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王宫里，乍看之下好未必是真的好。
辛西娅赶到王后宫殿的时候，恰好霍尔也在，辛西娅微微平复了心情，提裙向二人行礼问安。
“王兄，母后。”辛西娅眉眼和顺，她的话不多，只在一旁看着霍尔和王后母慈子孝的温馨时刻，直到霍尔离开，她才又重新打量起这个自己认识了许多年的母亲。
“辛西娅，”王后笑了笑，神情不如刚才和蔼，却有几分欣慰“这次愉神，你做的不错。”
“多谢母后夸奖，”辛西娅仍旧维持着以往温和、恭谨、礼貌的姿态，但她一时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母后，近来我为了提升愉神排名，功课落下了些，能否请您帮我同老师们说明，增加一些课程，好把过去落下的功课补上。”
“好，”王后点头，又问了辛西娅学习的进度和成绩“你这孩子，向来是无需我费心的，有空闲的时候，你可以出去放松一下，多交些朋友。”
“是，”辛西娅点头应下，又试探着问道“王兄……好像已经很久都没上过课了吧？”
作为王室成员，要学习的课程可不少，尤其是有继承权的王子，课程更是繁杂，以霍尔的学习进度，二十岁以前怎么也不可能全部学完。
“你王兄啊，”王后笑了笑“他不像你这么好学，母后也尊重他的喜好，霍尔他只要一直平安快乐就好。”
很平常的一句话，如果这话放在普通人家，甚至算的上是慈母之言，可前提是，霍尔没有生在王室，也不是王储。
“母后说的对，”辛西娅点头，不动声色的说道“王兄……比较有个性，我们这些做亲人的又何必一板一眼呢？”
“你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王后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辛西娅“辛西娅，你很聪明，就是太沉不住气，你要知道，有些事并不是凭着一时意气就能做到的。”
“我明白，”辛西娅再次行礼“多谢母后教诲。”
辛西娅回到寝殿以后，花花凑过来蹭了蹭她，她微笑着摸了一下花花的脑袋，神情却明显有些疲倦。
“觉得累了？”眠云似笑非笑的问道“还是……失望了？”
“也不是，”辛西娅扯了扯嘴角“只是觉得，我之前确实是太天真了。”
之前她一直觉得，父王母后对王兄太纵容了些，宠惯的王兄实在不像话，但她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或许这份纵容不是宠爱，而是放任。
旁的王室成员都要学习各种知识技能，公主需要结交贵族，王子需要进军队历练，可霍尔什么都不需要做，他想上课就上课，想旷课就旷课，哪怕一节课都不上，王后也只会轻描淡写的说几句，言辞间丝毫没有责备。
王室成员在成年之后便会开始议亲，就连小霍尔两岁的二王子近期也在选王妃，可从来没有人提过霍尔的婚事，他还是像过去那样任性又放荡，即使和男侍卫传出绯闻，也无人过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过分共情他人不是一件好事。”眠云随意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你的父王母后不仅是你的亲人，他们更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在他们心里，国家的重量要大于儿女的重量，况且……哪怕他们想管，就真的能管的了吗？”
“你是说……”辛西娅神情凝重了些“愉神榜？”
“上次你不过是规劝了霍尔几句，让他不要因为一点儿小事就责打利奥，你的愉神榜排名就直接掉到了倒数第二。”眠云笑了笑“要是你的父母真的强迫霍尔学习，将和他有绯闻的利奥远远送走，那他们还能有命在吗？”
霍尔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宠他的人不是他的父母，而是愉神榜外的观众。
因为有观众，所以他成了主角，一切不利于他的因素都要被抹除，哪怕是父母想教育他，也迫于愉神榜的压力无法开口。
或许一开始，国王和王后对霍尔还是有一点爱的，但这点爱经不住霍尔反复折腾，久而久之，国王和王后也放弃了他，干脆让他怎么舒服怎么来。
“权利是很残酷的，容不得温情也容不得正义，只有不进则退，你死我活。”眠云笑看向辛西娅“还要继续吗？或许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只是许了个提高愉神榜排名的愿望，而我已经帮你实现了这个愿望。”
“……不。”出乎意料的，辛西娅很快给出了她的答案“还记得卡利克斯吗？那时我就说过，我希望他是以杀人罪被判处斩首，而不是因为背叛了一位公主而受到责罚，霍尔的事也是一样。”
“我承认，愉神榜扭曲了人们的性格，不少人为了活命而去扮演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人设，但我认为，如果将一切都怪罪到愉神榜头上，也是不合理的。”
“霍尔的恶，固然有愉神榜的纵容，但更多的是他放纵了自己，肆无忌惮的伤害周围的人。”
“父王母后对于霍尔的纵容，确实也有无奈，但更多是因为他们贵为国王王后，对普通百姓、对自己儿女的漠然。”
“愉神榜有错，霍尔有错，我的父母，亦非正义。”
“你这是要与全世界为敌吗？”眠云打趣道“放眼望去，整个王宫里全是你的敌人，难道你就不怕吗？”
“……怕，可我不能因为怕就改变善恶标准。”辛西娅揉了揉眉心，显得很是疲倦“或许我穷尽一生都没办法完成这个目标，但至少我知道，我没有妥协。”
“恭喜你，没有被你的母亲骗到。”眠云慢悠悠的说出了真相“其实你的父王母后早就有废储之心，只是因为愉神榜不敢妄动。”
“他们自己不能动手，就想出了一个间接的方法。”
“一方面，他们宠的霍尔无法无天，让他到处得罪人，另一方面，他们培养其他王子，让王子们接触权利，生出野心。”
“他们当然知道，贸然杀死霍尔自己可能也会死，所以他们自己不动手，而是用这样迂回的方式为霍尔积攒仇恨，毕竟仇恨如果到了一定地步，哪怕付出生命代价，也会有人会选择动手。”
“母后说的对，”辛西娅苦笑“生在王室，我却如此天真。”
“啊……其实我反倒觉得这不是一件坏事。”眠云将书放到了辛西娅面前“你的成绩很好吧？书上的人你应该知道，她是凯瑟琳三世，赫瑟瑞的第一位女王。”
“是的，”辛西娅用手指摩挲着起了毛边的书页，这本书她看过太多次，以至于哪怕每次翻看都很小心，书页的边缘还是有些皱。“凯瑟琳陛下真是一位伟大的人，她为赫瑟瑞增添了许多造福万民的法律条例。”
“在凯瑟琳那个时代的人看来，她也很愚蠢，”眠云平静的说道“因为没有人相信女人可以成为国王，也没有人认为仆从也算人。”
“真正伟大的人，在当时的人们看来都是愚蠢的理想主义者，”眠云拍了拍辛西娅的脑袋“可正是因为有这样不妥协的理想主义者，人类才能不断进步。”
“如果你不想妥协，那就赢吧。”眠云认真的看着辛西娅“愉神榜、霍尔、你的父母，只要你一路赢过去，你就是对的。”
世人偏爱功成名就，天真的空想家与伟大的开创者之间可能只有一线之隔，输了，是想法天真不切实际，赢了，就是功在千秋名垂青史。
辛西娅维护公平正义的想法看似很天真，很不符合当权者权利至上的刻板印象，但如果她真的赢了，她会比一个满脑子权利斗争的国王更适合国王这个位置。
“我……真的可以吗？”辛西娅睫毛颤了颤，眼神有些迟疑“我真的能做到吗？”
“为什么不能？”眠云反问“凯瑟琳在成为女王之前只是个私生女，她甚至没有公主的封号，只以女仆的身份待在王宫，在那个时候谁又能想到，她未来会成为女王呢？”
“好，”辛西娅点头，忽然露出了一个笑来“女巫小姐，您全知全能，如果您这么说了，是不是就能说明，我在未来真的赢了？”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与我做交易的，”眠云笑了笑，倒是没有说这段因果她参与的太多，已经看不到未来了“你应该自信一些。”
“女巫小姐说的对，”辛西娅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预备役女王，为了治理好我的国家，我会拼尽全力的。”
“云云，”辛西娅走了以后，花花又扑到眠云怀里撒娇“我怎么感觉小公主有哪里不一样了？好像她整个人都……嗯……非常有精神？”
“因为她想明白了，”眠云看向远方，嘴角沁着一抹笑“既然这件事她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选择坐视不理，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赢。”
辛西娅未必真的信了眠云的话，但她必须要相信她能赢，否则这漫长且艰辛的路，她要如何走下去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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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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