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洗完提着桶去井边泡衣服,路过柴房时,见里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他皱了皱眉头。在树下踱了几步,犹豫着去叩门,无人回应,立马神色大变。推门而入,果然见沈明宜双目闭着,脑袋搭在木桶边沿,竟是睡着了!见他好歹脑袋在水的外头,赵青松了一口气,坐过去拍拍肩头,竟无反应?赵青的眉头又皱起,他挽起袖子,准备先把人捞出来。双手放到人的手臂下,准备用力捞出时,突然,沈明宜迷蒙地睁开了双眼,四目相对,赵青怔住了……
片刻之前,迷迷糊糊中,沈明宜感觉有人在拍自己,又像是梦,他想睁眼,但实在是太困了,愣是没睁开。不一会儿,又感觉有人在架着自己手臂,眼皮挣扎了几下,总算睁开了眼,但,但……一睁眼,就有一张俊脸在朝自己靠近,无限放大!而且,自己还未着片缕!沈明宜的脑子瞬间空白,脸庞刷地一下火辣辣地烧红了。
二人动作凝滞了般,一动不动,之后赵青松开手后退一步,他的脸有些红,手指甚至有些发颤。
沈明宜缓了一下,脑子终于恢复清明,意识到自己泡澡泡睡着了,赵青应是未能叫醒自己,才打算捞自己。只是,自己睁眼的时机不巧,这才尴尬了。只好硬着头皮强收场:“我竟睡着了,多谢你叫醒我。”
赵青点点头,退出屋去,顺手带上了门。
沈明宜赶紧擦干,三下两下穿好衣服,心里忐忑地推开门,瞧见赵青房里的灯刚熄,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脸上却依旧烧得厉害。
倒了洗浴水,回屋躺着,胸口却扑通扑通响得很,他摸摸发烫的脸,劝自己不要多想,赶紧睡!
翌日,沈明宜起得稍晚,昨儿夜里,辗转难眠,如今眼皮下浮着淡淡的青黑。
锅里温着红枣米粥,一碟小菜,俩水煮蛋,却不见赵青身影,大概是去田里了吧。沈明宜喝了一口粥,有红枣的香味,他一边剥鸡蛋壳,一边猜赵青去哪块田里干活。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很忙,不是整理农田,就是修林种树,仿佛有无穷尽的精力和体力……夹了几筷小菜,就着水煮蛋喝完了粥,沈明宜寻思着要不要去散步,顺便寻下赵青,眼下日头正好,也许可以捎壶水去?
沈明宜想得投入,没注意倒篱门那的身影正往这边来,所以当赵青突然出现时,猛地抬头的沈明宜惊得叫了出声。赵青一脸疑惑,眉头微微皱起,不解地注视着沈明宜。沈明宜脸颊微热,脑海中竟又闪现出昨晚的画面,羞得他低下了头,说着“无事,无事”,趁机转身捧着碗碟去清洗。赵青也跟着进了柴房,他把手上拎着的篮子往早上一放,从架子上取下来一只小白瓷罐,塞给沈明宜。
“给我的?”沈明宜睁大了眼睛。
赵青点点头。
沈明宜好奇极了,右手托着罐子,左手掀开盖子,里头竟然是糖渍梅子!心中一惊,又是一喜。
“何时?难道是——昨夜灯会时买的?”沈明宜问。
赵青点点头。
沈明宜小脸一红,微微低下头,睫毛一颤一颤的,突然想起什么,抬头说道:“你等我一下。”说完就捧着罐子快步走回屋子去,没一会儿,又急匆匆地折返回来。
“这个给你,也是灯会上买的。”
赵青接过他手中的香袋,闻了闻,是淡淡的花香,似是桃花。
沈明宜偷偷地瞄他,见他把香袋收进胸前夹衣里,嘴角似乎带着笑意。沈明宜这下连耳垂都红了,连忙借着抄书的由头逃之夭夭。
赵青卷起袖子,开始收拾灶上的篮子,里头装着他刚从村民那买来的猪肉和米粉,他要开始捣鼓今日的午饭了。
屋内,沈明宜对着白瓷罐左看右看,从中拣了一颗梅子吃,甜滋滋的,心里美极了。
许久之后,在屋内抄书有些累了,沈明宜想去柴房倒点水喝。一出屋门,便闻到极香的味道,而这香味正源源不断地从柴房涌出!沈明宜大喜,定是赵青又在做什么好吃的!
循着香味来到柴房门外,见赵青高大的背影正在灶前忙忙碌碌,凑近一瞧,竟然是盐豉汤和蚕丝饭,心中欢喜极了。赵青见他过来,眉眼带笑,一副期待的神情,也忍不住微微嘴角上扬。他指着灶口,沈明宜便心领神会地过去烧火了。
沈明宜一边看着灶内的火,时不时添上几根木柴,一边又盯着锅里涌出的白气,没多久,赵青就捞起来盛碗里端去了石桌那,招呼沈明宜过来吃。
还很烫,吃不了。沈明宜便给赵青讲新看的话本子,赵青听得很认真,很入神。突然,沈明宜话锋一转,说道:“可以吃了,先吃饭吧!”随即捞起一筷米线,轻轻地吹了几下,小嘴一抿,就吸溜了进去,看得赵青的眉头抖了抖,只好跟着一起嗦粉喝汤。
沈明宜心满意足地抬头望天,忽见光秃秃的桃枝上似乎有些小鼓点,他站起身来细瞧,竟然真的是花苞的鼓点。他有些惊讶,前几日明明还未有。想来再过不久,这里将有一树明艳的桃花,那一定很美!赵青也起身瞧,又望望天,云团从远方来,似乎又有一场雨。春天,悄然而至。
饭后,沈明宜在树下跟赵青讲话本子,赵青对故事很感兴趣,沈明宜便在适当的时机指着天上的云,说道:“这天看起来要下雨,你若不去田里,我教你识字如何?”
赵青望着越发乌黑的云团,点点头。
“你随我来。”
沈明宜起身往屋里走,赵青便跟着去。沈明宜从书架上取下来一本书,说道:“从这本《千字文》开始吧!”
赵青侧头瞧着书,只见上头有三个大字,便点点头。
沈明宜从床尾那又拖过来一把椅子,二人并肩坐在桌前。
“我先读几遍,再跟你解释意思,你可在心中默念。”
赵青点点头。
沈明宜便手指指着字,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赵青目不转睛地盯着字,神情专注。沈明宜读了一小节,解释意思,随后磨了墨,抄下一小节递给赵青。
“刚开始学,不宜太快,这几日你先熟识这些,会了再学新的。”
赵青接过纸张,看了好一会儿,才折了两折,放进胸前衣襟中。他侧过头看向窗外,才发现下了小雨,雨丝绵绵,润物无声。他转向沈明宜,指了指门外。
沈明宜点点头,赵青便起身出了屋。
沈明宜拿起一本未翻完的话本子接着看,不久,雨声渐大,刮起一点儿小风,雨丝儿被吹进了屋,沈明宜起身去关窗。透过窗,见赵青坐在柴房门内,还在看那张纸上的字,右手拿着一截木枝在地上划动,双眼却只看着字。
等认得字了,再教他写字吧!沈明宜这么想着。
他有点不想关窗了,左右一点小雨罢了。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才坐回桌前,托着下巴,望着雨发呆,视线不经意地扫过白瓷罐,便从中拣了一颗吃,酸酸甜甜的,很合他的胃口。又发了一会儿呆,觉得乏了,便去躺着了。
赵青来到屋外,透过窗,见他已在歇午觉,便轻轻地合上窗,转身回到自己屋里。掏出香袋,反复翻转瞧了好几遍,又闻了闻,这才珍重地放在床头枕下,半躺在床沿,盯着房梁。他一会儿想到春播的事情,计划这几日天晴时得去选种晒种了,一会儿又浮现出沈明宜略显苍白的脸庞和清瘦的身形,心中琢磨着得多炖点肉汤才好。
翌日,放晴。赵青去河边钓鱼,等他回来时,发现锅里温着的粥未动,东屋的门掩着。走过去敲门,无人回应。他的眉头皱了皱,轻轻推门,门闩着。去柴房拿了小刀,把门闩拨开,推门而入,屋内静悄悄的,床上的被中鼓着一个包。走进一瞧,沈明宜还安静地睡着,赵青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表情逐渐疑惑。也许是他的手掌略粗粝,沈明宜醒了过来,见状,自然明白赵青误会自己生病了,只好解释道:“昨儿夜里睡得晚了,并无发热。”
赵青点点头,出了屋,进了柴房。他对着右手发呆,又攥紧拳头,这才开始料理新鲜的鱼。
窗外天光大明,沈明宜摇摇头,觉得自己实在是越来越随性了,竟然睡得如此沉,如此晚,罢了罢了,还是先起身吧!
他穿好衣服往柴房去,洗漱后端起灶台一角尚有余温的粥准备去石桌那吃,却被赵青拦住了。赵青指着锅里正在炖的鱼汤,沈明宜笑了笑,问道:“你是想说让我等一会儿喝鱼汤吗?”
赵青点点头。
沈明宜应了声好,倒了一碗热水喝了几口,便去树下转悠。他在观察桃树的花苞,一个两个三个……越数越多,他的心情越发明媚。
赵青端着鱼汤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他静立几秒,才轻轻地放下碗。沈明宜笑着朝他走来,说道:“真香啊,你也一起来喝吧!”
他笑得太好看,赵青看呆了一瞬,才进去端来一碗。
鱼汤很烫,沈明宜轻轻吹凉一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赵青瞧了几眼,这才慢慢喝自己那碗。
鱼汤鲜美,沈明宜饱餐一顿,心满意足,说道:“白日里你要忙农事,已是辛劳,多谢你费心照料我,我很感激。”
他说得认真,言辞恳切,赵青愣了愣,随后想到自己应有所回应,便点了点头。
沈明宜接着说:“我有个想法,就是你白日里忙农事,夜里得空,我就教你读书识字,只是如此一来,你会比较累,不知你怎么想?”
赵青听完,立马点了头。
沈明宜笑了。
“那好,每晚你来我屋里读书一个时辰,再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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