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店主真的很会拍哎。”祝程笑着说。
“确实，拍得太有感觉了。”祁缘应和道，“看着都不像她这么大的人能拍出来的照片。”他顿了顿，又说，“你进去换衣服的时候，我跟她简单聊了几句，才知道她今年才十八，跟咱班上那些小崽子们差不多大，可这么看就完全不像同龄人。”
“成长经历不一样，最后长成的人也不一样啊。”祝程说。
两人又去超市买了些火锅用得到的食材和饮料，买完就回家了。
祁缘推开家门，发现白蔚正盘腿坐在他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他和祝程两只手都拎着东西，重得要死，这家伙倒是挺会享受。
“你这完蛋玩意儿，还不快点来帮忙！”祁缘愤愤地喊了他一嘴。
“啧，你先搁厨房去呗，这会儿天还早着，等我看完这个电影再开始。”白蔚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回应他。
祁缘放下手上的东西，又转头去接祝程手里的蛋糕，把它放在桌子上，然后三步并做两步直冲沙发，一把给白蔚连人带瓜子揪了起来：“等什么等？！老子到现在午饭都还没吃，赶紧给我干活去!”
“我在大洋彼岸生活了这么多年哪还会做火锅啊，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大缘子？”白蔚嬉皮笑脸，惹得祁缘更想揍他了。
“不会做就去打下手！今天是我过生日哎，还想着我做给你吃，做什么美梦呐？！”祁缘一手关上电视，一手推着白蔚往厨房走。
火锅还是很好做的，煮好汤底调好蘸料，把菜和肉处理干净摆上盘就能开吃了。祁缘嫌餐厅太狭小，主张端到客厅去吃。祝程配合地把客厅里茶几上的东西都清理掉，给他腾出空来放锅和盘子。
不大不小的一盏茶几边上坐着三个人，中间一口火锅咕嘟咕嘟翻滚着冒泡，各种食材摆了一圈，可谓是色香味俱全。祁缘饿了一上午，闻见香味，肚子里的蛔虫都开始叫嚣了。
“你先等会儿。”白蔚按住他蠢蠢欲动的小手，“得按流程走，先把蛋糕切了。”
正说着祝程就把蛋糕拿过来了，上面还插着数字蜡烛，白蔚给他点燃了，半是正经半开玩笑地讲：“许个愿吧，大寿星。”
祁缘“嘿嘿嘿”地笑着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他愿望太多，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正琢磨着，忽听见耳侧传来轻轻的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听得很清楚，先开口的，是刚刚许的那个愿望的主角。
祁缘睁看眼睛，跟个小孩子似地，鼓起腮帮长长地吹了一口气，把蜡烛吹灭了。
“缘哥，给。”祝程递来切蛋糕的塑料刀。
祁缘接过刀，沿着草莓和蓝莓的分界线仔细地往下一切，把第一块切下来的蛋糕给了祝程。
白蔚坐在另一边不满地撇嘴：“唉，娶了媳妇忘了娘咯……”
“瞎说什么，喏，给你的。”祁缘把第二块蛋糕递给白蔚，并附赠了一个巴掌。
然后他才给自己切了一小块，先尝尝味道，还得留着肚子吃火锅。
切完蛋糕才算是进了正题，祁缘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家庭KTV音响拿出来打开，他心情好，又开了几瓶酒喝。
白蔚也是个爱喝的，甚至比祁缘还爱喝，但碍不着人酒量好，一杯接一杯的，还头脑清醒着。祝程不喝酒，自己给自己换成了牛奶。
祁缘就不行了，他虽然喜欢喝，但平时没那么多机会，久而久之酒量就下降了，火锅才吃了一半，就开始窝在沙发里乐呵呵地傻笑了。傻笑似乎还不足以表达他十二分愉悦的心情，他又走到音响旁边，晃晃悠悠地，自己点了首歌，双手握紧麦克风。
“下面这首歌嗝……”话说一半先来个酒嗝，祁缘不好意思地笑笑，“下面这首歌，送给我可爱的小乔同学，嘿嘿。”
大概是暖气熏得，也有可能是醉得，灯光下祁缘的脸有些红。前奏响起来，是熟悉的调调。主歌没有副歌旋律更高昂，所以前面一段他一直在乱哼，直到祁缘突然站直了拿好了话筒。
祝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眼下这人说话都叫人担心会咬了舌头。果然，下一秒，他的预感就应验了——
祁缘双手握着话筒，唱得撕心裂肺：“黑凤梨——拉桑眼动银，笑森根美银……”
在座的两位听众，不约而同地，都下意识捂住了耳朵。唱了两句，白蔚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走过去捂住他的嘴，把麦克风抢过来：“行了行了，再唱下去小心被隔壁以及楼上楼下投诉！”
祁缘试着把话筒抢回来，但由于自己现在直立行走都比较费劲，所以还是以失败告终，失败后他瘪着嘴看向祝程，委屈巴巴的。
“咳咳……”祝程干咳了一声，然后扬起一张温和的笑脸，“唱得不错缘哥，但现在还是别唱了，咱们先把火锅吃完吧。”
“嗯……行吧行吧……”祁缘意犹未尽地坐回到沙发上，祝程保命似地连肉带菜给他盛了满满一碗。
三个人闹哄哄地，搞出了三十个人的氛围，吃饱了就歇着聊天，聊饿了就再开火，继续往锅里下肉和菜，也不分到没到饭点，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把所有的盘子清空。
已经喝出点醉意的白蔚站起身，拍了拍肚子，生无可恋道：“吃这一顿……又得节食一周……”
“你听我说老白……”祁缘眯着眼睛，“胖点儿好，真的，胖点儿……多可爱……”
好在后半场白蔚把他的酒换成了碳酸饮料，所以才没醉得太离谱。
“滚一边去吧。”白蔚笑骂道，又转头对唯一清醒的祝程说，“小乔，这烂摊子先不用收拾了，放着等明天这家伙清醒了叫他收拾就行，太乱了，你一个人收拾不来。”
“没事，好收拾的，白蔚哥，我送送你吧。”祝程道。
“不用不用……”白蔚连连摆手拒绝，“这几步路我自己能走，你还是先看看沙发上瘫着那玩意儿吧。我走了啊。”
一只脚刚踏出门，他又回过头来：“对了，给他的生日礼物，我放卧室了，一对儿玻璃水杯，专门给你们量身定制。”
“啊，哦哦。”祝程稀里糊涂地答应着。
白蔚轻飘飘地离开后，祝程把家门锁上，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祁缘，貌似已经不省人事。他叹了口气，把茶几上一堆锅碗瓢盆收拾起来，端去了厨房。
祁缘感觉自己仿佛羽化登仙来到了天堂，正享受这种醉生梦死的感觉，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给拉回了凡间。
“蛋蛋生日快乐啊！！！”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一听这个称呼，他就知道是谁。
“哎呀我的老妈呀——”祁缘搓搓脸，不满道，“过了今天你儿子就27，能不能麻烦你忘了这个小名啊？”
“怎么啦？蛋蛋这个名字不可爱吗？”老妈语气听着还有点委屈了，“你小时候不还挺喜欢的嘛。”
“小时候是小时候，关键我现在长大了呀，我是一个成年男人了，要是叫别人听到这个名字，多丢脸……”祁缘说。
“哎算了算了，不跟你扯这些。”老妈不听他抱怨，胡乱搪塞了过去，“今天怎么过的呀？跟老妈讲讲呗。”
“就，跟老白还有……咳、一个暂住在我这儿的小朋友吃了顿火锅，白天出去逛了逛街，拍了张照片。”不知道为什么，祁缘有点心虚。
“诶？”知子莫如母，老妈一听他这反应就听出了端倪，“小朋友？你这……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跟你爸呢？我可跟你说哦，感情上的事你瞒着你爸可以，可不能不告诉我。有照片吗？给老妈瞅一眼。”
“啧，这八字还没一撇……”祁缘被说得还不好意思起来，“有一张今天刚在照相馆拍的，我俩的合照，发给你看吧。”
说完他就把那张照片发了过去，很快就听见老妈在电话里一声惊呼：“可以啊蛋蛋！多漂亮一孩子，还有你这穿着西装，也挺人模狗样儿的嘛。”
“那——是——”听到夸奖，脑子本就不清晰的祁缘自动忽略了那个小名，尾巴翘上了天，“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跟老妈说说，发展到哪一步了？”老妈一腔挤兑的语气。
“还在——极限拉扯中，不过……”祁缘偷偷地往厨房方向瞄了一眼，“快了。”
“那我跟你爸就等你的好消息啦！”老妈的语气听起来比他这个当事人还兴奋。
“嗯嗯嗯。”祁缘囫囵应着，“对了，我爸呢？”
“前几天又跑西北去了，不知道要挖哪个千年古坟。”
“妈，我爸那叫考古，怎么能说挖坟呢？”祁缘纠正道，“您一个大学老师说话文明点。”
“知道了知道了。”
“行，那我就不多说了，争取今年过年回去两个人怎么样？”祁缘美滋滋的。
“说好了啊，我等着。”老妈道，“那就这样吧，我得睡了，不然该长黑眼圈了。”
“嗯嗯嗯，拜拜～”
挂了电话，他费劲地站起身，悠悠晃晃地去阳台关窗户，突然感觉脸上倏地一凉，睁大眼睛仔细一瞧，竟然是下雪了。
房间里的光透到虚空里，把雪花照得像成群的萤火虫。
“下雪了耶小乔，你快过来看！”祁缘兴奋地喊。
“来啦来啦！”祝程走到他身边，往外看，无论是楼下的路灯还是手边的窗台，都浮漾着湿润润的光，雾蒙蒙的，渗着丝丝凉意。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啊……”
大约是酒意戳的，此时此刻祁缘心底里升起一股文人情怀，觉得当下这一寸光阴浪漫极了。
两人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就把窗户关上了，回到了客厅里。
祝程又去厨房，端出来一碗温热的醒酒汤：“缘哥，你喝一点这个汤再睡吧，不然明天醒了容易头疼。”
祁缘仰头看着他，刚刚被凉气熏得眼睛像淋了雨一样，鼻尖也被冻得泛红。
祝程忽地有点不知所措：“缘、缘哥……”
“小乔……”
祁缘紧张地咽了一口空气。
“我有句话……从很早之前就想说了……”
他突然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虽说我是个语文老师，但这种时候真的想不出什么花里胡哨的表达方式了，我是想说……”
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他想。
祁缘深呼吸，鼓足了全部勇气。
“我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一动不动地看着祝程的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在等他的回应。
祁缘很自信的，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在这种没经验的事情上，还是略显青涩，特别是等了很久，等来的都只有沉默。
他有点慌。
蓦然，祝程低眉笑了笑，一对桃花眼活生生地笑成了温柔乡，就这么毫不收敛地凝视着祁缘含了醉意的眼睛。他还是没有回答，而是按亮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时间——23：59。
他把手机丢在沙发上，微微弯下腰，笑着说：“缘哥，现在是11月27号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生日快乐。缘哥。”
“啊？”祁缘有点迷，不知道他这句话表达了什么意思，难道是在委婉拒绝他的表白吗？
祝程不理他，顾自言语。
“白蔚哥临走前跟我说，他给你送了一对定制的玻璃杯作为生日礼物。可我还没有送。”
“没事……我不……”祁缘想说我不用你送什么礼物的，却被祝程捂住了嘴巴。
“我要送的，而且要送得与众不同。”他松开手，轻轻拂过祁缘侧脸的轮廓，“我把自己送给你——”他看着祁缘渐次放大的瞳孔，声音像静水上清浅的涟漪，“——收不收？”
祁缘像被突然灌了一锅浆糊，那酒的后劲仿佛又上来了，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呼吸也乱得一塌糊涂。
手机上的数字变成了四个零，眼前的人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窗外是漫天风雪，窗里是人间烟火，祁缘27岁的第一天，他喜欢的那个人成了他的男朋友。
纵使一厢情愿，也是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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