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小果去溪边洗脸的工夫,他同姜姀说道:“你若执意要还钱我不拦你。但是咱们说好,只能按照事先定好的分成来换。你四我六,再多的我可不收。”
姜姀颔首笑着说好。
朝屋里瞄了一眼后,沈猎户道:“里头那人怎样了?早晨走得急,都没来得及问。”
“挺好的。我给他喂粥的时候摸过,烧已经退了。看来差不多算是扛过去了。”
“那好,那我就先回去了。这袋羊乳你拿着。小果很喜欢喝,你也尝尝。再有多,就给里头那位也喂些,对他的身体好。”
姜姀伸手接过。既道谢,也同他道别。
小果洗完脸又贴上来,待在姜姀身侧,黏黏糊糊的。也不说话,就抱着她的大腿来来回回地蹭。
知道她这是在讨好,姜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好了,下不为例啊。以后再这样,可是要打屁股的。”
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小果把头埋在她手边,道:“我就知道娘亲最疼我。”
姜姀报以一笑,把手上的羊乳打了个结搁在晾衣架旁。又把背篓里的几个麻袋都拎进屋,装在那口竹筐里。
还未精修的竹筛子,暂时充当了竹筐盖。
她伸手比画了下,觉得尺寸挺合适,遂生了做个差不多大小的正经竹筐盖的念头。
只是眼下,她暂且还有别的事要做。
小果在门外巴巴地站着。她现在全然没心情玩闹,心里忍不住发怯,总担心他娘亲还在气头上。
尽管心里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可从前那位从未对她发过脾气。突然来这么一遭,让她一下子有些不适应。
门内姜姀的声音传出来:“饿了吗?”
抬头看看天,她纳闷了。这才什么时辰,她娘亲竟然问她饿不饿。
许久没回应,姜姀没继续追问:“不饿也没事,娘给你做零嘴吃,不占肚子。”
揉揉耳朵,小果有些难以置信。她听见了什么,零嘴?!
胆怯的眼眸复又明亮起来。“娘,你要做什么零嘴?甜的,咸的?软软的还是香香脆脆的?”
“你最喜欢哪样的?”
小果想了想,还没开口就先笑起来:“甜的。”
果然孩子都喜欢吃甜食。姜姀眯起双眼:“那娘给你做一道又香又甜的。”
她走到屋外,手指装羊乳的皮袋子,道:“就用这个来做。”
小果今日是头一回喝羊乳,现在嘴巴里还回着味呢。
一听说她娘亲要用羊乳做好吃的,脑子里登时畅想开了。可惜她吃过的东西实在太少,实在想不出,羊乳除了直接喝还能做成哪样的吃食。
“小馋猫,你就等着吃吧。”
方才的一阵小插曲,立马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娘,我来帮你忙。”
姜姀起锅烧水,让小果帮忙把碗洗了。又用开水把那些个新买的碗盘和木桶都烫过一遍,权当消毒杀菌。
家里的东西眼看着多起来,总不能以后个个儿都塞在竹筐里。尤其像碗啊,盘啊之类的,洗过后需要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滤水。
但做碗柜难度太高,以她的能耐怕是完不成。便想着动手做一个置物架出来,既能用来放碗,也能收纳些零碎的物件。
于是置物架也被她默默列入了制作清单。
小果在旁蹲着,满眼渴盼地等陶釜放凉,等得很是心焦。
终于等到它不再冒热气,姜姀解开皮袋子,把羊乳倒出来,又放了块饴糖进去,用树枝搅了搅避免煳锅。
让小果看着火,她把早晨从沈猎户家揣回来的野姜切出来半颗,剁得碎碎的研磨出姜汁,在两个碗里各添了点儿。
小果看得讷讷的,她越来越看不懂她娘亲说的零嘴是啥了。
羊乳本就温热,在锅里煮了没多久,就冒起了小泡。
姜姀看现在时机正好,便把羊乳舀出来,举得老高,哗的一下冲到盛着姜汁的碗里。
在姜汁的调和下,碗里的液体从雪白变成了米白色。她小心翼翼没敢挪动,拿盘子扣在碗上。
“等一会儿就好了。”
小果连咽几口,才让口水不至于从嘴角溢出来。
明明脑袋里无法想象这两者混在一起的味道,但就是控制不住身体里叫嚣的馋劲儿。不管这东西味道如何,只要是她娘亲做的,肯定特别好吃。
看着陶釜里剩下的一点羊乳,姜姀把它倒在碗里放凉。
这碗没放姜。小果一看就知道是给屋里的那位叔叔留的。
脑子里倏地闪过一个想法。若没有屋里那人在,她是不是就能把剩下的羊乳都喝掉。
小小的人儿其实不解。那日说要把他留下来,完全是顺着她娘亲的意思。实际她并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救这个人。
统共没多少吃食还得匀出去一份,想想就有些心疼。
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疑惑。没忍住,还是开口问道:“娘,为什么沈阿公让你不要救这个叔叔你偏要救呢。救了他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吗?”
“善良不需要多少成本,但可以拯救一个人的人生。”
听得云里雾里,小果挠挠脑袋。
姜姀帮她翻译了遍白话:“就像你沈阿公沈阿婆那样。你觉得他们对咱们好,有什么理由吗?是为了索取什么回报吗?都不是。只是纯粹因为善良,见不得咱俩孤苦无依的样子,所以处处对咱都好,事事为咱们考虑。我也是看那人可怜。所以想帮帮他。”
小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所以小果,娘希望你也能长成一个很善良的人。”
眨了眨眼,小果咧开嘴,伸出小拇指:“我答应娘。咱们拉钩。”
笑着在她的手指上盖了个戳后,姜姀揭开盘子看了一眼。
碗里的羊乳已经凝成软糯Q弹的一块。端起来的时候,随着手掌的移动好一阵颤动。
小果哪里见过这样的零嘴。眼睛瞪得溜圆,凑到碗边盯着,盯出了斗鸡眼:“娘,已经可以吃了吗?”
姜姀从一旁放着的竹片里锯出短短一截给她当勺子:“尝尝看好吃不好吃。”
接过勺子,小果捧着碗,往嘴里拨了一口。这东西奶香扑鼻,落到嘴里又滑又甜,没等嚼就在嘴里化开来,也太好吃了吧。
这回她学聪明,没敢吃得太快。一小口一小口,用勺子拨着往嘴里送。每吃一口就激动得乐个不停。
连姜姀问她话都没空回答,只专注地吃她碗里的。
姜姀笑着端起自己那碗。
一块饴糖恰好,不腻不淡,吃起来很是爽口。
美滋滋地吃掉小半碗,突然听见屋里传来两声短促的咳嗽声。
两人相视一眼,都意识到什么,放下手里的碗勺跑到屋内。
竹排上的男人睁着一双狭长的眼,一脸敌意的地看向眼前陌生的两人:“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
“这里是白淀村后的大罗山。你前两日从山崖上摔下来,砸塌了我家的半个屋顶,是我们救了你。”
那人捂住胸口,眉间紧锁,小心翼翼地又轻咳两声:“为什么要救我?我让你救我了吗?”
姜姀觉得一阵好笑。方才还有模有样地和小果说救人的大道理,现下被他以这样的口气质问,内心忽地生了个想法。
那日就该答应沈猎户,允了他把这人扔到山里。这一张嘴也太欠揍了罢。
明明内心气得要命,她还是耐着性子同他解释道:“那是我好心好意。不像有些人,刚从昏迷中醒来,连句谢都没有,还这样咄咄逼人。”
男人简短地说了声谢,打算翻身起来。怎料肋下疼得翻江倒海,激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我要回去。”
“回哪儿去?”
“回家去找我大哥问问。问他为什么要把我从山崖上扔下来。”
猜中了,果然是仇杀。只是这仇结得有些诡异。
虽说有句话叫亲兄弟明算账,但这账算得着实太明白,不是存心把人往死里算计么。
姜姀扯着嘴角笑了笑:“你看看自己这样,连翻身都做不到,更别说要找你大哥问话了。你这才刚醒,不养精蓄锐,这么冲动做什么?”
男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道:“你不懂。”
“是,我能懂什么。我对你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你是被你哥扔下来的,以及是个男的,脾气还挺臭,别的什么都不清楚。”
张张口,男人把将要脱口的话咽下去,稳住胸膛喘了口粗气:“抱歉,是我唐突了。”
姜姀顺杆爬道:“没事,你伤重刚醒,脑子没恢复利索。我能理解。”
“但我觉得我还是死了好。既然有人看我不顺眼,我又何必苟活在这个世上。”
刚软下来的心又硬成了铜墙铁壁。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要你死和你活着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他要你去死,你就必须去死了?你这个人,空长一副好皮囊,里头嵌一个好奇怪的脑子。”
那人合上双目不再言语。
姜姀见他这样,也转身不再搭理。
牵着小果走到院里,她忽然想起什么,又探了个头看向屋里。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随便乱动。你昏迷的时候,为避免你拉裤兜里,我给你的裤子做了点小小的处理。你要是乱动,露出点什么可没人帮你收拾。”
斜着眼睛瞪了眼屋外,男人面上的表情又羞又窘:“放肆!”
姜姀暗自笑了笑:“放什么都没用。你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想活就乖乖躺着。当然,想死的话也死不了,毕竟你连动都动不得。”
那人气血上涌。捂着胸口咳了一阵又一阵。
姜姀心中怒火得以发泄,坐在屋外,跷着二郎腿继续吃她的姜撞奶。
至于那半碗羊乳,先放着吧。看这人一会儿还能怎么作,总得想个法子治治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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