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跟着柳弦月离开山洞，她踩在满是落叶的土地上才有了些真切实感，她真的被人救下了。
现在，这个女人要带她走。
这个叫柳弦月的女人，自己能相信她吗？
江离默默跟在柳弦月身后，观察这人的一举一动。
柳弦月却忽然回头，她神色变了，伸手去抓江离。
江离没明白怎么回事，下意识后退，一股失重感传来，她整个人往下掉。
“江离！”柳弦月扑到了一片实地上，她皱眉，用灵力开始探查江离消失的这块土地，有微弱的魔气。
柳弦月抬手凝出一股灵力，轰向脚下的这块土地。
下一瞬，柳弦月脚下出现一个黑洞。
“阿姐，阿姐......”耳边传来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柳弦月感到自己被人晃动着，手臂处痛得要命。
柳弦月睁开眼睛，仰头是昏黄的天空，随风飘扬的黑烟，以及漫天的秃鹫扇动着翅膀，不知道从哪里还传来了乌鸦的叫声，鼻间更是一阵一阵腐臭尸肉的气息。
柳弦月眉头紧锁，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是谁？
“太好了，阿姐你还活着！”声音从身旁传来，柳弦月侧头看去，是个蓬头乱发，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只是小姑娘的眼睛很亮，和眼下这尸横遍野的地方有极强的违和感。
小姑娘叫她阿姐，难道这小姑娘是她妹妹？柳弦月看着这小姑娘，没有半点印象。
小姑娘眼睛一下子红了，“阿姐！我好怕你醒不来了......”小姑娘扑到柳弦月身上，默默掉泪。
柳弦月下意识想抱住小姑娘，右肩处却一阵剧痛，她这才发现自己右肩受伤，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衫。柳弦月换左手轻拍身前小姑娘的背，“阿离别怕，我已经醒了。”
默默流泪的小姑娘得到安抚，一下子就哭出了声，“阿姐......”
小姑娘哭得格外惨烈，柳弦月莫名有些心疼，但她还是心有疑虑，自己似乎并没有妹妹。而且她什么都不记得，却记得这小姑娘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止住哭，她眼睛泛红，望着柳弦月，“阿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柳弦月：“？”她并不知道要去哪里。
柳弦月缓缓坐起身来，忽略右手的疼痛，她打量起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并没有比面前的小姑娘大很多。
不对劲，她应该活了很多年，怎么才这么点大？
“阿姐。”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柳弦月，“阿姐在想什么？”
柳弦月对上小姑娘的眼睛，说道：“阿离，我忘记了很多。”
阿离眼里露出惊慌，“阿姐忘记阿离了吗？”
小姑娘的惊慌落在柳弦月眼里，她握紧小姑娘的手，“阿姐还记得阿离，阿离别怕，告诉阿姐这里发生了什么。”
阿离被阿姐握紧手，惊慌少了一些，她正要开口说话，眼里却又露出迷茫，“阿姐，阿离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一醒过来就看到阿姐睡在这里，阿姐，阿离为什么不记得了……”她捂着脑袋，浑身颤抖起来。
柳弦月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不记得就算了，没事，别想了。”
“咕噜...”饥饿的声音打断了这温情时刻。
“阿姐，我去给你找吃的。”小姑娘抬头看一眼她的阿姐，站起身来跑开。
“阿离。”柳弦月没来得及拉住她，只能自己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右肩处的伤处失血过多，她太虚弱，又跌坐在地上。
柳弦月没办法，目光紧紧跟着那跑远的小姑娘。现下这里的环境，一看便是饥荒和疫病引起的，阿离一个小姑娘，又能去哪里找吃的？
没过多久，小姑娘回来了，面上又比方才多几分脏污，手里抓着一只死去的秃鹫。
柳弦月十分意外，她没想到这个叫阿离的小姑娘真能带回来食物。
“阿姐，这里什么吃的也没有，我只能抓到这个。”阿离面上满满的自责的愧疚，她不想让阿姐吃这些吃人肉的大鸟，但是除了这个，她找不到其它能吃的。
柳弦月笑道：“阿离能抓住它就厉害了。”
阿离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阿姐夸她，是不是代表她也能帮到阿姐了？
柳弦月让阿离把那死去的秃鹫先放下，她指着自己衣服下摆，示意阿离扯断一截，又指着自己的右肩说道：“阿离，先帮我包扎一下伤口。”
“阿姐，我……我不会。”
“我说，你照做就可以。”
阿离这才安心几分，她听话地撕下一截不那么脏的衣服下摆，只是在准备包扎时，她看到柳弦月右肩的伤口，双手颤抖不停，眼睛又红了几分。
“阿离，我没事的，别怕。”柳弦月用左手握了一下阿离的手。
阿离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点头“嗯”了一声。
没多久，伤口包扎好了。
柳弦月看着阿离额头发间渗出的冷汗，心绪有些复杂，这个叫阿离的小姑娘当真对她感情深厚，可她却对这小姑娘没太多熟悉感，她真的是这小姑娘的姐姐吗？
“你当然不是。”
“谁？”
“我是谁？你不记得吗？”
一道刺眼的亮光驱散了身前的黑暗，熟悉的身影站在她身前，柳弦月微微蹙眉。
“你是...我。”
黑暗的空间瞬间寸寸破裂，一个冰凉的物什蹭了蹭她的手，柳弦月低头一看，是她的本命灵剑清风。
“我是...柳弦月。”
是了，她是柳弦月。
这里只不过是一个魇魔制造的梦境，她也不是江离的姐姐。
“阿姐……”阿离半梦半醒，感觉到身侧的人起身，温暖的被子钻进了一丝冷风，她就要睁开眼睛，却被柔和的力道按住眼睛不让她睁眼。
柳弦月看着将醒的江离，想起和江离在这梦境里度过的这几年。她微微叹气，收回手去帮她掖紧被子。
“阿离睡吧，没事。”
是阿姐，阿离又安心陷入睡梦。
柳弦月走到屋外，心神一动，银白色的长剑出现在她脚下。
她踩着剑飞到空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茫茫，白日里的村庄、道路、山林都消失不见。
“果然……”这里是那魇魔以江离执念构建的梦境，如今江离被吸取太多血气，身体日渐衰弱，魇魔不得不在江离睡着时缩减梦境范围，以减少消耗。
江离只是个普通人，竟能在那魇魔的力量下将梦境维持六年。
可自己遇到江离时，江离是孤身一人，江离又说无处可去，那她的阿姐...江离对她阿姐的执念实在太深。
梦境中她们度过六年，也不知道梦境外时间过去了多久。
如今想要破开这梦境，关键在…
“咳咳咳……”下方屋内的咳嗽声打断了柳弦月的思绪。
江离还是醒了，屋内没有阿姐，她心里涌起不安，“阿姐？”
她起身往外去找，刚一打开门就看到阿姐站在门外几步远的位置。
阿姐背着月光，江离看不清阿姐的神情，她忽然有些害怕。
“咳咳...”江离捂着嘴扭头咳了几下，将肺部的痒意压下，她往外走，“阿姐？”
柳弦月已经走到江离身边，她牵着江离的手将人带回屋内，关上房门，对江离说道：“我睡不着，出去走走，别担心。”
是这样吗？江离抬头看阿姐，烛火闪烁，阿姐的面色也明灭不定。
江离再度躺回到床上，看着阿姐在她外侧躺下，她问道：“阿姐为什么睡不着？”
柳弦月侧身看江离，眸光暗了几分，那魇魔的目标是想吞吃她们二人，可她在这梦境中也待了这么久，除了失忆，身体却没有半分衰弱。
是因为江离吗？
江离见阿姐沉默着，心里的不安再度涌现，她朝挪动身体靠近阿姐，“阿姐怎么了？”
柳弦月伸手揽住江离，温热的触感让她有些恍惚，小姑娘之前小小一个，现在也长到她们初见时的大小模样了。
虽然这梦境六年在她百年修炼生涯中不算什么，但这几年她们一起流亡，一起数次死里逃生，一起在这个村子里定居生活，终归还是有些什么不同了。
柳弦月想到这轻拍江离的背安抚道：“我没事，阿离睡吧。”
阿姐不愿意告诉她，江离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但她也不敢多问。她此时没有半分困意，但还是听话地闭上眼睛。
江离虽然闭上眼睛，但并没有睡着。柳弦月很清楚这一点，她手间送出一点灵力，让江离沉睡。
那点灵力并没有离开江离身体，柳弦月用灵力把江离全身巡视一遍。
灵气来到心脏处，遇到了阻碍，就在这里。
柳弦月准备除去那丝魔气，魔气却察觉到她想做什么一般，飞快躲开。
“阿姐！你要杀我吗？”江离骤然睁开眼睛，神情是不可置信。
柳弦月制住江离欲逃的身体，冷呵一声，“别装了，若是阿离知道她阿姐要杀她，不会有半分逃跑的想法。”
尖利的声音从江离口中呼啸而出，它挣扎着要躲开那带着杀意的灵力，却跑不了一点。
柳弦月的灵力将它的去路一一锁死，铺天盖地的灵力倾泻下来，整片梦境化作寸寸碎片，消散不见。
真实的阳光下，柳弦月抱着江离坐在林间地上，身上是温热的暖意，微风送来泥土腥气和植物清香。
柳弦月低头看一眼怀中的江离，个头模样和她们被困梦境之前一般大小，面上却毫无血色，一片苍白。
看来这梦境之外并没有过去太久，但江离被魇魔吸取了太多血气，身体已经十分虚弱。
她得尽快带江离回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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