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仔细地瞧了瞧女童的小胳膊小腿,满脸愧疚,“小左,你现在还有没有伤,莽浮之林……那之后你去哪儿了?”
“我早就都没事了!”似是怕她不信,小左当即站起身,轻盈地转了个圈,朝她灿然一笑,“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一次意外,当时我苏醒后便四处找姐姐你,但怎么也感受不到你的气息,却意外地发现了另一股熟悉的气息,你猜怎样?我循着那气息的指引,找到了自己的姐姐,还恢复了以前的记忆!”
“恭喜你们!”荆梦朝她笑了笑,心底划过一丝怅然,“那你怎么在这儿呢?”
“因为我的姐姐就在这里呀!”
说着,小左像是猛然记起来什么,忙不迭摊开了右手。
“对了,荆梦姐姐,你来这里是想要这个吧!我替你捞上来啦,给你!”
她稚嫩的小小手掌上躺着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透明晶石,石心中有一团银蓝色的液体在流动,散发出莹莹冷光,在晶石内部几经折射,令整颗晶石都晕染着银蓝的寒光。
原来此物就是水精寒魄!
荆梦还来不及发问,小左便亲昵地拉过她的手,将晶石放到她掌中。
“嘶———”
刺骨的锐痛传来,荆梦下意识地缩手,将寒魄甩开,所幸小左眼疾手快,立即将其稳稳抓住。
她握住了荆梦的手腕,见她掌心皮肤泛出青白之色,又是自责又是担忧地替她疗伤,“对不起……我没考虑到……”
一股暖意涌入掌心,不一会儿便恢复了正常的血色。见小左仍握着那只手不放,荆梦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已经好了,只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这寒魄来的?”
小左将视线从她掌中移开,望向幽蓝的湖面。
“是我的姐姐听到的———”
话未说完,她神色微变,扭头看向身后,荆梦也听到了那声细响,回头望去。
离湖面较远的冰谷边上,灰衣白发的独眼少女静静地立在那里。
“阿蜚!你怎么下来了?”荆梦站起身,惊喜地朝她招了招手。
阿蜚似乎很怕生,犹豫地瞄了一眼小左,踌躇忸怩了片刻,才鼓起勇气向她走去。
只不过刚迈出几步,她便像被施了定身术,两脚一前一后地踩在雪地里,僵硬着一动不动,垂着眸,神色惨白,仿佛有什么崩塌了一般。
“阿蜚?”
荆梦惊疑地唤了她一声,却得不到回应,于是转头瞟了身侧的小左一眼,见她神情凝重,心中越发不安起来,于是慌忙抬脚,朝阿蜚走去,可才迈出两步,左手便被一只手从背后拉住。
“别去,你不能靠近她。”
荆梦回头,女童琉璃娃娃似的精致脸庞上毫无稚气,一双淡金的圆眸从容而真挚,竟是从未有过的陌生———小左似乎长大了。
她恍惚的瞬间,小左便松开她,朝前方抬起手,“姐姐,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荆梦的视线落在了雪地里的一串脚印上。那些是她方才踩出的,只不过,此刻,那些从厚雪中露出的青绿之色已经枯萎发乌,唯有她近前的两个脚印中还残留绿意。
“这?”荆梦向小左投去不解的目光。
小左望向那宛如雕像一般定住的少女,语气充满同情,“蜚兽,行水则竭,行草则死,活物靠近她,就会丧失生机。”
“组———开———”
那夜山洞中嘶哑的声音忽地在耳边回响,荆梦茅塞顿开,原来,阿蜚一直不许她靠近,那般激烈地拿着冰块砸她,半夜里偷偷离开洞穴避开她,清早又那般抗拒她的触碰……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她知道,而她不愿伤害她……
原来,她避世而居,将灾祸般的自己囚禁,在冰冷的洞穴中孤独了不知多少年月,以至于丧失了语言能力,只是因为她有颗善良的心。
在发觉她还完好无损地活着后,阿蜚是那样的开心兴奋,不舍得她离开,甚至愿意跟着她,重新回到尘世……
她一定以为自己如诅咒般的能力消失了吧,那冰封孤寂了无数寒夜的心口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长出了一朵富有生机的幼嫩芽苗,期盼着阳光与风雨滋养它成长,却在此刻被连根拔起,带出血肉,空余一道裂痕。
荆梦眼眶发热,心头隐隐酸疼,早知如此,她不会劝她一起离开。
“我与她接触过,放心。”
她轻轻拍了拍小左的手背,在身后震惊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向阿蜚走去。
小左回过神时,不远处的雪地上,黑发的人类少女已将那僵硬瘦削的蜚兽拥入怀中。薄暮的最后一抹余晖透过冰瀑的折射照在半边冰封的山壁上,给那一灰一白相拥的身影蒙上一层朦胧的金光,映得她们脚边的皑皑白雪也星光点点。
人类少女在蜚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白发少女缓缓点了点头,紧紧地回抱住她,埋头在她肩上呜咽起来。
小左抹了抹已滑落到嘴角的泪,笑着向她们走去。
阿蜚察觉到有人靠近,慌乱地挣开荆梦的怀抱,就要后退,却被小左抬手制止。
“别怕,其实我和荆梦姐姐一样,你的能力不会影响我。”
为了证明所言不虚,小左大大方方地抓住了阿蜚的手,朝震惊得僵住的她咧嘴笑了笑,“看,我没骗你吧?”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出去!”荆梦欣喜地拉住二人的手,看向白发少女,“阿蜚,咱们在偏远的山中建一座小屋,除了我们,你不见别人就可以了。”
谁料,阿蜚却并没有因她的提议而展颜,反而沉默地低下了头。
小左捏了捏她的手,略显愧疚,“荆梦姐姐,我不能陪你了,我要留在这里,和姐姐一起。阿蜚她……似乎也不愿离开雪山。”
荆梦脸上的喜悦渐渐褪去,只留一个浅淡的笑。
“阿蜚?我只是提议而已,并非强迫你,我尊重你的选择。”
阿蜚缓缓抬头,灰色的眸子里是复杂的情绪,“梦……我,不……走……了。”
“既然如此,你可以常来找小左玩呀,别再一个人躲在洞里了。”
荆梦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阿蜚朝她露出一个动容的笑。
小左拿出一物,递给她,只见那水精寒魄被一个透明的网子兜住,不知是何材质所制,网兜上方束口,还留了一个系带,不会接触到寒魄。
荆梦没再客气,接过网兜,心中感激,“谢谢你,小左。”
她蹲下身子,将她拦腰搂住,眼角又酸涩起来,她像是她从未有过的妹妹,美好纯净得如同一个梦,如今她找到自己真正的姐姐,梦醒了,她也该走了。
“我目前住在空桑乐馆,有空来找我玩呀。”她站起身,朝她晃了晃网兜里的寒魄,笑道,“这个是给云渊哥哥用的,替他谢谢你和你的姐姐了!”
“嗯!”小左点点头,不舍道:“荆梦姐姐有事没事都可以来找我!”
荆梦笑了笑,又朝阿蜚摆了摆手,“再见了,阿蜚,祝你幸福!”
“谢……谢……梦———”
二人仰头,看着那白衣黑发的身影逐渐上升飞远,最后消失在峭壁的顶点,才收回目光。
小左看向阿蜚眼角晶莹的水珠,叹了口气,“既然那么喜欢她,为何不跟她走?”
阿蜚闷闷地一字一字道:“我———拖———累———”
小左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你还有我呢,对了,给你介绍下我的姐姐,虽然她很严格,但一定会喜欢你这样的乖孩子!”
话音刚落,湖面银光一闪,在阿蜚泪意未收满是震惊的目光中,一个银色的身影逐渐凝结。
回到雪山顶时,天际已不见那轮橙日,只余层层云霞,在昏暝之前仍奋力散发出最后的金光。
荆梦低眸,留恋地扫了一眼那谷底的一片幽蓝,转身离开了峭壁,皑皑白雪中,只余残辉只影。
所幸体内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并没有突然地消失,告别前小左给了她一道灵力凝结成的箭矢,她跟随那小金箭,在连绵的雪峰间飞驰了一夜,终于在破晓时分离开了雪域高原。
她并不知在那冰棺里睡了多久,一心牵挂着云渊的病情,便径直赶往都广,等见到毕方,已经入夜了。
当她拿出那水精寒魄时,毕方的眼睛都发直了。
“荆前辈真是心善,毕某先替伤者谢过您了!”
“哎———等一下,”荆梦后退一步,灵巧地避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目光落到冰床上的男子身上,“我要亲眼看着你救治他。”
“放心放心!毕某立刻就治!”
毕方殷勤地朝她笑着,拎过那装着水精冰魄的网兜时,小心翼翼地提到眼前细细观看,伸出一指透过网口戳了戳那幽亮的白色晶体,顿时浑身一颤,缩回手指在脖子旁摩挲起来。
“哎哟,这下开了眼了!”他赞不绝口,一双黑眸炯炯发亮,仿佛在欣赏什么绝世珍宝,“荆前辈真是心细,怕伤了在下,还用这特殊的网袋兜起来。”
“快开始吧。”荆梦催促道。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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