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过的简单，却也热闹。
人七之后，鬼先生带着小白小黑离开小木屋，踏入大江湖。
出了雪山，鬼先生跟小黑策马而去。如今小白是杏子林鬼医，鬼先生虽然没几人认得，但还是尽量避免同时出现，只是小黑多少有些不情愿，总觉得一起长大的师兄弟重逢时间短暂了些。
“走快些，赶在寿诞前到潼城，不可失了礼数。”小白吩咐知琴。
潼城，都城长安以东二百多里，并非大城，却是长安咽喉，进都要道，江湖客与商贾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倒也热闹。
“来得及，又不是气宗。”知琴回了一句。
气宗坐落西南，当年一纸皇书让其势力只在南方，人七之后出发，中间穿过云梦泽与一众河流山川，廿三之前很难到达潼城。
往年北方有江湖盛会，或者此类宗门大事，气宗不得大规模北上，只派就近分宗长老前往。同理，南方江湖有事发生，佛宗也只能派几位长老南下，如最近镖局灭门之事就引得佛宗三位长老南下一查究竟。
“气宗的长老，也算给了太平拳馆面子，却不知今次来的哪位，能否一见其气度。”小白轻笑一声说。
“怕是见不到的，我们理应在寿宴之前到达潼城，停留不了几日。那些远的、路难走的都来得晚，指不定寿宴之后才到，我们早就离开了，所以寿宴要持续近一个月，这月潼城热闹得很，能看到许多江湖客，不差一个气宗长老。”知琴解释。
小白了然地点了点头，让知琴给他讲讲江湖门派，以便到时应酬。
不出几日，一处官道贯通东西，往西直通都城长安，往东则出潼城。小白挺想去那座繁华之城看看，却因这场寿宴只能暂时东去。
“好狗不挡道，快快快，把东西腾到路边，让出道来，再慢慢收拾。”
马车外传来一阵稚嫩吆喝，小白掀起帘子往外看，路边停着一行车马，两辆车上装的货物不知何故倾泻在地，占了小半道路，边上一十四五岁男子牵着马儿吩咐一众杂役收拾货物。
“巧了，正好跟他们一起去。”小白笑道。
货物或箱或袋，暂时堆在路旁，个别麻袋上写着太平二字。这些人穿着打扮不像达官商贾，更像江湖客，那少年跟众人一样，走路带了些许威风，拳上带着老茧，加之太平拳馆正要举办寿宴，须大批采买，小白猜想他们正是拳馆之人。
知琴下了马车，与那少年对话，掏出一块腰牌，上面有个“医”字。少年细细查看，确认后抱拳行礼。
知琴回来：“是太平拳馆馆主的孙儿，想见一见你。”
小白下了马车，与那少年同时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节。
“再下太平拳馆黄浩然，见过鬼医……前辈。”
少年黄浩然斟酌用词后道，不等小白开口，很自来熟地唠叨，“江湖传言有个少年得了鬼医传承，今日一见所传非虚，我比你小不了几岁，江湖名气却望尘莫及，唉。”
“哪里哪里，运气好罢了，倒是你生的潇洒倜傥，一身武艺也远超同龄人，真是玉面年少多新秀，弄拳伺马好风流。”小白回应着奉承。
黄浩然哈哈一笑：“江湖中人文绉绉作甚，就跟你这体格一样，蔫蔫的，江湖里闯荡，可得学些武功傍身，走，回潼城，到了拳馆多吃多喝些。”
随即吩咐一众：“我带客人先回，你们整好货物慢慢回来，切莫招惹路人麻烦。”
回去路上，小白掀起马车帘子跟车边骑着马的黄浩然闲聊，或许因为年龄相仿，小白身上没有江湖前辈的架子，没有尊长礼节，黄浩然的话多得很。
“潼城商贾不少，宴席用度应该不缺，为何要去长安采买？”小白问。
黄浩然呸掉嘴里叼的枯草，“拳馆教人习武，弟子多是护院镖师，在都城长安谋生的不少，且偶有大户派人过来深造，长此以往有了门路，而且这几年来，西边来了许多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好些东西长安买着反而便宜。”
小白点头表示明白。
潼城位于一处山谷高地，莽莽山势遮天蔽日连绵不绝，大河从谷中蜿蜒穿过，只有河道附近地势稍稍平坦，便修了一条官道依河而去，神灵却在谷口开了一处平台，潼城正处台上，俯瞰河谷。若去长安，须过潼城。
巨灵遗落飞天带，万里山河銙潼城。
还未入潼城，路上行人络绎不绝，除了往来客商，太平拳馆的寿宴也有几分功劳，又日近上元，张灯结彩，添了更多热闹。
潼城城门有副对联：上接琼宇千兵挫，下垂黄泉万鬼折。既是军事要地，潼城上城区一大片乃唐军重地，外人不得入内，压缩了潼城空间。好在此处往河谷地势稍微平坦，人们依着平台开辟出一道道平条，建了许多民居，整体看来，便是一层一层，犹如半个花卷，唯独逛街时上坡下坡多了一些。
走过三个街道，来到一处三进院落，这就是太平拳馆，地处潼城偏东。
或许是小白到的太早，还未有什么客人，大都是拳馆弟子在整理打扮寿宴相关事宜。
再进一院，比外院大了几分，中间场地开阔，兵器架靠墙，想来是日常训练之地。黄浩然领着小白进了大堂，黄浩然的爷爷，这场寿宴的老寿星，太平拳馆馆主黄昏就在这里，与几位中年人商量着什么。
“杏子林丘小白见过黄馆主，祝馆主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小白作为后辈，赶紧上前拜会。
黄浩然也赶紧说明情况，一一介绍。
果不其然，中间那位老者正是黄昏，剩下几位中年人是黄昏的子侄辈，或多或少操持着拳馆重要事宜，乃拳馆砥柱。
“有劳杏子林记挂，舟车劳顿辛苦了。”黄昏说道，随即跟身边人夸了小白几句，无非年轻之类的话，又问起鬼医近况。
“家师年迈，不便远行，我二人正是受鬼医婆婆所托来拳馆祝寿，家师还说，当年之事颇为愧疚，让我代她表达歉意。”后半段是小白自作主张，鬼医其实很少提及旧事。
黄昏摆了摆手：“当年之事有诸多巧合，不怪鬼医，且都过去这么多年，她莫要自责。”
简单聊了几句，这些人都有许多事宜安排，黄昏便让孙儿浩然安排小白歇息，这几日过节，在潼城逛逛，多看些风土人情。
小白对潼城没多大兴趣，对长安兴趣很大，不光因为它是唐国都城，天下第一大城，还因为那里发生过一些故事，又临近上元，想来别有一番风味。
“廿三寿宴，还有几日，既想去看，那就去呗，您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知琴说。
是这个理，于是第二日一早小白便让黄浩然带他去长安走走，黄浩然应了，只让小白别将此事告知拳馆长辈。
正月的风很大，又是轻装快马，小白裹得严严实实，如同北地来的牧族，就这赶到长安时身子都快冻僵了，下马走路歪歪斜斜的。
纵使对长安充满想象，初到城郊小白还是惊掉了下巴。十几丈宽的官道中间车马排队，两边行人摩肩接踵，还未过桥就看到瓦舍后面一堵伟岸城墙向两边旷野无限延伸，如在天地之间画了一道天堑，天堑之后又有碧瓦金檐，似云霄天宫。
车如河涌马如龙，行人络绎进天门，
楼墙万尺没云上，白日遮荫近黄昏。
翡翠碧脉紫金络，天宝棋盘香阵冲，
人间落得凌霄殿，却是酒肆市井声。
混着朱雀道的人流往前，小白颇为无奈，上元前后的长安竟然如此热闹，自己如波涛里的一尾小鱼，只能随波逐流。
“往西是西市，热闹得很，正好我要去几家店面商量些事宜。”黄浩然拉着小白拐进西市。
这里的吆喝叫卖声更加喧嚣，偶有几个异族打扮之人擦肩而过。
“这几年异族人越来越多，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反正我分不清。”黄浩然说。
小白对这些没有多大兴趣，他无非想看看都城景色，如今见了，兴趣少了大半，随意看着店铺和行人。
与黄浩然约定两个时辰后在路口集合，小白带着知琴随意往前，时不时拐进巷子。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长安西市转悠，不知不觉间来到靠近城墙的一处无人街巷，抬头看到一座高大塔楼，比城墙和所有建筑高出数倍。
“白云楼？”小白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名字，转身就往回走。
“小友难道不想上去看看？”
背后传来一声轻飘飘的询问，小白转身，不知何时一个瘦小老头拄着拐杖站在白云楼所在的院门外，本就小的眼睛眯着，只剩一条缝儿。
“初到长安迷了路，误入此地，还望见谅，我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了。”小白拱手后退。
“不急。”老头抬手，却往院子里招了招，“小刀，恩人上门，还不出来迎接？”
小白一惊，就看到小刀从门里出来，对着老头应道：“是，四三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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