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哥，我好累，要不咱们明天再来卖？”
日昳时分，朱倩背着已经处理好的食材和清洗干净打包的荷叶。许芊芊背着硬柴、搭灶的石块和铁锅，手里还提着个空木桶，走得气喘吁吁。
朱倩：“少废话，快点走！前面就到了。不想回家了吗？”
上午挖，下午又洗又摘又切的，许芊芊累到不行，“倩哥，为啥还得带着锅灶，沉得很！在家做好带过来不行吗？”
“不行，一看你就没经验，得把香味煎出来了，才好卖！”
村中心的“小街”已经没什么卖东西的摊位和人，这里的人都清早来卖东西，赶到日昳、夕食一般都是遛弯聚众闲聊的。
许芊芊用三块石头把小灶一垒，锅一支，朱倩去旁边水井打了一桶水。材料往就近石台上一放。
小木铲挖了一大勺白中泛黄的猪油，往烧热的锅里一放，滋滋冒着香烟。
香得周围几个在编苇席的大婶“哎吆”一声。
待油六七分热，朱倩把碎油渣先放进去回锅，香气更加扑鼻。
待碎油渣用竹勺捞出，朱倩又将切成小块，洗得白净的芋头下了锅。
芋头被煎得通体焦脆金黄，撒入盐巴，加入蒜沫，煎出蒜香，又加入青红椒，最后出锅后撒上一层猪油渣碎，点缀葱碎，香菜碎，插上竹片。
许芊芊迫不及待捧着荷叶开吃第一口尝味。
芋头还有些烫，许芊芊舌头被烫到，龇牙咧嘴。
“怎么样？”
“好——好次！”
周围妇人孩子已被勾得流口水。
许芊芊边吃边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美味香香猪油渣煎芋头，五文钱一份！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有妇人眨巴两下嘴，吞下口水，“五文钱！比一个鸡蛋还贵！哪个傻货会买这个吃！”
妇人旁边穿肚兜玩耍的垂髫小儿翻身爬起扯着妇人的衣袖：“娘！我要吃！”
这价格是朱倩核算过的，猪肥膘十二文一斤，三斤猪肥膘只能熬两斤猪油。煎芋头好吃得舍得用猪油，一锅芋头至少也得用掉三两猪油，只能出四份。再加上这二十文一斤的盐巴还有其他。这成本都有三文多钱一份了。
卖五文钱才有得赚，一份利润不足两文。
按核算得卖上一千份，才能攒够两千文。这村里的人口就这么多，能消费起的，一天怕是十份都够呛。不过总要先赚着，再想其他办法。
陈光家的几个学子也透过窗棂闻到了味，张着脖子往外望。被陈光一戒尺打在头上。
陈光乡音浓厚骂人：“看什么呢？”
然后继续摇头晃脑：“和我一起念，舆子而日寺羽白之，不亦言兌乎？”
有学生问：“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陈光着急地抓脑壳，继续训诫：“愚笨，这意思都不懂么！”
学生们还没下学，朱倩这边已经卖出了四份。
两份卖给了张屠户家刚学会说话的小孙子，还有一份卖给了那个骂“买她们吃食是傻货”的妇人。余一份卖给了从外边回来没赶上午饭的赶路人。
太阳西斜，陈光家的学子下学，纷纷围了上来，村里能上得起学的，那都是有点家底的，朱倩没一会儿就卖出去了七八份。
眼看着天越来越暗，人越来越少，朱倩和许芊芊当即收摊回家，没卖完的，统统做了晚饭。
外边有虫翼鸣叫，许芊芊和朱倩简单洗漱后，坐在床榻上算账。
今天一共卖出去了十二份。手里足足有六十文钱。
许芊芊激动不已，“倩哥，要不明天咱们就跑路吧，我记得你那不是还有一百多文，够咱们俩先出去再说了。”
朱倩自有盘算：“不行，还得再攒点，万一出去情况不妙，应急回来的钱都没有怎么办？”
许芊芊一想，是这么个道理。
朱倩和许芊芊接连又卖了两天，到第三天，煎芋头便卖不动了。村里能买得起的人，花钱连吃两天小吃已是不易。
许芊芊看着对面也支着锅卖煎芋头，煎小鱼的村民，双眼喷火。
谁说古人迂腐蠢笨的，这精明着呢！
许芊芊推了一把身旁的朱倩：“倩哥，想想办法呀！”
朱倩看着木桶里荡漾的清水陷入了沉思。
看来咸口的不行的，得换个新奇口味卖，把芋头搅碎用菜汁染色，做些甜品不知能不能行。可这样，又要增加成本去买蔗糖、红豆、薏米这些。又是一笔不小开销。
“给我来一份全是蒜子的。”
有络腮胡大汉站在摊位前，面带不善。
大汉身后还有一个一身肥肉的大汉，在向她们对面的摊位提出同样的要求。
朱倩抬头扫了一眼，淡定把芋头下锅。许芊芊满脸堆笑，面对来的“客人”热情十足。
对面摊位的主家是个瘦弱小哥儿，只见那小哥儿吓得手抖腿颤，都快哭了出来。
朱倩利索出锅，把用荷叶包着的煎芋头递给大汉。那人拿了吃食，转身要走。
许芊芊满脸谄媚，手心向上：“哥！五文钱！您忘了给了！”
那汉子侧眼斜睨了许芊芊一眼，继续要走，许芊芊已拽住他松垮的麻衣，声音更大：“哥！五文钱！是听不到么？”
大汉转过身来，鼻子出气冷“哼”：“哪来的没眼色的小娘们！连你刘霸爷爷都不认识，你在此摆摊，我未曾问你收保护费已是仁慈，你竟还敢冲你爷爷要钱！”
旁边的肥肉大汉同样拿着荷叶包也一并附和：“哪来的不长眼的，碍咱霸爷的道，跟对面的学学，老老实实的，不要惹你李四爷爷我发火！”
许芊芊环顾四周，发现聚众聊天的人一哄不见了！
好家伙，看来今天碰到村里刺头了。
朱倩还在淡定整理食材，头都没抬。
许芊芊开始活动筋骨，又是压腿，又是扭手腕。
那两大汉以为唬住了许芊芊，打算继续往前走。
许芊芊抄起一根挑棍就招呼了过去。“什么霸爷爷的，四爷爷的，今天你俩不掏钱！外加叫我爷爷，是不能活着走了！”
两人仗着人高体壮想要还手，发现这小娘们力气恐怖。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已经被许芊芊照腿横扫，照背两下，照脸两脚，鼻青脸肿跪坐在地上。
四只手也被压在许芊芊踩着的木棍之下。
俩大汉从没挨过如此严重的打，一时惨叫声冲破云霄。
“姑奶奶，不不！姑爷爷！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饶了我们吧！痛！痛痛！”
虽害怕，但众人听到刘霸和李四的惨叫，也好奇地在外圈围观。
人群里有人惊呼：“狠！太狠了！村里俩恶霸都能被她一个人收拾了，看来原来的，还是她收着了，没真打。”
许芊芊稍微松了点棍子，俩个眼泪尿水都被打出来的大汉颤颤巍巍用肿胀的猪手摸兜拿钱。
许芊芊接过，数了一下不满意。“怎么才五文钱，他的呢？”说着下颌微抬，指向对面的摊位。
对面的摊主早已吓傻，他不知许芊芊的战斗力，还抢了人生意，吓得也跪在地上胡言乱语：“姑奶奶！是我有眼不识，我上有八十老母卧病在床，下有是十几个小儿孙儿在家嗷嗷待哺，家中实在缺钱，才无奈在此摆摊，您大人有大量——”
许芊芊已经将他的五文钱扔了过去，那人还在千恩万谢。
刘霸李四又拜了拜，以为自己能走了。
许芊芊又发话：“你说你们是收保护费的，收的钱呢？你俩如此作恶，我今天没打死你俩，只给你们点教训，算不算也是保护，嗯？”
俩人又掏出了两块碎银，把衣兜都扯出来给许芊芊看：“姑爷爷，就这么多，真没有了！饶了我们吧！”
许芊芊把银子放手里掂了掂估计有二两，心中美滋滋。
她朝着远处人群喊：“谁家被收保护费的，来领回你们的钱了！”
众人看许芊芊转头看他们都要吓死了，纷纷退后，她打了村里恶霸，那是比恶霸还可怕的存在，这谁敢上前。
许芊芊看没人动，脸上笑开了花，把银子揣了起来。真心道谢。
“二位出手阔绰，真是救我于水火了，感谢二位！”
那俩大汉早已吓得没了魂魄，看到一秒变脸，喜怒无常的许芊芊吓得抱头蹿走了。
——
回家的路上，许芊芊摸着二两银子还在美滋滋。“倩哥，早知道不吃几天苦了，一步到位去当村霸，来钱多快！我还从没摸过真的古代货币银子。”
说着许芊芊擦了银子就用嘴咬，咬完更兴奋了，“倩哥！银子咬起来居然是这种感觉。”
朱倩看得直皱眉头，一想到这银子出在那俩油腻大汉身上，许芊芊还用嘴咬，她就浑身不适，嫌脏！字面意思的“脏”！
“倩哥，咱们明早就跑路么？”
朱倩眉头没舒展：“别说那么难听，怎么能叫跑路呢？咱们是回家！”
许芊芊笑开了花，她想到了她妈妈种的那一地甜瓜正等着她回家吃止不住笑意。
天边挂上了彩霞，想到明天要走，许芊芊今晚不想再吃芋头。她带着一个前几天收拾出来烂筐，加上破麻布粗布，在朱倩的指导下简单裁剪，改成了一个易进难出的鱼篓。里面再放些芋头，蚯蚓，菜叶。许芊芊带着老大老二又去下河了。
夕阳染得整条小河一片金光。许芊芊把裤脚卷起，赤脚下了水，将鱼篓放得靠里一些。
趁等待进鱼时候，老大和老二在岸边教许芊芊辨认什么空心菜和水芹菜。
她们运气不错，还在岸边挖到了一把野胡葱。
不过几日，老大老二脸上已长了些肉，笑容也更爽朗。
老二小声对许芊芊说：“小妈，你知道吗？我刚记事时做过一个梦，梦里的娘亲就是你这样子的。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以为你不会来了。结果你和大妈出现了。谢谢你能来当我娘亲。”
许芊芊心中感动，接着问：“你说的我这样子，是什么样？”
夕阳余晖已到边际。老大看着晃动的鱼篓大喊：“小妈，有鱼有鱼！”
许芊芊也顾不得听老二的回答，下水提出篓子，在岸上借着夕阳摇了摇筐，满满一筐子个头不大的青鱼、鲫鱼、鲮鱼，还有些个头不小的虾子。
许芊芊顾不得穿鞋，就往家里赶。老大和老二在后边给她提着鞋，抱着菜，都赶不上许芊芊的步伐，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倩哥，今晚咱们有口福了！”
还没进院子，朱倩就听到许芊芊惊喜的声音。
老三和老四已经打好水，就等洗菜了。
朱倩把鱼虾倒入桶子，开始收拾，老大放下菜叶也来帮忙，老二已经自觉去生火。
许芊芊冲干净脚进屋换了一条裤子，再出来时，油炸鱼虾的香味已经飘出屋子。
朱倩把小鱼小虾炸得酥脆，盛了出来撒上盐巴。把煎得焦香，稍大的鱼，用葫芦瓢舀出热水倒进去，奶白的汤汁立刻出来了。盖上锅盖把大点的鱼再炖一会。
朱倩趁机把野胡葱切碎，拌上面糊。猪油微微冒烟之际，下锅两面煎出黄色焦花。
鱼也炖好了，撒上摆摊没用完的青红椒，出锅再撒上葱花，香菜。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香气。
驴蛋这两天在家当不了“大爷”，王菊花也消了气，毕竟是他的大孙子。驴蛋又跑回王菊花那。许芊芊和朱倩也懒得管他。他不在，家里都“和谐”了不少。
老六本来在屋里睡着了，此刻也被香醒，自己跌跌撞撞从屋内走出来拍着手：“要次！要次！要次香香！”
许芊芊一把把老六抱起，举高高。逗得老六“咯咯”笑。
“都去洗手了，开饭了！”
碗盘不够，朱倩直接把锅端了出来。
趁几个娃都去洗手，许芊芊凑近朱倩感慨：“倩哥，真的得赶紧走了，再不走，都要对这产生感情了。”
朱倩摆好碗筷，并没有吭声。这里虽然渐渐变得“美好”，但在遥远的远方，家里的相伴有二十年的亲人和朋友还是更为重要。
屋内闷热，即便已经有了堂屋，晚饭她们还是在院子里吃的。
饭气蒸腾，小院里热闹不已。老四还没咽下嘴里的胡葱饼，指着远处的空中亮点惊呼：“快看，那是萤火虫吗？”
许芊芊抓了一把小鱼小虾带着几个娃过去边吃边看，“是萤火虫吗？是吗？”
几个娃站在外围不敢上前，怕惊动萤火虫，“好像是。”
许芊芊还不太确信，“真是萤火虫吗？我记得那个坟头，骨头产生的磷粉，也会发光。”
温馨气氛一秒破功。
用过晚饭，大家一块洗了碗锅。几个娃还在看萤火虫。
“孩子们，回来睡觉吧。”
朱倩站在还没完全熄灭的柴火前，手里提了一桶水，打算浇灭柴火光。
老大赶紧双手合十对着萤火虫许愿。
许芊芊看得奇怪，问她：“许的什么愿望？”
“希望大妈、小妈明天可以顺顺利利。”
虚拟屏幕的弹幕又刷了起来：
【眼睛尿尿了，几个娃真的好乖，好懂事，导演，千万不要让许芊芊和朱倩走呀？（跪求）】
【楼上的，许芊芊和朱倩虽是古人但是也好可怜的，她们家里还有亲人，朋友。导演，就让她们走吧。（跪求）】
【可是娃娃们没有她们俩可怎么办，太可怜了！不要让她们走！】
【原来她们没有来时，娃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求导演做个人吧，虐待娃娃，还道德绑架这俩古代大学生。】
热度一下又吵上了热搜榜。
郭导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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