腥味。
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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