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 through a cute would come through in time now I fear it won't.—《You are losing me 》]
(原以为终会不药而愈,可终究事与愿违。)
25.
黄毛在隔间外喊周清。
喊声越来越大。
周清从床上坐起,搓了把脸,让自己清醒点儿。
坐了一会儿才出来,黄毛就在他旁边吵嚷。
“报!——”
“周哥!特大喜讯!特大喜讯!”
周清转到吧台那儿,声带肌肉记忆想点荆棘玫瑰,突然看到小杨手里神奇颜色的酒杯,顿了顿。
“小杨,手里五彩斑斓的黑是什么?”
“能喝吗?”
小杨惊奇看着他,“周,周哥,你怎么知道这杯酒的名字。”
“……”
真是简单粗暴。
“手里那杯给我吧,我尝尝。”
小杨抽出吸管搅拌了下,黑红的液体像浓稠的血液融合了,他往里放上三个冰块,丢进去两个樱桃。
说,“还有个别名,叫‘致命的爱’。”
“我给它赋予的含义是:爱而不得,世界虽然五彩斑斓,灯火通明,但没有一处是我灵魂的归处,我的眼前是一片看不到路的黑。”
周清:“……”
“最近,学校考诗歌朗诵?”
小杨脸憋红了,摇摇头,“这,这杯卖的还可以……”
周清微微抿了抿,呛了口。
咳嗽缓过来,清清嗓子,“里面是放了葡萄糖浆原液么?这么甜?”
甜得他的嗓子快糊住了,说出的话也发粘不清晰。
小杨摸摸头发,说,“放了一点儿……不过周哥那杯,我忘记加苦酒进去了……”
“周哥,我再给你重新调一杯吧?”
周清砸吧下嘴巴,觉得后味儿还行,不烧胃,便摆摆手,“就这样吧。”
眯着眼朝宋幸那边儿看了眼,觉得台下的人好像又变多了,想到什么,看到旁边黄毛的脸皱到一起。
问,“怎么?你刚刚要说什么喜讯?”
黄毛一脸纠结道,“ 周哥刚刚打断我,我忘了……”
“那你再想想。”
周清又小口抿了口黑酒。
黄毛视线往宋幸转了一圈,猛拍大腿,“哦!我想起来了!”
“周哥!特大喜讯!特大喜讯!”
“……”
“所以,喜讯是什么?”
“刚才有个穿西装的女人,给我一张名片,问我酒馆老板——也就是周哥你在哪儿,她找你有事儿。”
周清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黄毛却不说话。
“?”
“周哥,你要问我,'什么事儿',”
“……”
“什么事儿?”
“问到点子上了!”
“我说酒馆老板日理万机,神出鬼没,见不着人,有什么话给我说就行了!”
说着,黄毛扬起下巴拍着自己胸口。
“……说重点。”
“哦。”
“就是,那个女人说是她是娱乐公司的,在找素人歌手培养,觉得阿幸条件不错,想谈谈签约的事情。”
周清晃酒杯的动作一滞,“签什么约?阿幸签走了,酒馆怎么盈利?”
黄毛朝他努努嘴,“周哥,格局小了。”
“女人说,她手头上也有签约的网红,希望用网红置换阿幸,这样我们酒馆就可以盈利了。”
“而且,你知道是什么级别的网红吗?和阿幸曾经一起直播唱过歌,中上圈子的网红啊!”
“周哥,我觉得我们酒馆,到时候肯定做朋满座!‘山城第一’不用指日可待,说不定马上就实现了!”
黄毛抓住周清的手臂摇晃,把酒晃出一点儿,浸湿到周清的衣服上,周清却没察觉。
“周哥!我们要迎来好日子了!”
“以后,我就是见证酒馆做大做强第一人!”
“……”
周清无意识仰头喝下半杯‘致命的爱’,突然觉得,酒也没那么发腻了。
反而舌尖异常苦。
“八字还没一撇,这么高兴做什么。”
“问过……”
周清觉得喉头很涩,想起来从陵水回来后,很少抽烟了,而现在,又想抽了。
“问过阿幸的意见么。”
黄毛却笑了一声,“不用问啊,阿幸肯定同意!”
“阿幸说过,他希望酒馆越来越好,他去当专业歌手,不仅能宣传我们的酒吧,而且将来他要是出名,简直就是叠加buff!”
“而我们,虽然失去阿幸我也很悲伤,但是换来一个粉丝量更多的网红,对我们酒馆也是好上加好啊!”
“阿幸……真这么说过?”
“当然了!不信等阿幸结束,周哥你自己问他!”
“在山城的公司么。”
黄毛好像嗤了一声,“周哥,格局简直太小啊!”
“怎么可能在山城这种小地方,北京!人家要去北京!”
而后,黄毛又叽叽喳喳说了些什么,周清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他的耳边一阵呼啸,有风灌满了耳朵。
仔细听,原来是他变得急促的喘息。
周清盯着手里那一片汪洋的乌黑,从晃动的粘稠液体里,看见自己模糊的脸。
黄毛看着周清弯下腰,弓着的脊背一起一浮,好像极其难受似的,捂着胸口的位置,酒杯里的液体倾了满身,另只手无意识撰着高脚杯。
“周哥?周哥?!”
“你怎么了?没事吧?”
小杨也吓了一跳,从吧台下来,顺着周清的背。
周清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嘈杂的声音充斥着他的世界,而后,听见少年干净的声线贯穿大脑,如一条分开河流的摩西之杖,分开了他混乱一片的思绪。
周清说不出话,摇着头,捂着不知道是胃还是胸口,有些踉跄往隔间的洗手间走。
世界安静下来。
好像回到了循环,周清冲着马桶,觉得这事情前不久好像发生过一次。
这一次,又是什么都没吐出,只把刚刚喝进去那一杯‘致命之爱’给吐了出来,看着被马桶水像漩涡一样搅动的液体逐渐变得清澈。
有点儿分不清,到底吐的是已经变成黑色的血液,还是那一杯酒。
胡乱洗了把脸,刷着牙漱口,机械拿下毛巾擦脸,然后走进厨房,倒面条的时候有些晃神,不小心把挂面全部倒进去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遵循着肌肉记忆重复做之前十几次的鸡蛋面。
端出面条,看见宋幸把吉他擦拭后,放进琴包里,他的灵魂才逐渐回到身体。
盯着宋幸愣了很久。
脑海里闪过两个字:北京。
北京。
北京。
多么陌生又熟悉的词汇。
那是他出生的地方,他的家。
可现在,他的家是山城。
他决定要远离父母,在山城扎根,可阿幸,要去北京。
好像知道为什么总是给不出一个答案了。
盯着宋幸年轻的脸,和他身后的吉他,想起他在舞台上的样子,以及舞台下欢呼的群众。
周清早该知道。
从一开始,要走得路就不一样。
从一开始,哪怕就算给出一个确信的答案,还是要走到相反的路上。
少年注定要披星戴月,走向充满繁花和掌声的地方,注定要站在世界的舞台,而不是这间小小的酒馆,也不是道路崎岖的山城。
阿幸终究要走出去。
而他周清,注定要留在山城。
“哥?看着我做什么?”
宋幸走过来扶住周清几乎要歪斜的碗,看见里面满溢的面条。
“怎么了哥,面条要倒了。”
周清恍惚一阵,“哦”了声,端正碗,把他推到桌前,面条放他手里。
“吃吧。”
“饿了吧?”
“中午火锅都没怎么吃。”
宋幸接过筷子,在里面搅了搅,稍微搅动,汤水就漏出,他小心翼翼尝一口,清淡无比。
抬头看周清,“哥,是不是忘记放盐了?”
周清转移视线,摸了摸脖子,说,“不小心忘了。”
又道,“得吃完,不然浪费。”
“那哥也盛一碗,哥中午也没怎么吃饭。”
周清胡乱揉了几把宋幸的头发,却不像之前总是乱蓬蓬,现在被修剪地恰到好处,哪怕随便一抓,都是一个型儿。
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又被宋幸催促道,才进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面,而后两个人像从前无数次那样,面对面无声吃着。
周清往嘴里送一筷子面,有些模糊道,“今天在台上怎么样?”
“挺好的。”
“是不是越来越顺了。”
“嗯。大家好像很喜欢我的新歌。”
"阿幸,你……"
“哥……”
两个人同时抬头,想说的话互相撞在了一起。
周清低头,吸溜一口面条说。
“要说什么?”
宋幸盯着他,“哥先说。”
“阿幸,你觉得山城怎么样?”
宋幸毫不犹豫道,“挺好的。”
又说,“这里有哥。”
周清低头无声勾唇,他觉得自己可能笑了,也可能没笑。
“除了哥呢,山城怎么样?”
宋幸张了张口,良久,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阿幸想去山城外面看看吗?”
宋幸低头,就着碗嗦一筷子面条。
“阿幸不想。”
“为什么。”
“这里有哥。”
“所以,除了哥呢。”
宋幸沉默了会儿,把面条吃到底,只剩下汤水。
“阿幸……觉得这里有哥就够了。”
“这不够。”
周清把碗放下,盯着他,“阿幸想一辈子待在山城,待在酒馆吗。”
“为什么不行。”
“我喜欢这里。”
“你知道仅凭‘喜欢’这个词,有时候并不能任性做其想做的事情吗?比如'我想'和'我能',这俩词能一样吗?”
“为什么不能。”
“你现在见到的事物,人,都太少了。”
“你身边只有哥,只有酒馆的舞台,方寸之地,只有那点儿观众。”
“阿幸应该去更大的世界看看,要去接触更多的人,要去万人舞台之上,那才是阿幸应该待的地方。”
宋幸把汤水喝完,用纸巾擦了擦嘴,看着面前男人的脸。
“哥,你希望我离开这里吗。”
“当然了。哥希望阿幸能发展得更好,无论阿幸是在哪儿,哥都能看得到的地方。”
“真的吗?”
“哥会骗你吗。”
宋幸仔仔细细盯着周清。
周清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灰败,唇角勾起的笑,像哭一样,那双眼睛里,空茫一片,没有映出宋幸的脸。
“哥。”
宋幸说,“哥要照照镜子吗。”
“哥没事儿照镜子做什么。又不是小姑娘。”
宋幸垂下眼睛,捏了捏自己长满厚茧的指尖,说,“阿幸要是像哥那样,站在全世界的人眼里,哥会高兴,是吗。”
周清笑出声来,“哥当然高兴。”
“哥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哥的小酒馆里养了一个多牛逼的大人物。”
“而这位大人物的哥哥,叫周清。”
“哥,你是我哥哥吗。”
"到现在,哥也只想做我哥哥吗。"
周清微微站起,倾身,一只手撑着桌角,一只手捧着宋幸的脸。
“是。哥只想做阿幸的哥哥。”
“阿幸是因为身边只有哥一人,才产生了错误的情感。”
“错误,应该被纠正。”
周清看到宋幸的脸变得更加苍白,手掌触到的脸颊肌肉紧绷,好像在死死咬着后槽牙。
牙齿紧紧咬在下唇,将那里咬出了血。
周清拇指捏住他的下巴,将自己的手指伸进去。
“别咬了。嘴唇要烂了。”
宋幸反而咬住伸进的手指,将指甲边缘咬得逐渐泛青,再泛白,泛红,最后流出细密的血珠。
周清觉得那里有些疼,但都不如心口一阵阵抽着的疼。
宋幸舔掉边缘的血,而后吸吮几口,抓住周清的手腕,将他手指抓离口中,力道很大,死死盯着周清。
“阿幸没有犯错,阿幸知道阿幸身边只有哥一个人。”
“但阿幸知道,这不是错误的情感。”
“哥,我渴望你,你不渴望我吗?”
这次,周清没有躲避少年灼热的视线,盯进他瞳孔里,一字一句道,
“哥,只想做阿幸的哥哥。”
“周清,只把宋幸当做弟弟。”
“我们,都在犯错。”
周清反抓住宋幸的手腕,直视他,“懂了吗,阿幸,等你见到广阔的世界,认知在经历中不断提高,才知道,哥不算什么。”
宋幸猛然甩开了他的手,周清被甩得往后退,才发现少年的力气是真的大。
周清咬了咬牙,喘口气,说,“阿幸是不是有事情还没告诉哥。”
宋幸冷冰冰开口,“是。”
“要去北京训练的事儿,为什么刚才进门不说。”
“哥现在已经知道了,阿幸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了。”
“你……你答应要去了么。”
宋幸抬眼看向他,“哥说这么多,难道不是希望阿幸去吗。”
“阿幸会去,会站在哥能看到的地方。”
“哪怕阿幸在北京,哥也会在山城看到阿幸。”
周清无意识握紧拳头,又松开。
“什么时候走。”
“明天。”
周清闭上眼睛,胃里酸水翻涌,想去卫生间吐。
揉了揉太阳穴,捏着眉心,吞咽不断分泌的胃液。
良久,哑声道,“哥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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