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你不愿见我吗？

窗外，狂风翛然乍响，天际乌云密布，快要压在人头上。

最靠近窗户工位的同事，伸手掸了掸面前风吹进的灰，起身拉下了纱窗，凑近瞧见一眼窗外，深色的乌云聚集，似要暴雨临头，不禁打个冷颤，疑惑自言自语道：“早上还看天气预报说最近没雨，这降温降得真突然。”

室内其他同事也关注着天气变化，跟他附和：“我都没带伞呢，那得赶紧走了，不然一会儿可得淋雨。”

众人纷纷都同意她的说法，放下手里的活儿，陆续离开。最角落的屏幕还亮着，走到后面的女孩同事出于关心问候了一句：“褚老师，今天你又加班？”

“嗯，快开学了，在整理名单。”回话的人头也没抬，继续忙着手头上的一点事情。

女孩同事想再多关心一句，话到喉前又不忍打扰，“那我先走了，拜拜，今天可能要下雨，等会儿记得带伞哦。”

“好，谢谢，再见。”

他声线淡漠，在平时的交际中话很少，也不会主动跟人搭话，只有人家提到他时才简短的回复两句。

话音落下，整个办公室都寂静下来，褚灼抻了个懒腰，侧过头去看窗外，玻璃上映出人脸，明明是不久前才修过的头发，又有些长了，过两天得再去一趟。

额前碎卷的头发下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更显教师的成熟气质，当初来学校报道时，带他的老师都还怕他长得年轻，管不住这些小孩，随着几年的经验增长，也多增了不少的疲惫。

今年是褚灼第一次做带班班主任，刚招生上来，要忙的事情很多，在开学的前几天就已经开始在工作，教职工大会，学科研讨，班主任交流会，常规工作培训等等，没一刻轻松。

住家距离这所北川六小大概半个小时车程，此刻天色已经在暗下来，今天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完成得差不多，才终于打算收拾好包回家。

北川市是中部城市，白日里也没见天象异常，这会儿大风刮得更是猛烈，褚灼还没出门，整个人都似要被吹走了一般，赶紧重新撤回办公楼，找了个拐角躲上一躲。

拿出手机想查看一下新闻，天空之中呈现一片漆黑之色。一道亮光闪过，又转瞬为白，在夜空中留下一道长痕。

空中电光乍现，雷雨交替，褚灼呆在这多年来从未有过这么恶劣的天气，这熟悉之势，不像寻常的下雨，反倒更像是……渡劫？

褚灼摇摇头，不信自己胡乱想法，待到三五分钟后，才终于变得小了些，抓紧时机出去打车。

学校门口为了孩子们的交通安全，规划的路线不允许停车，要打车还得再往前走一个路口。

褚灼在这已经工作了几年，对四周的路况都很熟悉，现在还没开学，这个时间点又晚，天气还恶劣，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暴风雨吹得裤脚全都湿透，暗道一声倒霉，继续往前走。

刚过拐角，入眼就是一个黑影躺在地上，穿着一身的黑色衣服，蜷缩成一团，混合着泥土和雨水，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好像是个人？

市区街道繁华，街道管得严格，不可能是流浪汉，但总有意外，万一是谁家喝醉没找到路的，在这待一晚上，也难保不出点什么意外。

褚灼就是有个心软的毛病，就算他不管，这条街来往总还是有人会看到，他不过普普通通一热心市民，说帮忙也就是掏手机打个电话的事，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

警察那边接到电话，正在赶来现场的路上。

在等待警察的间隙中，褚灼大着胆子上前想看个究竟。要是真是谁喝醉了倒这也就算了，可别是什么刑事案件，那就麻烦了，何况这还在学校附近，又即将开学，得提前警示一下孩子们的安全。

他缓缓举着伞靠近，借着已经亮起的路灯光线，探究着面前黑乎乎的一团。

看着好像是个人，但是又看不真切，天压得漆黑，风刮得很大。

“先生？”

“先生，你没事吧。”

褚灼越靠近越是感觉不对劲，那被雨和泥冲刷下来的，还有一些血迹，不多，只是在这个社会场景下来看，已经是十分渗人。

他也不敢再往前了，想着还是等会儿警察过来处理就好。

甚至是往后退了几步，担心这人手上万一还拿了什么武器，自己这身板也不够拼的，脑海中闪现过一串“杀人狂魔”“雨夜惊魂”等社会报复案例，退到足够安全的范围，也终于听到不远处警车鸣笛的声音。

同时那团黑影也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不再是瘫在地上一团，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迟钝半晌，转向了褚灼的方位。

褚灼没再看热闹，他还得打车回去，也没注意到这一道被盯上的目光。

要是没事最好，就当顺手做了个好人好事。要那人真的什么“雨夜杀人狂魔”，除害不说，警察能顺着电话找他再去做笔录，后续也不该他来操心。

这个下班后的小插曲并没有多想，转弯刚好时间招到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瞥见一眼面前的男人，没有细看开了锁，“到哪里？”

“锦园名家下。”

定位，打表，车子发动引擎，褚灼也是这会儿才有时间整理一下被刚才淋湿的衣角和头发，连镜片上都有了一些水雾，专注的用眼镜布擦拭，都没注意到身旁呲溜冲到前面去的一道黑影。

“我靠，那是什么东西！”

司机暗骂一声，手中的方向盘不断变幻，也能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团黑影在不断的跟着车辆，市区公路限速，可司机都快把油门抡冒烟了，这动静也引起了褚灼的注意，他重新戴上眼镜，两手都控着面前的安全带，深怕被一个拐弯给甩了出去。

刚才开车明明还很稳当，突然间司机像是受到什么惊吓，猛打方向盘，一路躲避，路上的小车不少，这样下去迟早得出事。

“师傅，你好像走错了……”褚灼正准备提醒。

司机几乎没时间搭理他，一直观察着身后的状况，褚灼也顺着他的视野看过去，只见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飞速的窜过来，直接拦在了车子面前。

是的，整个小汽车，像玩具一样被黑影拦住，甚至因为先前速度太快而拦下时往前扑了个踉跄，还好车上就他和司机两个人还都系着安全带，就算是这样，车里的东西也叮叮当当的洒落了一地，轮胎还在空中不停的高速旋转，快要窜出来火花。

褚灼惊魂未定，等到车子稍微平静下来了些，才终于从前窗看到面前的一幕。

黑色的阴影逐渐显露出一张人脸，并没有完全幻化成人，透过出租车的挡风玻璃，双眼死死的盯向褚灼。

褚灼也看到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不断的从深处冒出，好不容易才忘记掉先前的过往，在这一刻，全都想了起来。

小轿车“砰”地一声，在他的手中落地，司机早已经被吓晕，褚灼也跟着被颠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那人直勾勾的望着褚灼，一双眼睛似要把他瞪穿，目光中夹杂着埋怨、委屈、还有些许的恨意，在这一刻，全都倾泻而出。

留在这里的出租车，晕倒的司机，路上的监控，还有来往的其他汽车……无法用科学来解释面前人的存在，一系列的的问题让褚灼有些头疼，估计不久就能被帽子叔叔找上门来。

双目对视的时间很久，面前的脸又在一个片刻转瞬消散，褚灼也随之回过神来，似被一股劲风形成的手、拎着领子，扯着胸口拉下了车来。这个动作说不上多粗鲁，也没有多客气，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是想干嘛。

褚灼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装作不认识的模样，往相反的方向走开。

不断的跟自己洗脑：这是假的，不可能，他不可能来这，这可是现代社会，咱们讲的是科学，所以一定是在做梦……

可要是真的讲科学，那自己在这里又算什么呢？

没有走出几步，心乱如麻低着头的褚灼甚至没注意看面前的障碍物，差点就直愣愣的撞上去，就那么一步，脚下被定身，压着个石头般，半步都走不动。

黑影逐渐在褚灼面前幻化出人形，他抬起头看，面前的人比自己还高出一点，比起记忆里的模样要成熟一些，仍然可见超凡脱俗的容貌，面上有些细微的伤口，潸潸冒着血珠，并不可怖，更显得破碎可怜。一头及腰的黑发本该束得规矩，现今有些凌乱，幻化出的全身穿着墨色衣袍，也已经破烂不堪，身上到处都是切口，红的黑的染成一片。

若是褚灼以前一定会先呵斥：怎么会如此仪容就出来见人？

不过现在，褚灼心里虽是怀揣着好奇，更多的却还是选择视而不见，目光闪烁躲避。

对方眸中的星芒带着少许惊喜和珍惜，最后一点就是生气。

“你还要藏到哪里去？”

他苦涩的开口，喉咙因太久没说话而变得沙哑，右手锢住褚灼的手臂，捏他的胳膊，全是混劲。

褚灼也管不着科学不科学了，他都能到这个社会来，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现实，再接受面前的人，也没那么难。

不过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这人过来时，身上的法力都还在啊！

见褚灼不愿跟自己说话，委屈的情绪更是倾泻而出，眼眶浑浊而通红，泪滴顺着脸庞划过，楚楚可怜的望着他，声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