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径直向族长爷爷家奔去,想要将全部事实告知,可刚到族长家门口却发现遍地都是狐族同胞的尸体。回想刚一路过来,村中人确实也都不知去向。
我心中那种忐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冥冥中有一种预感,去云霓阁一定能找到族长和爹娘,于是便立刻又向云霓阁奔去。
我一路狂奔,脚下沾满了族人的鲜血,不知是什么坚定着心中的想法,或许是和爹娘深深的血缘。还未到云霓阁跟前,远远就看见乌泱泱一群人围在阁前。
“叛贼涂山燚勾结神族欲杀族长夺其位,族长虽惨死,但我联合族中英勇之士已将其同党全部斩杀,其妻欲救此贼已被我们擒拿,其子叛投神族,其女不知所踪,待稍后神族众兵来我狐族要人之际,我等将于竖亥之面诛杀叛贼涂山燚及其妻子,以立我青丘狐族之威严!”
简直是信口雌黄!爹爹怎么可能是叛贼?爹爹平日里可是将族长爷爷视作亲父,又怎会害他性命?退一万步来讲,白天族长爷爷已有意传位于爹爹,他又怎会愚蠢到杀族长爷爷呢?听那说谎之人的声音应是族中二长老,他怎能无凭无证就污蔑爹爹是叛贼?还杀了这么多狐族同胞!
“涂山汐沐在此!”我大呼姓名的同时从人群中穿过并飞奔到二长老面前,然后摇身一变化成人形,“此事与爹娘无关,钦原鸟是我私藏在一山洞中,具体缘由我自会向神族竖亥解释清楚,你们稍后把我交给竖亥便是!放了我爹娘,我保证神族不会与狐族开战。”
我的出现将二长老吓了一跳,他迅速向后退让几步而后清了清嗓子对我说:“你一个黄毛丫头如何能保证神族之人不与狐族开战?况且你既然说钦原是你所藏,他如今身在何处?其偷走的不死药又在何处啊?”
“钦原他……钦原他偷偷跑了,”奈何我现在交不出钦原,所以想必无论说何都无济于事,只好尽力把所有罪责都拦在自己身上,防止他们将爹娘杀害,更何况我说的也确是实情,如果我当初不拿爹爹的保命丸救钦原,如今也不会有此劫难。
“不死神药,被我吃了。”我斩钉截铁的向一众人说。
“不死神药被你吃了?那我们拿什么向神族交代?”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
“对啊,你放走钦原,还吃了不死药可免于死亡,那我们怎么办?”
“是啊!”
“我就说涂山燚为人正直不可能是叛贼,一定是那个钦原鸟蛊惑涂山汐沐,涂山汐沐又蛊惑她爹杀族长夺其位。”
“对啊,白日里那个神族竖亥似乎也是她的朋友。”
“天生九尾?我看是天生妖孽吧!”
……………………………………………………
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是妖孽……为何我说出实情,同族之人却又要想入非非置我于不义之地?
“我想大家都误会汐沐妹妹了,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又怎会是妖孽呢?她可是我们狐族救星啊,”二长老之女忽然为我发声,“爹,听说用天生九尾灵狐之尾可做不死神药,且炼制出的神药比那昆仑帝的不死神药奇效更甚,既然钦原偷走的药被她吃了,那就用她的尾巴顶替神药交给竖亥,让其带回神族复命,这样也可使狐族免于一战,我相信咱们汐沐为了她爹娘,为了咱们全族人的安危定会愿意断尾的。”
我的尾巴可以炼制不死神药?可那是九条我最最疼爱的白尾啊……
“难道妹妹不愿?”二长老之女对我说。
我此时有些不知所措,心中纠结万分。我不相信竖亥真就如此无情。倘若狐族将我交出,我可以找机会私下告知竖亥实情,他姑且顾及我们这一百多年的友谊,也应该会有办法向昆仑帝交代吧?
“我说的没错,天生九尾果然是妖孽,将涂山燚夫妻压上来!”二长老见我不言语便向手下命令带出爹娘。
没过一会儿,几个年轻的狐族男子不知从哪里将爹娘带来。
其中两个男子拉扯着娘亲将她推到二长老身边,娘亲被绳子捆绑着,一头黑发散落在胸前,单薄的衣衫上布满鲜血和污泥。另一个男子单手提着化作狐形、奄奄一息的爹爹,随手往二长老面前一扔,爹爹重重摔在地上。
“爹爹!娘亲!”我心如刀绞想要冲到爹娘身边,却又被几人拉住,二长老见我不肯屈服随即将爹爹的身体踩在脚下。
“汐沐,你怎么回来了,你快走,快走啊!”娘亲对我大喊。
娘亲的话似乎激怒了二长老,只见他一脚踹向娘亲头部,她本就虚弱,这一脚让娘亲直接昏死过去。
“不要!长老伯伯,我答应,我答应你自断九尾。”
“怎么能是答应我呢?是你自己闯下的祸,我也只是想要救全族人的性命啊。”
“好,我明白了。我涂山汐沐,今日愿自断九尾来弥补往日犯下之过错。求长老放过我爹娘,他们是无辜的。”
我面向二长老的方向跪下,不断磕头乞求。
“我并没有为难你爹娘,只要你愿意为全族献出九尾,你爹娘的清白自然就明了于世。”
“长老如此大义,定会还我爹娘清白。”
“那好,你就趁神族未来之前自行断尾吧。”
二长老说罢,将一把匕首扔到我面前。我捡起匕首,慢慢站起,摇身显出九条白尾。我轻柔的抚摸九条尾巴,最后再看它们一眼……
“第一条,怨我不听谏言与神族之人往来交好。”
我扯住一条尾巴用力斩下,强烈的疼痛感瞬间窜入心脏。
“第二条,怨我抛下爹娘私自与他人谋事。”
我将第二条尾巴斩下,疼痛感愈发剧烈,手臂已经开始颤抖。
“第三条,怨我轻信她人之言。”
我将第三条尾巴斩下,双腿有些绵软,汗液已经浸湿了衣衫。
“第四条,怨我没有珍惜爹爹赠予之物。”
我将第四条尾巴斩下,腹部开始绞痛起来,呼吸也失去了节奏。
“第五条,怨我没有分辨是非之能力,被表象迷惑。”
我将第五条尾巴斩下,身体冷的发抖,喉咙也渐渐变得沙哑。
“第六条,怨我故意欺瞒爹娘。”
我将第六条尾巴斩下,四肢有些僵直,疼痛感竟开始慢慢减弱。
“第七条,怨我胆小懦弱,让爹娘替我遭受责罚。”
我将第七条尾巴斩下,已经分不清身体到底是极度的疼痛还是麻木了。
“第八条,怨我没有勤于修炼法术,无力保护爹娘和族人。”
我将第八条尾巴斩下,眼睛也有些模糊,可我不能倒下,我要亲眼看到他们放了爹娘。
“第九条,我最疼爱的小白,永别了。”
九条尾巴尽数斩下,我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倒在血泊中,鲜血浸入娘亲专程为我生辰宴准备的红裙,我像一朵沾血的梅花凋零在寒冬中。
我费力撑着精神不让自己昏死过去,模糊中看到二长老走到我身边,俯身在我耳边说:“果然是个孩子,心性如此单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爹娘与此事并无瓜葛吗,我只是借着这个机会铲除族中异己自己称王罢了,如今族中剩下的人全部都拜倒在我的权势之下,只剩你爹娘这两个麻烦了。”
“你……”我想伸手抓住他,却再没有力气。
“族长已死,涂山燚乃族长生前最看重之人,我的意思是杀了他,为族长殉葬。”二长老对众人说。
“长老英明!杀了他!”
“什么长老,是新任族长!”
“对,族长英明,族长英明!”
“涂山燚殉葬,涂山燚殉葬!”
………………………………………
不要……不要杀我爹爹。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过身向爹爹爬去,可那群族人向着了魔似的纷纷冲到爹爹身边,拿出佩戴的刀剑轮流向爹爹身体捅去。
“呸,还天生九尾,如今不也被我爹玩弄于股掌之中。”二长老之女走到我身边踩着我的身体走过去。
“时辰已到,把涂山汐沐和她娘压去与神族见面。”
几个人走到我身边架着我的胳膊将我拖行至村口,所经之处留下一条鲜红的血路。我已无力反抗,只好任由他们折磨。我的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可恨意却似万支箭插入心脏,痛得我连话都已经说不出。
弥留之际听见竖亥的声音——
“尔等可否找到藏匿钦原之人。”
“竖亥将军,我们狐族确实出了叛党,而且这个叛贼不仅放走了神族罪臣钦原,还吃了昆仑帝的不死药,不过就在刚刚,她已经自断九尾赎罪,我等愿献上其九尾来弥补其私藏钦原偷吃神药之罪,还望神族不要与我狐族开战,还我青丘狐族一脉安宁。”
“九尾?可是涂山汐沐?”
“正是,我等愿将她交予神族,任凭昆仑帝处置。”
“不要,不要交我女儿,子不教为父母之过,我是涂山汐沐之母,愿以一死代其受罚!”
娘亲?是娘亲吗?
“娘亲!”听到娘亲的声音,我突然回光返照。
我用尽全力集所有法术于双腿逼自己站起身来,可为时已晚,只见娘亲拿着长老递给她的匕首将咽喉割破。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娘亲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我跌跌撞撞扑向娘亲的尸体,将她抱在怀中。
“娘!”我声嘶力竭的大声呼喊,可是娘亲却睁着双眼不再呼吸,泪水和血水从我眼中缓缓流下,“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如此针对我们一家!”
“你娘是为了救你而死的,罪魁祸首是你,不过我听说天生九尾之肉可以令刚死之人起死回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若想救你娘亲可以试试。”二长老之女在一旁说。
我迅速捡起娘自戕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割下腿上一块肉喂娘亲吃下。只见鲜血从我的身体上汩汩流出,可我却没有感到一丝痛楚。
“娘,你快醒醒,娘,你别死……”
“哈哈哈哈,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怎么说什么你都信,我说着玩儿的,没想到你竟真的割肉喂母,血淋淋的真是恶心。”
我抬头瞪着那张恶毒的脸,眼前的世界却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
“如今我们狐族已经给神族有所交代,你们还不退兵?”
“狐族叛贼既然已死,我们神族便不再追究,撤兵。”
“爹爹,这涂山汐沐九尾尽断,便是任她吃过什么不死神药都必死,可她就这么轻轻松松死了不解今日她辱我之恨,如今她已无挣扎之力,不如将她扔进英水,让她一点点溺亡,这样岂不快哉!”
“还是你聪明,好,就听我乖女儿的。”
我感到自己手脚被绑住,然后被几个人抬起直至落入冰凉的河水中。一阵窒息感袭来,求生的本能让我不断挣扎可却于事无补。我闭上双眼不再挣扎,任凭河流将我吞没。
爹爹,娘亲,女儿来寻你们了。
恍惚之中,无数声音在我耳边徘徊——
“沐儿,娘尊重你一切的选择。”
“汐沐,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小狐,这世间生灵并非皆纯善,你要学会分辨谁是真善,谁是假善。”
“涂山汐沐,生辰快乐!”
“涂山汐沐……”
“涂山汐沐……”
…………………………………………………
声音逐渐淡去,我随爹娘共赴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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