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入梦,姑娘,你出神了。”她的声音本就清冷,可我觉得这不是好意提醒而是一种警告。
我自然是不敢去与她对视的,但那一双妖冶的狐狸眼似乎总在魅惑我,又更像是透过我看另一个人。我无奈之下只能暗自把玩着手中凉透了的茶杯,此人明显话里带话,有意提醒我失忆的事,但哪怕我与她以前是旧相识,估计也是个不好对付的,还是不要理会。
“店主的茶很对我胃口,但又差一些火候。”我将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只是为了堵住女人的嘴。
等菩提恩人出来之后,我就赶紧篡夺着他们离开了。
远离是非之地的是非之人是我失忆以来对自己的告诫。
就连出门时,一回头,那女人还做出一副念念不忘的娇俏模样,我当真是分不清她是人还是鬼了,或许面具之下皆为亡魂。我发誓再也不来鬼市了。
“你不会是被那个美人店主迷昏了头脑吧?一看见她,你就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杨翊手握拂尘暗戳戳给了我后背一击,我本就被那个女人吓得不轻,差点连同狐狸面具一同甩飞出去。
蔚然虽然随手接住了我,但又开始犯贱了,“估计已经灵魂出窍了。“
我连忙躲在菩提恩人的身后,这些人才能放过我。“小狐狸,你可不能被一只冷血兔子欺负啊。”菩提恩人一直是向着我的。
但是今日的遭遇再离奇也只能憋在肚子里,美人店主?虚无弟弟?这些都只是过往云烟。
鬼市的灯火,鬼火一般地跳动着,在面具上起起伏伏,我竟然连面具都不敢去直视了。
鬼市难道是地狱的入口?我不禁开始疑惑。那为何出了鬼市,隔着厚厚的车帘我也能闻见路上的血腥味,扬起的尘土遮不住乱飞的灰烬。明明黄昏之前的客栈还在残影里矗立,可黑夜的客栈却被鬼火烧为灰烬。一堆废墟之中,里外全是尸体,烧焦的肉香味吸引了附近的野狼死咬着残骸。
焦香味只会驱逐到来的兔子,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引火上身。些许是察觉出不对劲,蔚然刚准备掉头就走,却被杨翊制止,“别动,我们被盯上了。分开跑。”
两人的交流声很小,就连身边的我都听得模糊极了。可远在十里开外的豹子似乎察觉到了兔子们的风吹草动。
我没有自作主张掀开车帘,它是被一支箭死死地钉在马车上的。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下一秒我双脚悬空被苏岫玉抓着衣领就跑,可是身后的豹子速度更快,我几乎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黑夜中他们和暗风融为一体。
“跑。”苏岫玉和杨翊同时对我说,我被狠狠地甩入水中,又被水团团围住。不是被抛弃,而是给了我唯一生存的机会。可我的身体不会水性又终结了生存的可能,层层水纹遮挡了月色的光,我知道我离岸边愈发远了,耳边打斗的声音几乎消失殆尽,我只能听见来自胸腔的共鸣,它在和谁的共鸣呢?
共鸣声似乎更大了,不知过了多久。我猛地睁眼,身边不仅有蔚然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白发老婆婆,她只是眯着双眼狐疑地看着我们,虽然猜不出她的意图,但很明显她和那群放火的凶手不是一路人。
蔚然瘫坐在地上低着头,月光似乎总是多偏爱他几分,沾了水的发带纠缠着发丝紧贴在脖颈处。他一定受伤了,我走到他身后,肩头的伤势很严重,伤口沾了水,我早就分不清给血与水。
他似乎想要起身。”别动,我给你包扎伤口。”我随手扯下衣角的布条,半蹲在他身前,眼下没有伤药,只能先试着止血。我不太熟练地处理伤口,一旁的白发老婆婆莫名其妙一脸欣慰,一副看戏的模样。
我自知不应该向救命恩人说重话。可是眼下是看戏的时候吗?
“还救不救人,伤口不能沾水。”我在试探,到底是不是她救了我们。如果不是,那么菩提送我的这根银针必然会要她的命,此针一出封喉不难,因为我早就将针藏于我的发簪之中。
蔚然脸上的血色似乎也在随着月光溜走,也出奇地安静不说话。
“扶着他跟我走。”白发老婆婆在前带路,我不敢碰到蔚然的伤口,只能扶着他的腰走。他轻轻靠在我的肩上,我才发觉比我高半个头的他竟然这般轻。
“侠士,你看见过与我们同行的两男一女吗?”从水中醒来后就没有看到菩提他们的身影,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全。
“侠士?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那三人估计已经逃远,你还是担心你身边这个吧。就他这个实力也敢和一群人硬刚。”白发老婆婆的步伐逐渐慢了下来,说来也奇怪她明明满头白发却步伐稳健如飞。
“行侠仗义的都是侠士,我们遇险,您对我们拔刀相助可谓是江湖豪杰。还有你们江湖人不都喜欢这样称呼的吗?”些许是我有些激动了,竟牵扯到蔚然的伤口了,他突然驻足歪头瞪了我几眼,眼里的月光都变得清冷些——暗藏杀机。
我本就是理亏的一方只能强撑出微笑表示歉意。
我只闻到空气中的血肉之味,但心中竟有一种难耐的感觉,我强忍着心跳声压制难耐。那一行刺客的尸体就在竹林之中,借着月光,我低头看清。他们没有脸,只有一张面具,粘连着皮肉,辨不清男女。可面具上的九赫然醒目,九?救?
“止不住,这血为什么止不住?”我不敢再去碰蔚然肩上的伤口,可是血越来越多。我手上的血竟然能照映出这世间最可笑人的模样。蔚然的脸色愈发苍白,却抵不住身体的冰冷。他肯定在想为什么要救我这样一个没有牵挂、一无是处的人,他还有妹妹,还有师父,他不能死。
我想听他说些什么,不想让他就这样认下自己的命运。
“婆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救救他,求你了。”我当即转身跪在白发老婆婆的跟前我早就猜到,我们与她,此前从未相识,她却救了我们,无非是有求于我们。而眼下最重要的是蔚然的性命,至于所求便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了。
“九宫坊的刺客剑上都会涂有毒药,可使伤口无法愈合,血流而亡。但只要用内力将此毒逼出,伤口自然会愈合。”白发老婆婆看我知晓了她的心思也不藏了。
内力,偏偏是我没有的东西。
“我大限将至,可却有大仇未报。这一身的武艺与内力找不到传人,看你有缘,只愿赠与你之后替我除掉飞云山青莲剑仙——黄一白。”
“好,没问题,先救人,血要没了。”黄一白那可是剑仙,我怎么打得过,但是先答应下来再说。
“这世间只有你能做到。”老婆婆突然靠近,我才看清这满头白发后的脸竟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我虽只见过一眼她的真容便再难忘却。这样的人,怎么会躲在满头白发之后呢?
“五一年,你只有一年的时间,这只蛊虫一年后发作,那时你若替我成功报仇,来此地我自会替你解除。”
“先救人。”我打断了她的话,她的前尘往事我不屑于知道,恩怨情仇更是没有兴趣,因为我只知道我的救命恩人就要没命了。
蔚然的血总算是止住了。
“多谢救命之恩。”我朝清秀白发女人行了大礼,这是菩提恩人和我说的礼节,江湖上你来我往的礼数。虽说是互相利用,可也算是她大发慈悲,才让我们有了生的机会。
蔚然这会是真的变成冷血怪了,他的浑身上下都冰冰凉凉的,特别是指尖,任凭我怎么捂着也热不起来。
“两个人要贴着才会变热哦。”白发女人好意提醒。
“贴着?”溺水之后我换了身白发女人的衣服,我浑身最温热的地方就是脖颈处了。我歪着头用脖颈蹭着蔚然的十指指尖,痒痒的,凉凉的,热热的。
今晚我失眠了或许是因为被吓到了吧,我也不知道,一个晚上我只是看着蔚然,只是看着,不困不眠。
“来,我传你内力。”白发女人席地而坐在自家的小院里,我听话地坐在她的对面,已经做好准备接受天降内力。“转过去,别和我面对面。”
“气沉丹田,游走天地,汇成一力。”
很热,不是烈日的炎热而是来自内心的燥热。我没有压制这股热流而是任凭它在我的身体逃窜,越发猖狂。脸上不自由渗出细汗,滴滴汇聚,睁眼皆被蔚然替我拭去,“谢谢。”
“这是你的内力,试着去掌握它游走的方向,将它汇聚到丹田。”蔚然的手指在我的身上游走从指尖到腰间,这股热流似乎在遵循他的指引逐渐汇聚,我身体上的燥热也渐渐安静。
“多谢珠玑前辈的救命之恩,你的仇,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蔚然似乎知晓这个白发女人的身份。
“尽力而为?我赠予你一身内力,你只是尽力而为,好大的脸面,程老鬼就教出你这样的徒弟。”白发女人很明显被惹怒了,一双满是褶皱的手禁锢住蔚然的脖颈,扯得他的伤口直疼。“前辈,黄一白是何人?我们怕是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何必强人所难。”
“我没有指望你。”白发女人明明内力尽失,但随手一甩就将蔚然扔出十米开外,蔚然的伤口又被扯开了。他为什么要那么一根筋,这仇能不能报那也是一年之后的事情,干嘛要和这女人在这里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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