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松栩在择木客栈住下了。房间就在徐汀云的隔壁,老板娘央金安排的。
对于革命战友变邻居这件事她没太大反应,倒是徐汀云,定时定点喊她吃饭,偶尔还给她提供小零食小饮料送货上门/服务。按照方木的说法,纯纯舔狗一个。
徐汀云肺腑之言,“我是舔狗没错,因为我想向她学技术!”
方木瞳孔震颤,“.……啊?”
“攀冰!攀冰的技术!”
对于他这点小九九,华松栩心知肚明,懒得拆穿。只是某次吃饭时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他为什么对于自己很会攀冰这件事如此确信。
徐汀云还不好意思上了,“因为……那个……”
华松栩放下筷子,“你说,说完我再考虑。”
“那我说了你别生气。”
“好。”
徐汀云颤巍巍抬手一指,眼神却飘向了别处,“就是上次送粑粑,无意中看到你锁骨下面有个冰镐的纹身……”
华松栩眼尾微挑,“无意中?”
徐汀云小媳妇状。毕竟纹身很醒目,从衣服领口能露出来。
“小徐?”央金从门口探头,金花帽上落着雪,“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嗳!”徐汀云走了过去。
华松栩端着小纸杯,像吃冰激淋一样品尝老板娘手工制作版粑粑,边往门口看。
逆光,深灰色羊毛衫和冲锋裤勾勒出小徐笔挺的身影,拿着手机给央金解释时神色专注,颇有些成熟稳重的风范,哪有方才和她耍皮的半点模样。
过了几分钟,央金拍了拍他肩膀后往院子去了。小徐回头找华松栩,见她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凝视自己,瞬间汗毛倒竖,“你是不是又要掏甩棍了?”
行,成熟稳重只是暂时的,本质一如既往的皮。
华松栩放下纸杯,正色,“你真想学攀冰?”
徐汀云瞬间收起玩笑,“是。”
“想学攀冰,还是想开始阿式攀登?”
“都想。但想那么多没用,不如先行动。”
华松栩凉凉道:“京大博三的高山摄影师,你有多少存款能供你这么造?”
雪山攀登是极限运动。极限代表两个问题,一个是危险,一个是烧钱。
徐汀云拍拍肋骨,“攒了些,卖完腰子就够了。”
“……不教。”
华松栩捞起冲锋衣,一边穿一边走了出去。两天了,这雪还不见停,积雪深度没过小腿,走起路来像被十条八爪鱼束缚,每一步都如有千斤。
她抄起门口的铁锨,冲在厨房忙活的央金打招呼:“老板娘,借用一下,马上回来!”
央金从半开的门缝望来,“嗳!慢点走!”
她挥了挥手。
就这样一步一步创造性地开辟了条线路,华松栩终于抵达了冰雪奇缘之神奇车车现场。放眼望去,一群不能说完全相同但也相差无几的雪包整齐列队。每个雪包竖起两根雨刮器,打眼一看像是坟头的墓牌,吓人得很。
某车主扶额:好嘛,这下谁分得清是依维柯还是牧马人?
还好华松栩方位感不错,按照记忆追溯和逻辑推断后找到了自己的雪包。原本一米九的车高,现在一米六五的她都能望见车顶。
她带好手套,长叹一口气,抡起铁锨开始干活。歌里唱的是在小小的花园里挖呀挖呀挖,她这是在大大的雪堆里挖呀挖呀挖。
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还下着雪,有一种从蓄水池里往出舀水却忘了关水龙头的虚无感。但华松栩没放弃,一铲子一铲子越抡越快,充分展现了欲与天公试比速度的决心。
挖着挖着,她发现挖错了。
她的车是蓝的,挖出来了个黑的。
华松栩僵住,并无语凝噎。
“哎哎——”
这时,徐汀云如孙猴子海边戏水一般踏雪飞奔而来,甚至因过分用力嘶吼而破音,“不、是、那、一、辆!!!”
华松栩沉默。
徐汀云赶到案发现场看到那一米深坑,也沉默。
半晌,他说:“这是陷车情侣的车,我替你去要感谢信。”
华松栩干巴巴说:“好,我真的很需要。”
看她一脸倒霉样,徐汀云扑哧一笑,“上来吧川西好人?”
华松栩把铲子一丢,吭哧吭哧从自己亲手刨的坑里爬出来。然而经过她奋力拼搏,铲过的雪松软非常。
于是川西好人脚下一沉,重心一歪,摔进了一个又冷又硬的怀抱。
小徐每天高高兴兴,说话温声和气,偶尔耍皮搞怪,按理来说是个柔和似水的人。然而华松栩这一摔,左脸左肩都抵上了他胸膛,被硌得生疼。疼得她停顿了好几秒,没动。
胸腔振动,声音从骨骼和声音两种介质传来,似有两重回响,“内个……你你没事吧?”
华松栩扶了下他虚揽着自己的胳膊肘,站稳了,“谢谢。”
她揉揉还在钝痛的面颊,“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车?”
“啊……哈哈!”
华松栩有点奇怪,看他,这才发现小徐又红温了。
接收到她的目光,徐汀云忽然变成很忙碌模样,摸摸鼻子,摸摸冲锋衣,摸摸大腿,然后一挥雪铲,“我……我帮你铲。”
他嗖嗖跑到正确位置开始干活,挖了半天脑袋里的弦才接上,“这天气走不了,你挖车干什么?”
华松栩盯着已经显露地表的半个车身艰难发声:“你不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太晚了吗?”
“哦。”徐汀云说。
很快,挖掘行动宣告胜利。华松栩在徐汀云灼灼目光中打开后备箱,东摸西摸了半天,最后提出来一个袋子。
徐汀云CPU直接烧干了,好半天后沉痛地说:“来,跟我重复。咖啡上瘾是不可取的。我是理性人,不是动物。理性人是能够戒掉咖啡的。”
华松栩才不管他的抗议,喜滋滋提着咖啡豆磨豆机布粉器摩卡壶,“谢谢你,人间挖掘机。”
徐汀云:“……”
半小时后,徐汀云手捧热气腾腾的高原版拿铁,吸溜了一口又一口,“好喝,活过来了。”
华松栩半倚橱柜,一手端保温杯另一手提奶壶,通过控制奶泡的方向和流速与咖啡充分混合,紧接着眉头拧起,以比打岩钉都认真百倍的专注完成拉花,这才松了口气,“你的。”
方木双手接过,流下两行清泪,“谢谢!”
徐汀云瞅瞅方木的,又瞅瞅自己的,“我的怎么这么敷衍,他的就那么精致?”
徐汀云的那杯是基础的爱心,方木这杯是一片小枫叶。无论从稀有程度和难度来说,显然后者更胜一筹。
方木掏出手机狠狠拍它十几张照片,“说明我招人喜欢。”
华松栩咖啡师此刻忙着呢,立刻开始下一杯顾客订单的制作,倒是一旁等待的董宣洋和小杜二人接了话。
小杜悄悄说:“你的可是爱心哎!爱心!”
徐汀云眨眼,“所以呢?”
方木拍完照,一口气喝了半杯,“跟他说这些没用。除了那位他昼思夜想却遥不可及的自由攀女神以外,他对其他——”
他摆摆手,“都没兴趣。”
方木没说完的是,就连眼前这位貌美如花的咖啡师,也是因为和他女神一样会攀冰才得青眼。
徐汀云打断:“那是我偶像。在充斥着一众男人的领域大放异彩,所以要特别强调她的性别。”
华松栩被自由攀三个字吸引,抬头看了眼方木。国内女登山运动员屈指可数,称得上女神的还真猜不出来,“你女神是?”
徐汀云一拍脑袋,对啊!他怎么就忘记眼前有个圈内人呢?于是迫切反问:“你用DDAY论坛吗?她的ID叫阿栩!”
华松栩:………………
一番变幻莫测的表情后,她平静了,“不好意思没听过,八成是个骗子。”
徐汀云反驳:“不可能,她还接受过《旷野》的专访,只是不想露脸没刊登照片。”
“所以才是骗子。”华松栩都不知道自己在胡邹什么。
“姐,快别说了,再说他都要碎了。”方木叹气,“他就是为了女神才去的《旷野》,结果依然遥不可及。都是命啊!”
小徐也叹气,忧伤得很。
恰好鲜奶用完了。华松栩丢下一句我去厨房,提着壶就跑了出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她现在是一千一万个庆幸,至今徐汀云都不知道她的全名。DDAY论坛是她从年少时期就开始记录户外的地方,写了很多现在看来很咯噔的文字。这种情况掉马,她非得连夜扛车跑路不行。
小杜望着华松栩的背影直到消失,蹙眉问:“你当着她的面,怎么能夸别的女人呢?你这样不是惹人吃醋吗?”
徐汀云茫然,“吃醋?吃没我女神水平高的醋?”
董宣洋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有别的女神呢?女神只有一个,就是女朋友!”
小杜和男友十指相扣,狠狠点头。
“不是,什么女朋友?我哪来的女朋友?”徐汀云终于品过味来,“真不是,我俩是单纯的革命战友。”
华松栩淋了一番雪,终于披上了镇静自若的外表,提着央金给的半壶奶进屋,结果听见董宣洋说:“你不要害羞,我俩都看见了。”
徐汀云问:“看见什么了?”
“看到你俩在停车场搂搂抱抱不肯撒手了!”
华松栩调头就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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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他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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