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寒宵走上前，又唤了一声 “商霁。”
商霁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慢慢转过头，看了一眼霁寒宵，将手举了起来，不停地询问霁寒宵“为什么我还是这么脏，我明明已经洗了这么多遍了，为什么就是洗不干净，怎么办？”
霁寒宵回答他说“已经很干净了，商霁这真的很干净了。”
后面的护士伸脖子看了过来，把商霁吓了一跳，应激反应，大声喊叫“叫他们出去，出去。”
霁寒宵让所有人都出去了，自己在轻轻靠近。
水还在流动，泡沫扶靠在洗手池边，商霁冲掉手上的泡沫。下一秒，又在手上挤满了洗手液。
霁寒宵上去抓住了他他的手“够了，商霁，别洗了，很干净了。”
商霁的回答让人心疼“不，这不够，妈妈说，这还是脏的。”他从霁寒宵的手腕里挣脱，冲洗双手。
嘴里还在重复“脏，脏，脏。”
霁寒宵扯掉洗手池旁边的手巾，在下一次商霁伸向洗手液的时候，将他们包裹起来。
霁寒宵温柔替他擦手“搓洗那么多次，你不疼吗？”他将手巾慢慢打开，通红的双手裸漏在他的面前。
白皙的双手上多了几个红肿泡。
很痛。
霁寒宵半跪在地上，用手巾轻轻擦拭。“告诉我，是发生什么了吗？是有人刺激你了吗？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
商霁慢慢恢复理智“是她。”
“她是谁？？”
“我爸爸的情妇。”
霁寒宵有些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霁寒宵简单了解情况之后，安排了心里医生给商霁治疗。心里治疗是南塬私立医院特别重视的一项复康项目。心里医生姓唐，是从北培那边聘请的顶级心里治疗师。
霁寒宵到唐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唐医生还在问诊。看到有人来，唐游一边忙着给病人整理心里报告，还不忘和霁寒宵问好。
“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今天你那边不忙吗？”
问完问题，霁寒宵还没来得急回复她，唐游又去跟病人说话“心里问题也是我们健康的一部分。”
“家长也不知道重视，在孩子的成长的过程中你们要多跟孩子理解沟通，别老想用过去那一套去约束孩子，把自己的思想观强加在孩子身上。”
“老一辈和现在的一辈思想差距太大了，你们要让孩子自己判断。现在这些零零后，心里思想都比较敏感。”
孩子父母站在那里，陪笑着说好“你们孩子的心里就是有些压抑。平常有时间，多出去看看，别老把孩子关在房间里做题。你看，关出病了吧。”
“行吧，现在可以回家了。”孩子的父母扶起孩子，那爸爸问孩子想吃什么，他说“今天爸爸请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里都可以，就像以前一样。”
女孩慢吞吞开口说“那我想吃汉堡。”
父亲笑了“可以，今天管够。”
一家三口走后，唐游才招呼霁寒宵“说吧，找我什么事？”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问霁寒宵“你要喝点什么？”
“我过来不是喝水的，我们科室有个病人，心里有些问题，你给过去看看。”
唐游喝了几口水，朝他作OK的手势“那你把病人带过来呗。”
霁寒宵迟疑后“他现在谁都见不了。”
“胆子小？”
“不是，心里刚刚受了刺激。不愿意见人。他还是重度洁癖症患者，心里受了刺激之后，就不停在洗手间搓洗自己的双手。手指都被搓红了，还是不停止。看着就叫人心疼。”
“哦，这样啊。那行吧，反正我今天的病人已经问诊完了，过去看看。“
办公室的门都被拉开了，霁寒宵还在迟疑“不是，你什么都不用带吗？”
“先不用带。”
“那怎么看，大夫看诊起码得带个助听器，你这……草率了吧。”
“霁寒宵你要没事就别我添堵，我是心理医生，要问的是病人有关心理健康问题。”
“行吧，走吧。”
商霁从洗手间出来后，静坐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曹曼华的话。那个女人，是商轩冕的情人，是一颗毒瘤，祸乱他的家庭，当时的商霁是这样认为的。
“唐医生，里面请。”
唐游盯着床上的人看了几眼，忍不住调侃起来“长得还挺俊。”
“唐医生，我请你过来是看病的，不是让你在这欣赏俊男的。”
唐游摆了摆手，示意她知道“你催个什么劲，还不允许人多看一会帅哥。”
霁寒宵做了个请动作“看看看，随便看。”
商霁像一只被观光的猴子，不用收门票的那种，自己好好营业，却引起顾客的不满。
独自落泪了。
“你们干什么？”商霁喊了一声。
唐游先说的话“来给你看病。”
商霁没劲和他们周旋，唐游的心里健康咨询也只是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
其实作为心里医生，有些问题对于病人还是比较隐晦的，可能会涉及他们的痛点问题。
心里那道壁垒总要自己去闯关，在自己的伤口洒满盐。
“可以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商霁。”
“年龄？”
“十七岁。”
“行，应激反应的主要表现在哪里？”
“我会不停地搓洗双手、洗澡，心里的感觉就是被人提了起来，看见一丁点灰尘就难受，心里有时候还犯疼。”
“那除了这次，上一次犯病是什么时候？”
“几天前。”
“什么原因。”
“玻璃酒瓶子摔在我头上，液体流了下来，沾染了整个衣服，我感觉到恶心。”
“那最后是吃药了还是……”
“没有，这个病的药本来就稀缺，不到很严重的情况下我一般不用。”
霁寒宵最后听到商霁补充了一句“自己硬抗过去的。”
那该得多疼，霁寒宵在心里想。
唐游还问了几个问题，其中一个问题至关重要“你的睡眠质量怎么样？”
“失眠现象很严重，不管是午睡还是晚上睡觉。反正每次都想要睡着，结果很差人意。有好几次睡觉，我的心跳速率很快。也有很多次，每当快要醒的时候，膻中疼的很是厉害。我每次都想要自己调节一下，可移动它只会更疼。”
“这跟你的情绪价值有很大关系。平时日常生活中郁结的情绪会在你的心里堆积，再加之饮食方面的影响，才会让膻中疼痛。”
“那……”
“但是你也不用太担心，情绪价值是最主要的原因。服药只会缓解暂时的疼痛，还是要进行心理辅导。”
霁寒宵都没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的生活竟是这样。
唐医生走后，霁寒宵莫名心疼眼前这个人。他看了时间，七点多了。“饿了吗？”
商霁点头。
“走吧，带你去吃饭。那家有机蔬菜挑选店，上次没去成，今天刚好有机会。你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等一下，我可以出去吗？会不会不太好？”
“可以的，你也需要适当活动量。我们从小花园出去，那样就不会被抓住。”
南塬的位置偏南方，常年潮湿的天气围绕着打转。每年六七月，梅雨时节。地面的尘土扬起，水汽洒过。
雨竟成了最温柔的代名词。
店面距离医院较远，霁寒宵叫了车。等车的途中，霁寒宵还是问了商霁“你…需要我帮忙吗？”
商霁扯了扯衣服 ，听到霁寒宵这样问，他摇头“不需要。”
霁寒宵就那样看着他，不说话，听他说“你不需要可怜我，谋生的那点手段我还是有的。”
“总之饿不死。”
车来了。
有机蔬菜挑选店的客流量丰富，他们这会去刚好赶上晚高峰，得等。商霁出于愧疚，问霁寒宵要不要换一家店面。
他知道，自己的洁癖症越来越严重。其他家的店面环境肯定会引起心里反应。
到时候吧别说是吃饭了，那就是再进急诊室的情形。
霁寒宵看了一下时间“不换，就吃这家，干净。”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预约成功，两人被领进包厢。“你们好，欢迎光临有机蔬菜挑选店，这是两位的餐具和服务用品，祝两位用餐愉快。”
商霁跟在霁寒宵后面，乖巧回答霁寒宵的问题。
“有什么忌口吗？”
“不喜欢吃木耳。”
“为什么？”
商霁弯下身子，招呼霁寒宵靠近一点，他贴上霁寒宵的耳朵“木耳咬人。”
霁寒宵没憋住，笑了出来。就见商霁一本正经地说“你难道不觉得木耳吃在嘴里的时候，它在游动吗？触碰就像是在咬你。”
“没有。”
“算了，你不知道木耳对于我来说的感觉。那你有什么不喜欢吃的或者是忌口的？”
“香菜。”
“香菜这么好吃，你竟然不喜欢。”
“我不喜欢它的味道，闻起来就感觉不好吃。”
“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香菜是一剂灵魂。没有香菜，就感受不到食物给你带来的喜悦感。”
“但我就是不喜欢。”
“那行吧，你不喜欢吃香菜，我不喜欢吃木耳。”
“扯平了。”
霁寒宵推车往前走，也能清晰听见商霁微小的嘟囔声“香菜这么好吃，他不喜欢真是太可惜了。”
两人选好菜后，要负责洗干净。店家提供的温水，商霁的手还是红肿的，再加上这几天一直在打点滴。
最终他没碰到水。
霁寒宵将这些蔬菜清洗了三遍之余，最后才交给后厨。
回到包间的路上，商霁收到了好友谢初霖的微信轰炸。
【谢初霖0516】你是请假请上瘾了吗？学校不沾边。
【谢初霖0516】学校后天期中考，你参加吗？
【谢初霖0516】你都不想念我这个同桌吗？
【谢初霖0516】上周去你家，敲门没人，你没在家吗？
【谢初霖0516】不是，大哥，你回一句消息啊。我这样一直发，显得我很舔。
商霁简单回复。
【商霁】有事，期中考我会参加。
那边收到信息，也不是很开心。
【谢初霖0516】我给你发那多么条，你就回我一条，商霁，你好样的。
【商霁】表情包发送。
【谢初霖0516】行吧，期中考是后天，别忘记参加。
【商霁】知道了。
服务员端菜上来，霁寒宵刚把两人的餐具烫洗干净。见商霁放下手机，他把筷子递了上去“不是说饿了吗？快吃吧。”
“好。”
吃饭期间又扯到香菜这个话题，商霁重新把问题提了一次“香菜的灵魂只能我一个人感受了。”
霁寒宵知道他在在演戏，全都是给他看的。
“其实，不喜欢香菜，是因为我香菜过敏。”
商霁默默闭嘴，专心吃饭。
“行了，别蔫了吧唧的，尝尝这个特色菜，很好吃。”
两人回到医院，刚好十点过了几分。小花园旁边道路，夜晚的灯光亮着，人影不见踪迹。附近的居民楼也有的还亮着灯，偶尔见有飞虫掠过，在耳朵边萦绕。
商霁今天的晚餐吃得还算满意，起码饱腹了八成。但还在住院期间，饮食还是要注意。
顺着道路往医院走，打开阳台的玻璃门，进入病房。
“这种偷感还不错。”霁寒宵自夸了起来。
护士来查房。
“76 号病人商霁。”
“这里。”
护士看到霁寒宵，提醒了一句“霁医生，霁老那边让你过去一下，说是关于合作培训的事找你。”
“好，我等会去看看。”
护士最多也是叮嘱几句平常的一些饮食习惯和注意事项。她重新给商霁测量体温。
“36°2，体温正常，这几日注意休息。”
“好的，谢谢。”
护士查完房出去之后，霁寒宵帮商霁调整好休息姿势，给他把被子周边的角落压好，才出了病房。
霁临渊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霁寒宵已经到了。
霁临渊喝了一口茶水，坐到电脑桌前“寒宵，上次你申请的那个合作培训表单，医院这边审核通过了，邮件我发给你了。这次培训机会你抓住，到时候对你转正也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自从递交了合作申请之后，我了解过了，北培那边很重视这次合作。”
“你知道就行。”
“哦，对了。你姐上次来提审的那个人，我今天重新检查过了，他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你告诉你姐那边，可以过来提人了。”
“好。”
“商霁那边你还要继续抓紧，这次合作分析会对他来说也有一定的帮助。唐医生跟我说，他的病跟心里情绪价值有较大联系。”
霁寒宵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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