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千隐干完活,出去晒太阳。
公园里,长椅上,寒风不时掠过地面,卷起几片枯叶,又无声地落下。
远处的群山若隐若现,山腰缠绕着几缕轻薄的云雾,如同一条白色的丝带悠然飘荡。
她决定去爬山。
胡千隐踏着落叶走在山间小径上,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几声零星的鸟鸣。
她坐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望着远处,什么都不想,只是静静地看云卷云舒,听风过林梢。
这座山不算高,却能够俯瞰整座小城,她就这样坐了一下午,看阳光由烈转柔,看晚霞染红天际。
起身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准备下山。暮色中的树影拉得很长,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暗影。
转过几个弯,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前方约莫二十米处,草丛边似乎躺着个人,那人双腿微微蜷缩,穿着黑色裤子,叫上是一双沾满泥土的运动鞋。
可能是有人在这里休息?
她走近几步,注意到那人一动不动,姿势也有点不自然。黑色羽绒服上有些暗色的污渍,在夕阳下泛着异样的光泽。
胡千隐心里升起一丝不安,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又靠近一些,她才看清那些暗色污渍是凝固的血迹,血迹从衣服蔓延到草丛,将枯黄的草叶染成暗褐色,而那人的上半身......
胡千隐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在暮色中,她看清了,那具尸体没有头颅。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死者胸腹部的衣服几乎全部破碎,裸露处的皮肤上遍布擦伤和淤青,四肢几乎扭曲变形,地面上残留着大片血迹,泥土和枯叶上还能看到蜿蜒的血痕。
夜风突然刮过,树影婆娑。胡千隐感觉后颈一阵发凉,昨天那男人说过,那个村子的王大爷也被砍了头,难不成真是寨子里的人干的?
不应该啊,他们不是出不来吗?
**
胡千隐推开店门,黄加莹正在扫地上的破碗盆,看到她哽咽开口:“小胡,你去哪了啊,怎么才回来?”
“下午不是不营业嘛,我去爬山了。”
胡千隐看店内,陈秀芝正坐在蒋昭对面哭诉,这男人把这当固定食堂了吗?
还以为是黄加莹和陈秀芝吵架了,看李泰正在给李斌的胳膊涂药,她忽然内心一阵愧疚,想起来了,今天是王大成约定来讨债的日子。
陈秀芝带着哭音责怪她:“你怎么才回来啊,真正需要你的时候哪哪都找不到你。”
胡千隐走近前去看李斌,语气平淡:“泰哥,事情解决了吗?还需要我出手吗?”
李斌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他觉得羞愧:“都是我不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泰脸上也挨了一巴掌,他背过身收拾药箱:“暂时算是......解决了吧,估计以后还会再来。”
“钱没还上?”
陈秀芝抹一把眼泪,怒火中烧:“那帮混小子就是来讹钱的,要了本金不够,还要利息,你知道那利息有多少吗?都翻倍了。要不是小蒋及时过来把人赶走,我们一家子早都被他们欺负死了。”
胡千隐帮着黄加莹打扫。
“小胡,你赶紧把小泰给你的手机带上啊,没别的事最好别出门了,省得我们又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黄加莹把扫帚一扔,瞪着陈秀芝:“小胡又不是你雇的保镖,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凭什么叫人家不能出门,你给发工资吗?”
一天之内被黄加莹顶撞两次,陈秀芝忍无可忍,拍桌而起:“你闭嘴,一点家教没有,你家里没教过你怎么尊重长辈吗?小胡的命都是我儿子救回来的,她不该报恩吗?”
胡千隐拾起扫帚,看着黄加莹,语气温和:“我没事,他们欺负你了吗?”
黄加莹绕过胡千隐,矛头直指陈秀芝:“你也知道小胡是你儿子救回来的啊,跟你有什么关系?小胡在医院还是我照顾的呢,你去看过一次吗?你凭什么每天命令指使她,她每天干那么多活,干了三个月了,收过一分钱吗?”
陈秀芝自知无理,低声骂咧了几句回房了。
蒋昭看着胡千隐,她刚进门的时候情绪本就有点低落,这时在旁边默默收拾更显得落寞,她把中午的菜加热好,端到桌上,跟没事人一样:“先吃饭吧,米饭自己拿。”
蒋昭起身把一锅米饭端到桌上,盛了几碗,分给众人。
黄加莹还在气闷,胡千隐安慰她:“阿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生气啦。”
黄加莹狠心捏了捏她的脸:“你这么这么傻啊,会被人欺负的。”
胡千隐哈哈笑:“怎么会有人欺负我,我有仇必报的,而且是当场报,她就是那脾气,不好听的话我不会听进去。”
李泰感激得看她:“谢谢你,小胡,你辛苦了,从这个月开始你就有工资了,我们之间也不存在报不报恩。”
胡千隐笑着点头:“好。”
**
饭后,蒋昭去找胡千隐。
她倚靠在电线杆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短款羽绒服,下身配一条修身牛仔裤,脚踩一双黑色短靴,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她脸上,在夜色中显得干练飒爽。
“在这站着不冷吗?”
胡千隐望着朦胧的月色,轻声开口:“我下午在山上发现一具无头尸。”
蒋昭心下一惊,原来她在等他说这件事,“你报警了吗?”
“报了。”但如果真是寨子里的人,报警有用吗?
蒋昭继续说:“你没失忆对吧?”
“我昏迷过一段时间,醒来后就出现在那片林子里,所以我要逃出来。现在出来了,想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你要知道是谁把我绑架到林子里的,或许我们可以合作,其它与我无关的事我不想掺和。”
胡千隐话说完了,转身往回走。
“等等。”蒋昭拉住她胳膊,胡千隐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眼神忽明忽暗。
“那你呢,你不去查吗?”
胡千隐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智障。
蒋昭轻轻松开她胳膊:“我觉得绑架你的人肯定跟林子里那些人有关,或许你可以从他们入手。”
“你一定从来没有经历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
胡千隐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走了,吃不饱穿不暖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谁有闲工夫去想那些烂事。
寒风吹过,她的发丝扬起,拂过他的脸庞,就跟那天晚上第一次见到她时。
蒋昭追上她:“我经历过,只是时间长了,忘了。”
“我可以帮你吃饱穿暖,我们先专心查那些坏人,坏人抓到了,你再还我钱就好,不然无头尸只会越来越多。”
胡千隐停下打量他:“你真实身份是警察?”
“不是。”蒋昭眼神诚恳,“我的药厂附近总出现无头尸,生意做不成。”
胡千隐接着走。
蒋昭接着说:“我有钱有时间有人脉,你提供给我一些信息,我先查查看,万一能查出来呢。”
胡千隐目光疏淡:“我不想跟任何人扯上关系,扯上人情的下场就是刚刚李家人对我的态度,你看到了。我自己能搞定,不需要帮忙。”
要不是她莫名其妙大病一场,她只需要付给李泰一笔搭车费,都是钱能解决的事。
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查这件事,她不急。
蒋昭没再跟着了,原来她在意陈秀芝的话,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怪不得她那天坚持要滚下山坡,是不想扯到人情关系。
可是她不想有什么用呢?命运就是如此安排。
回酒店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她是从山西被运到云南边境的树林吗?图什么?
正常来讲应该被绑到缅甸吧......
电话响了,是和吉山。
“阿昭,你去新厂区看过了吗?”他的语气很严肃。
“还没有,打算明后天去。”
和吉山叹了口气,语气更加沉重:“你明天就过去,让那边守夜的人都小心点,厂子还没开呢又死人了。”
蒋昭心下一凛:“是一具无头尸吗?”
“两具,一男一女,都是厂里的员工,跟磨刀村的情况一样,一个被砍头,一个被勒死。”
挂断电话,和永峰给和吉山递茶过去:“大哥,会不会是......结界出问题了?只有那片林子周围的厂子发生命案,那死法确实不太对劲。”
和吉山抿了口茶放回桌上,拿起桌上的命案报告看了会,说:“四十年了,那片林子一直很安稳,就算有人进去,最多也是迷路,从来没出过人命。”
”可现在死了这么多人。”和永峰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一个个都是无头死尸,跟他们的祭祀一模一样。你说会不会是...”
“别瞎想。”和吉山打断他,“那都是封建迷信,真有鬼的话你我早死不下十回了......”
和吉山一拍大腿,坐直了身子,嘴角浮出笑意:“我知道了,他们找我们呢。你这两天收拾一下去洞里看看,我怀疑里面真出问题了。”
“他们找我们?什么意思?”和永峰皱紧眉头,还是想不通。
和吉山眯起眼睛,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缓缓道:“钥匙送进去了,我们开不了门,他们也出不来,里头有了问题,他们想报信必须得引起我们的注意。”
“报信?”和永峰脑海中的一个小火苗好像要点着了,“你的意思是他们通过杀人来给我们传信?”
“除此之外还能怎样?”和吉山冷笑,“也不知道那丫头在里面发育得如何了?当初就不该轻信他们......”
他扶额叹息:“行了,你先回去吧,辛苦你跑一趟,小心点,别让阿昭起疑心。”
**
第二天一早,蒋昭就开车去了新厂区,位于沧源县下的一个小山村,林缘村。
这里比磨刀村更偏僻,一路盘山而上,道路两旁几乎都是茂密的树林。
到地方,已近中午。
现在厂区已经被警方封锁,十几个警察正在现场勘察取证。
厂长李志明早就在门口等着,看到蒋昭,他快步迎上来:“蒋总,您终于来了。”
“情况怎么样?”蒋昭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听说是跟玉溪磨刀村那边的情况一模一样。”李志明压低声音,“昨晚巡夜的张华云和刘芳芳,一个被砍了头,头到现在都没找到,另一个是被勒死的......”
话还没说完,一个警察走过来:“你俩是厂里负责人?”
蒋昭点头:“我是云益堂的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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