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由日照金山揭开序幕。
徐汀云扒着三脚架框框按快门,旁边华松栩边喝粥边说:“三脚架质量确实不错。”
经她当榔头用还完好如初,稳稳当当。要是拍下全程给这牌子打广告,必得大火一把。
徐汀云唔了一声,又摆弄了一阵后直起身问:“吃完没?”
“没有。”华松栩亮出碗底,还有三分之一。
徐汀云勾唇,“嗯,洒不出来就行。”
华松栩一愣,“啊?”
下一秒,她被徐汀云揽住肩向雪山跑去。
华松栩赶紧护住碗,莫名其妙道:“喂!干什么?”
徐汀云一口气跑出去十米才停下,推着她回身,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正在录像。”
华松栩:……
她看了看直对自己的镜头,又看了看双手捧着的粥,怒了,“就不能跟我说一声?我还在吃饭!”
徐汀云赶紧接过,“徐哥替你做形象管理,现在行了吧?”
华松栩哼哼,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日照金山是灿烂且短暂的。初始只有山尖亮起,随着太阳升起,光线下移,至二分之一处时燃起最明亮的金色,之后渐渐淡去,雪山又恢复了极致的纯白。
男女并肩而立,背对这场盛大的洗礼,他们的笑容连同燃烧的积雪,永远刻进相机传感器里。
回程,华松栩和徐汀云站在最后等着压队,正和马帮沟通的华哥看到了,远远喊道:“今天你打头!”
华松栩一愣。
华哥挥挥手催促,“赶紧,偷懒两天了,换我歇一歇。”
“行。”
华松栩和徐汀云相视一笑,快步赶到最前面,选了个最为舒服的速度向怀远村走去。
队伍第二天早上出山,当晚便歇在了客栈。徐汀云和临时来做饭的阿姐一起重现烤肉晚宴,小二十个人坐在院子里临时搭起的桌椅边吃边聊,好生热闹。
华松栩心情不错但胃口一般,很快就饱了。放下筷子,她忽然看到门外蹲在台阶上的身影,和徐汀云比了个手势后起身走了过去。
“饱了?”她问。
华哥回头看她一眼,“嗯,饱了。”
华松栩掏出烟盒,“抽吗?”
华哥又回头看一眼,嫌弃地收回视线,“女人烟,没意思。”
华松栩失笑,“女人烟怎么了。谁说女子不如男?”
“后半句赞成,烟还是算了。”华哥说。
华松栩没管他,兀自点了一根夹在指尖。
华哥提醒:“你一姑娘,少抽点烟。”
“偶尔。再说男人女人都是人,你也少抽点吧。”
“我这是为了提神,带商队哪有那么容易。”
华松栩颔首赞成,好奇道:“你为什么选择当领队?”
“我?”华哥理所当然道,“喜欢呗!喜欢山里,也喜欢带人去我喜欢的山里。”
“管二十来个人衣食住行,还要时刻操心安全问题。这样也喜欢?”
“喜欢。”华哥笑了,嘴角因为干裂红了一片,似乎还结了痂,应该是疼的,但笑容不减。
“佩服。”华松栩真心实意道。
华哥一撑膝盖起身,语气笃定,“你是玩阿式攀登的吧?”
闻言,华松栩手一抖,烟灰落在了台阶上。好一会,她低声说是。
“我刚开始接触户外,有人想带我玩阿式攀登。我跑去查这是什么玩意,最后就得出一个结论:玩命。我说不行啊,我有爸有妈有家庭,真出事了怎么办?”
“有风险,尽量让风险可控。”华松栩淡声道。
“性格决定命运。我没你这样的勇气,只能当个小领队。”华哥说。
华松栩掐了烟,目光因陷入回忆而变得深远,“带我入行的人说危险,我还挺高兴。因为当时不怎么想活,觉得死在雪山上这个死法不赖。”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勇气。”华哥伸出手,“华铭。”
华松栩笑了,握了上去,“华松栩。”
“之前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生气吧?”
“挺不爽的,但理解。”华松栩如实道。
华哥看她直爽,也爽快道:“行。那就祝你一切顺利,不失本心。”
华哥这人看起来像块石头又冷又硬,告别的方式也又冷又硬。
走的时候,还是华松栩和徐汀云去停车场送大家伙,华哥冲两人点点头,上了车。
徐汀云挥手,“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风啊!”
华哥抬手,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回吧,走了。”
然后不等两人回话就关上车窗,走得干脆利落。
在车尾卷起的尘土飞扬中,华松栩半眯着眼,无奈地摇头。徐汀云则悄悄看着她笑。
刚到怀远村时,华松栩漠然,对周遭事物兴致缺缺,像是被悬崖边被积雪覆盖看似了无生气的松树,像是被数九寒冰包裹密不透风的岩石,时间也随之静止。
如今,凝固的时间再次流淌起来。
兼职向导顺利收官,三位功臣开始最后的收尾工作。
“明早出发,下午到蓉城……那我买晚上八点的车票,来得及吧?”方木问。
“可以。”华松栩冲厨房探头,“你呢,几点的机票?”
徐汀云正收拾剩下的食材,手下动作一滞,“还没买。”
“还不买?”华松栩蹙眉,“马上过年,机票价格要翻番。”
徐汀云洗了洗手,走到华松栩面前倚住门框,“说起春节,你怎么过?”
华松栩觉得他离自己有些近,撤了一步,下了个台阶。这下显得小徐更高了,只得仰着头,“随随便便就过了。”
“不和家人过吗?”
“嗯。”
徐汀云眸色一闪,“真巧,我也自己过。”
华松栩鼻孔出气,没吭声。
徐汀云话里的暗示十足,加上之前美男出浴要她考虑去京市玩,华松栩心跳莫名加速。然而,正当她以为会再提此事时,对方收回视线,漫不经心道:“不差这一会,收拾完就买。”
说罢,他转身回厨房,穿梭于灶台和储物柜之间,条理清晰又动作麻利。
一时间,华松栩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落,反正有点不得劲。看了会男人的背影后,拖着步子回房间收拾行李。
华松栩将整理好的背包靠墙放置时,恰好面向窗。她抬起手,阳光如缎带般于指间翩然而过,乘风去往远处的罗普峰。不同于清晨的缠绵悱恻,午时一道清晰的交界线将山体分为明暗两面。随着时间推移,明面推着交界线向前走,暗面一步步退后。
她驻足看了许久,直到房门被敲响。
“进!”
徐汀云把脑袋从门缝伸进来,“这会有空吗?”
“怎么了?”
“白玛姐找你。”
华松栩缓缓走下楼梯,扶栏杆的手因为用力泛着青白。小院里,那抹倩丽的身影安然立于枯树旁,正用手指拨弄吹落的褐灰色枝条,密实黑亮的麻花辫于腰间摇曳。
听到脚步声,她回身,泛红的脸庞上是友好却格外小心的微笑。
两人在小院的石桌坐定,都有些局促。
最终,还是白玛先开口,“听小徐说,你们明天就要走了。”
“嗯。”华松栩迟疑片刻后问,“家里都还好吗?”
“都好,多养了十头牦牛,还有五匹马。你们前几天去次于垭口请的马帮,就有家里的两匹马。”
华松栩如释重负,笑着点头,“那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
白玛忽然握住华松栩放在桌上的手,用偶尔参杂着几个藏语词汇的汉语说:“我来找你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谢谢。如果不是你,次仁的妈妈连去医院手术的钱都没有。妈妈如果不在,这个家就散了。”
女孩的手掌粗粝,却又那么温暖。华松栩哑声道:“是我对不起……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是你错的。”白玛乌黑的眼里满是认真,“次仁是我的男人,我了解他。路是他选的,他只听自己的。”
“如果不是我,他不会在那个时间走那条路。”华松栩手有些抖,连带嗓音也在发颤。
“那也是他选择接下你的给的工作。”白玛坚持,“之前是我不懂事,应该我说对不起。”
望着眼前成熟的面孔,华松栩有些恍惚。一年前,她送次仁的遗体回家。新婚不过半年的白玛跪坐在地哭得歇斯底里,她听不懂藏语,却能听懂那声声泣血的丧夫之痛。
华松栩摸向眼尾,指尖沾染了湿意。
“家里人都明白的,也都感谢你。知道你要走,听说你爱吃,让我给你送些糌粑和牦牛肉。你收下,和小徐一起吃。”
“虽然你的朋友没有找到,但他在山神怀抱里安睡,还有次仁一起,不会孤单的。你也要往前看,不要再回这里了。”
“扎西德勒。”
白玛走了,留下满满一筐食物,留下沉甸甸的心意,也留下了最真挚的祝福。
泪水蜿蜒,模糊了华松栩的视线。她埋下头去,任由自己被汹涌的潮水淹没,任由自己放肆地宣泄积压的情绪。
旁边的凳子轻响,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了她的发心,轻抚,一下又一下。
华松栩伸手揪住徐汀云的衣领,额头抵住他宽阔有力的肩。
她在找回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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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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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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