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ll me by your name,and i'll call you by mine.——《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我亦将如此。)
6.
宋幸盯着耳机,看了许久,再看回男生的电脑屏幕上。
周清没说,如果有人这样问他,他该怎么回答。
“嗯?”
男生又以为他没听清,就非常自来熟般勾住他的脖子,在耳边重复了一遍。
又说,“帅哥?你耳朵没问题吧?”
宋幸立刻就把男生胳膊肘给击开了。
不过这是最后一排,后面也很吵闹,这动静算不上大。
宋幸也不是故意的,这只是他下意识的生理性应激反应。
男生惊讶地望向他,“不是,帅哥。没必要动手吧?就算是不想听?”
“不是……”
宋幸不知道该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他脑子里的词汇量少得可怜。
也不会组建句子。
只能说通用的,“对不起。”
无意中抬眼,周清的目光掠过来。
警告。犀利。
明明这个距离很远,但他依旧看清了周清是在看他。
低头扒拉下头发,额发挡住眉眼。
男生也不是暴脾气,“我操”了一声,就揉了揉刚刚被大力抓住的胳膊肘。
这帅哥看着挺瘦,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男生旁边的女生似乎和他很熟悉,笑了一声,“遭报应了吧。每次来上周老师的课都摆弄你那个东西,四级能过吗。”
“半斤八两,”男生哼了一声,“要不是我,你能来看你的周老师?你选这门课了吗?”
“谁知道周老师长这样啊!我们专业课老师要是长这样,别说四六级,就算专七专八,雅思托福那都不在话下。”
“就吹吧。周老师讲课只有两个字‘放飞’,你能听懂算你赢。”
“那你不一样次次及格了?”
“周老师有格局,不像其他老师严格得要死。我只要写满,大差不差都给我卡着分数打。”
谁知女生的心心眼冒得更多了,“我要是早生几年就好了,我肯定追周老师。”
“做梦吧。上次去办公室送作业,听其他老师说,他有女朋友。”
“别扫人家兴行不行,做做梦不行吗?!”
两个人又吵起来了。
宋幸逐渐心不在焉。
他仔细回想第一次到酒馆,到现在坐在课桌前。
耳边是学生的吵闹,讲台上是老师的循循善诱,外面是偌大的校园。
一切都跟做梦一样。
宋幸,宋幸。
他第一次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时。
以为降临是不幸。
原来,是幸运,但也算不上多幸运。
抬头再次看向讲台,感觉这样也挺好。
突然,他转头问旁边的男生。
“讲课的老师叫什么?”
男生的吵闹戛然而止。
半晌,道,“上了半天课,你连老师叫啥都不知道?”
宋幸静静地说,“我知道他姓周。”
“那你知道的真少。我们都知道他姓周。”
男生说,“周清。他叫周清。”
“哪个清。”
男生奇怪看向宋幸,只看到他那双有些不好惹的双眼里,沾了些迷茫。
“三点水的清。”
宋幸好像还是没理解。
男生只好从书包里掏出个圆珠笔,朝桌上往下按,对女生说,“喂喂,借个草稿纸。”
“借个屁。不借,写脸上吧。”
“……小气。”
“手上。”突然,宋幸开口。
这声音低沉悦耳。
男生还愣了愣,看他伸过来的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
有点儿不知道从哪开始摸,踌躇几秒,才从下面托过来在手心写字。
“兄弟,你声音怪好听。”
又道,“手长得也好看。”
宋幸没说话,觉得手心很痒,男生手上没轻重,划到某个纹路上,有些疼。
他写完后,宋幸举起来看了看。
周……清。
周清。
周清。
他在心里默念,一直念,念出了声。
似乎想咬文嚼字,把每个发音都念清楚似的。
讲台上的周清,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台下的同学开玩笑,说他被骂了。
周清却笑着说,“有人想我。”
最后一排的宋幸拨了拨耳朵。
连着后脖颈的地方,也红了。
正临这节课结束,班级里人都比较浮躁。
周清也不太想讲了,就让大家剩下几分钟做自己的事情,虽然大部分都是在整理东西。
他这节课水平没发挥好。
有些漫不经心,眼神不受控制往最后一排看。
看到宋幸和他旁边那个男的交头接耳,牙齿快咬碎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生气,就是生气。
男生一看就不是个爱学习的,总往前头的女生头上瞄。
怕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给宋幸听。
下课铃一向,东西也没放办公室,在人少的教师楼梯拐角,拉住宋幸就往下走。
快到校门口,放开他。
这时候,雨还在下,比早上小了会儿。
是有规律的雨声。
“在后面,你旁边那小子跟你说什么了?”
“别说谎。我都看见了。”
“没什么。”
宋幸被拉下来得急,伞也没来得及撑,就着周清的小伞踉跄走了一路,衣服被打湿了。
周清瞄了眼他的衣服,把伞往他那挪了挪,将人拽在伞下,抓住他的右胳膊举起。
“他刚刚在你耳边说的什么,拉住你的手做什么。”
“没什么。”
宋幸低垂着眼,只说这一句话。
“把手张开。”
宋幸握着拳头,似乎在犹豫。
此时周清脑子里已经掠过无数想法。
见不得人的网站网址?
谁的联系方式?
深夜酒吧的地址?
……
直到,那只修长苍白的手在他握住手腕的手掌间,缓慢张开,眯着眼睛看他手心那一团脏兮兮的墨点。
手心好像湿了。
线条晕开。
但周清还是认出来了。
那是他的名字。
雨,缓慢的从伞尖儿缘滑落。
周清耳鼓膜好像蒙了一层雾,有点听不清周遭都在吵什么。
他张张嘴,又闭上,低下视线,看男生垂着的睫毛很长。
看不见眼睛的时候,这样倒是乖。
良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很柔。
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手心里,写我名字做什么。”
宋幸从他手腕里抽出了手,手心往他早上换的白t身上蹭了蹭,蹭脏了,顿了顿,又往裤子上蹭。
"别蹭了。"
周清收回手,换了只手拿伞。
“怎么老弄脏衣服。”
“我,”少年舔了舔嘴唇,“不知道你叫什么。”
“周清。我叫周清。”
周清又一字一句,纠正发音,“zhou周,qing清。”
宋幸“嗯”了一声,“周清。”
……
字正腔圆,没什么毛病,关键,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比歌还好听。
周清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不够帅气,不够霸道,没有震慑力。
现在听宋幸一念。
第一次感谢爸妈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
“我怎么叫你。”宋幸抬眼问。
周清下意识就要说“叫我周哥就行,他们都这么叫我。”
但舌尖在牙齿边缘舔了舔,道,“叫哥。”
眼尖瞟过去,"不然,认我做爹也行。"
下一秒,就听到他叫,“哥。”
……
神奇。这种感觉很神奇。
心尖儿很痒,羽毛在上面撩,想把那毛绒绒的东西弄掉,却怎么也弄不掉。
嗓子也痒。
怀疑烟瘾犯了。
食指关节搓了搓嘴唇,觉得等会儿得买包烟。
平常在学校不抽烟,哪怕中午有时间出校外也不抽,只在酒馆抽。
但现在特别痒,哪里都痒。
他抖抖肩,说,“你想吃什么。”
“都行。”
“行啊,要是不好吃你也必须不浪费吃完。”
周清虽这样说,还是带他吃了隔了一条街的重庆小面。
店铺朴素平凡,因为下雨,就在外面支了个蓝棚子,铁架子支的,支撑力度挺大,风刮过来,也就棚子呼呼作响,铁架纹丝不动。
小桌子边,矮凳子上坐满了人,大部分还是城大的学生。
老板就俩人,一对夫妻。
男的在里头烧饭,女的就在外面招呼客人。
里面没位置了,就坐外面的边儿上,雨会飘进来,周清让宋幸坐对面,盯了一会儿雨势走向,坐在斜对面。
“这家重庆小面好吃。我刚来城大教书的时候,就一直在这儿了,看着老板娘从单身到两个人,再到三个人。”
“天气好了。他们会带儿子过来。”
等面的间隙,周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其实他很能聊。
一开始不是这样。
起初当老师时,台下没有回应,一直保持激情讲话挺难,但也必须不冷场硬着头皮讲下去。
那时候脸皮还薄,觉得是自己课无聊,整天就研究怎么把课上有趣点儿,结果养成了脱稿的毛病,一讲就收不住。
后面,脸皮就厚了。
觉得学生嘛,都是学生时代过来的。
教室里,一共就两种身份在里面。
老师和学生。
学生就听,老师就必须在上面唾沫星子乱飞。
不然,还算什么老师。
教师这门职业何尝不是一位专业的舞台剧演员。
他心里七想八想,都快回忆到自己十几岁的时候。
对面的人突然开口,“哥。”
喝水的周清手一抖,差点儿没把水杯甩出去。
听他叫这个字怎么就浑身不对劲儿呢?
“你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了吗。”
这话乍一听,说得有毛病。
但周清教语言的,大脑自动过滤重组再润色优化,自然能理解,但他还是问。
“什么意思。”
“哥谈过女朋友吗。”
清水呛在嗓子里,让周清呛得水从鼻子里冒出来。
宋幸抽出纸巾给他,“哥你没事吧。”
哥哥哥哥哥哥哥的,他妈的怎么叫上瘾了?
说一句话就得叫一句哥是吧?
周清用纸巾按在嘴唇上,闷酒一样一口闷了清水。
因为凳子矮,桌子地儿也不够他腿放的,就大马金刀地双腿张开,手搭在膝盖上,身体坐得直。
一副长者说教的样子道,“怎么回事儿。去了趟学校都听了些什么回来。”
“你知道,人,是不能三心二意,心猿意马的吗。”
宋幸懂前面那个词,不懂后面那个,“后面的……什么意思?”
周清一愣。
自己也懵住了。
是啊,什么意思?
这词,是不是用错了?
他轻咳了一声,“就是一心一意的意思。”
“我现在白天上课,晚上开酒馆,还得顾虑你……你们三个人的工资能不能发下来。”
“钱,很重要。”
他严肃道。
“人,在没有经济基础的情况下,去谈理想、恋爱,都是乌托邦的空想。”
“……”
宋幸面上露出单纯的困惑。
“哥。我没听懂。”
“帅崽们勒,面搞好咯。”
老板娘端着雾气腾腾的两碗面放上来。
周清啪嚓分开木筷子,上下迅速削了削,木屑簌簌飞出来。
递给他,“吃面吧。不用听懂。”
“你只需知道,好好挣钱,为酒馆未来的发展作贡献,晚上再多挣几个火箭,就是我们现在的首要目标。”
宋幸似非似懂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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