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教我飞么？”花影问道。
“啊？”杜山骨不明白，“你们圣女不是有羽衣可以飞么？”
花影双眉微微蹙起，低垂着头。
杜山骨连忙道：“教，我教。”
花影便笑了开来，“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杜山骨没有想到，这圣女殿居然还有地下城！地下城中矗立一座白塔，经过一条铁索桥便能到达塔顶，从塔顶往下望去，大概有百丈高，塔下是一片地下湖，这座白塔便是在湖中心。
“就在这里？”杜山骨问道。
“嗯，就这里。”
“有个问题我想问你，”杜山骨忍不住道，“我们不过数面之缘。”
“我与你一见如故。”
“……”杜山骨看着眼前看似文文弱弱的女子，不敢相信这样直白的话从她口中说出，“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我不怕，你怕么？”
杜山骨忍不住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多问什么，不知为何他觉得实际这个圣女和她表面的温和模样应该不一样。
这个想法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杜山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阵红影“簌”的一声从眼前略过，等杜山骨反应过来时，纵身一跃，终于抓住了花影。
“你是疯子么！”杜山骨抓着花影的手，将她拉回塔顶中。
花影涨红着脸，明显也是吓到了，她深呼吸了好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随即放声笑道：“我就猜你可以。”
杜山骨却是有些生气，道：“你若是这样，我觉得我教不了你，你另请高明吧。”
花影却是拉住了杜山骨的手，随即仰首望着杜山骨微微一笑，明明是在笑，可是眼眶却是微红，道：“只有你能教我。”
“那些人不知道羽衣其实已经坏了。”
“什么意思？”
“我眼睁睁看着我娘就是穿着羽衣从白塔上跳了下来，我试过羽衣，已经彻底不能飞了，所以我需要学会自己飞。”
杜山骨想到天后两百年前殒身，按理来说即便天后殒身，羽衣也不应该有什么影响，就算有影响，为什么两百年前没坏，而是两百年后坏了？
“我可以见见那羽衣么？”
“你随我来。”
花影领着杜山骨进入白塔内，却见白塔供奉着一只金色凤凰，凤凰栩栩如生，凤凰金像前，是一件纯白羽衣。
花影将羽衣捧在手中，交到杜山骨手里。
的确没有任何灵力。
“护着我们的神明死了。”花影望着凤凰金像道。
杜山骨顺着花影的目光望向凤凰，心猛地揪了起来，开口紧张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也感觉到了吧，”花影将手触上羽衣，“它没有生命了，我们是圣女能感应到一些未知的力量，我们圣女一族自成一脉，历任圣女成亲后只会得一个女儿，传到我这一代已经有将近两千年，这么多年来，但凡中间有什么意外差错，也就断了，可是却也顺利延续至今，你知道为什么么？”
“难道和这个羽衣有关？”
“没错，这件羽衣护着我们圣女一族近两千年无虞，可是它现在坏了，我娘穿着羽衣从白塔坠亡，这在以往是根本不可能发生，那天我站在高台上，我以为我会和我娘一样，直到你出现，你救了我，所以我在想，也许你是神明最后派来救我的。”
杜山骨此刻脑子里却是飞速思考，这一切太奇怪又太巧合了，结合范霖所说他亲眼所见天后的真身救下之前的落水圣女，现在听花影所言，这样的守护不止发生过一次，所以圣女一族能够延续至今，可是天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山骨望着凤凰神像，又突然想到当年南宸山上，长离被深埋崖底，不知生死，那样的情况下，天后决绝转身头也不回，选择去镇压北泽，却也没有留下来寻找长离，这样一个母亲，竟守护了花云村将近两千年。
这是为什么？杜山骨想不通。
“你在想什么？”
杜山骨回了神，“这凤凰？”
“这里之前是宁梧山，宁梧山是凤凰化身之地，两千年前，梧桐树被焚后，长出了凤凰树，凤凰花开一夜瞬间枯萎，据传我们先祖就诞生于凤凰树下，我们花云村与凤凰有着割舍不掉的关系，所以供奉凤凰。”
“既然羽衣现在没有用了，为何不如实告诉大家？”
“这是两千年来所有人的信仰，失去了羽衣，那么圣女就不再是圣女，”花影轻笑了一声，“你别看现如今花云村里的人对圣女还算尊敬，一旦他们知道真相，知道能与神明沟通的圣女，失去了能力，那么日后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厄运，都会归结于圣女，我娘就是这样死的，如今我继任圣女，如果让他们知道……”
杜山骨能理解花影的考虑。
“既然如此，你就没有想过不做圣女，离开这里么？”
花影摇了摇头道：“不可以，我是圣女，从小我娘就告诉我，之所以圣女一族能感应到未知的力量，受神明保佑，受人敬仰供奉，那是因为我们的使命便是守护花云村，圣女一族强盛时，享受到了无上的尊崇，得到了村民们最为真挚热烈的爱，既如此，便不能在困难时，第一反应选择放弃逃离。”
杜山骨望着花影说这些话的神情，一时有些恍惚，苏长离也曾说过差不多的话，杜山骨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这圣女一族该不会是天后遗留在人间的女儿？苏长离在人间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想到此处，杜山骨连连摇头，这太荒谬了，可是再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所以想要做好圣女的第一步便是学会自己飞么？”杜山骨道。
花影点了点头。
“刚刚我探了一下你的根骨，你的身体并不具备修炼的条件，如果你真的想要会飞，那么根骨要全部碎掉重组，其实，我有个办法。”
“你是说像借助羽衣一样，借助其他的神器对么？”
“没错。”
“不要，我得自己会，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不怕。”
“你确定你能承受那种痛苦？”
“不确定，可是我只要想到我娘披着羽衣从白塔落下时的心情，我想我可以。”花影笑望着杜山骨，说得那样轻松。
看着花影这般坚定模样，杜山骨忍不住再次问道：“为什么是我？我相信如果你想，肯定有更合适的人愿意帮你，而我……”
“我知道你是谁。”花影截住了杜山骨的问话。
杜山骨不解地望向花影。
“我对你并非一无所知，我在你眼中虽是凡人，可是却也是夹在南宸与南谷之间存在了两千年花云村的圣女，你别看这里是个小地方，但是我也算是牛鬼蛇神都见过，阅人无数，其实，作为圣女还有一项能力不妨也告诉你。”
花影向前迈出一步靠近了杜山骨，她眼含笑意，眼底蕴着一层水，“算了，还是先不说了，”花影转身，忍住了想要说出口的话，“你先教我吧，你说要碎骨，既然碎骨，那之后肯定是好些日子不能动的，南谷青帝过几日会有喜事，我这边到时候肯定也会好忙，今日是初二，下个月吧，如果中间没有什么变数，那么我们就订下初二吧，就在这里，你替我碎骨。”
回到客栈里，杜山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回顾着自己与花影的一幕幕，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奇怪了，好不容易等到范霖带着牙牙玩回来。
将牙牙哄睡着后，杜山骨拉着范霖坐了下来，然后将自己在圣女殿中所见所闻，除了花影说的“一见如故”，其他一字一句，事无巨细全部告诉了范霖，让范霖帮忙分析分析。
范霖听完，沉默了片刻后，便从怀中拿出折扇，摇了两下后，开口道：“我来理一理啊。”
杜山骨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凑上前。
“首先，羽衣坏了，圣女不会飞，不过她为什么让你去教啊？”范霖不怀好意地笑看了一眼杜山骨。
“因为我救了她啊。”杜山骨道。
“是么？”范霖笑道，“话说那个圣女多大了啊，嗯，她娘不在了，她爹呢？据我所知圣女族的寿命和凡人一样，这个虽然不好……”
“范叔，你在想什么？”杜山骨打断范霖的话，“你不要乱说。”
“不是你说，这圣女给你的感觉和天帝给你的感觉有些像么？”
杜山骨张了张嘴，梗了半天后，道：“所以我后面不也是说了么，我在想着天后会不会和圣女族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不可能。”
“你怎么能这么断定？”
“圣女族诞生于宁梧山被毁之后对吧？”
杜山骨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天帝天后已经成婚，太子殿下也是刚出生没有多久，天后哪来的时间……”范霖连忙摇了摇头，坚定道，“你这个想法绝对不可能。”
“好吧，”杜山骨托着脑袋，想了想后，又继续道：“还有一点，两百年前天后身祭岳泽山，那个时候羽衣还是可以用的，可是最近羽衣彻底坏了，范叔，有这种可能么？据我所知，神物脱离神体本身，其自身的神力并不会受本体影响，如果本体死亡，神物不应该也死亡。”
范霖拿着折扇敲了一下杜山骨的额头道：“错了，的确有些神物脱离神体后，神性不会受影响，比方说你姑姑的龙牙，你的太牢，还有我的财神扇等等，但是，有一样东西，脱离神体后，若本体死亡，神物也会死亡。”
范霖拿起折扇，指了指杜山骨无名指上的羽戒，道：“像这种，从身体里化出来的神物，若是本体死了，这些东西也就没用了。”
杜山骨明白了，随即却又不解道：“可是为什么羽衣没有立即无用，而是等了两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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