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浮!!!你不得好死!!!!!”
撕心裂肺、怨毒无比的声音穿透雨幕,透过放在一旁的手机穿来,李浮按压着额间疯狂跳动到要冲透脑髓的痛感,遮盖住半张脸低低地笑出声。
像是再听什么极其有趣又美妙的声音似的,从喉间涌出的笑意带着一股癫狂久违的愉悦。
窗外的雨铃开始哗哗啦啦地响,穿堂风呼啸而过,李浮放下手,唇角勾着嘲讽一切笑意,伸手拿过手机,看向一旁站着的木雁青。
木雁青接收到讯息,顺从地弯下腰蹲在李浮身旁。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了吗?”雨声渐渐变大,从手机传来的雨声和谩骂与窗外的雨声重叠。
凌厉俊美到雌雄莫辨的面容骤然凑近,眉眼压得极深又因过于贴骨单薄的青白皮肉,透出一股森然鬼气令人观之胆颤,被惊艳到怔愣的视感瞬间被从尾椎骨爬上来的颤栗所取代。
冰冷的指节掐在温热细白的脖颈上,冰凉刺痛比窗外的倒春寒的雨还要冷上三分,木雁青被扯着靠近李浮,雨声渐渐离远,她清晰得听到胸腔里疯狂跳动得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
也许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会因为这张惊艳绝伦脸而心动颤栗。
但木雁青不会,她强忍住耳畔的嗡鸣,企图重新露出温和笑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
无视脖颈上逐渐收缩的力道,她缓声道:“不过是些苟延残喘之徒,您不用放在心上……。”
“我不放在心上,但你要放在心上了……。”仿佛面前的这个人当真是什么恶鬼化人,天凉又离得极近,说话时逸散出的气息都是冰凉的。
木雁青冷静,同时也感受到自己依旧在不由自主地颤栗。
畏惧,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拼命嘶叫着逃离。
李浮饶有兴致地抬眸欣赏着眼前之人的神情,潜藏着畏惧还要露出笑靠近她,这几年里她见到过很多类似的神情,但都不及眼前这个人来得赏心悦目。
大多数时间,那些人的贪婪、畏惧、企图掩饰的神情都太过肤浅,会再靠近她的一瞬间变得畏缩。
但似乎从未见过木雁青后退,哪怕现在怕极了也一样安静而颤栗地望着她。
木雁青的眼睛里有野心撑起的勇气,李浮冰凉的指节压着素白温热的皮肤,沿着微微跳动的颈动脉一路上抚,猛的一下扣住木雁青的下巴骤然抬起。
木雁青惊得到底一口凉气。
“三十年前,你们这一支被夺姓驱逐出中央区,直到五年前家主争夺时才被李承安带回中央区,但这就够了吗?”
李浮饶有兴致回忆道:“想来应当是不够的,要不然你也不会背叛他投向我。”
木雁青瞳孔微缩,被李浮扣在手中的下巴生出一阵神经性刺痛,她的耳边风雨呼啸,心跳声无限放大。
弱小、胆怯、眼睛里是面对所有人和事物都难以放下的警惕,以及端着酒到处努力讨好的畏缩……
那是她们这一支被驱逐三十年之后,再次踏上中央区的土地,哪怕只有她一个人,哪怕是被人施舍来的机会,哪怕只是作为一个随手可弃的女伴——
她终究是回到了中央区。
但李承安实在是太不中用了,她用了所有心思让李承安的目光全部停留在她身上之后,几乎绝望的发现那李承安就是个自大自狂的废物草包。
也不知道纵横中央区的李家家主是不是眼瞎了才会企图将家族交给他。
但,她回到中央区可不是为了做一个宴会女伴的,她势必要带着她们这一支回到中央区。
当时族中不少优秀的年轻一代都蠢蠢欲动,企图谋夺家主之位,而她眼看在李承安身上付出的心血即将付之东流而生出暗恨不甘时,两年前被找回家中的孤女李浮成了她最好的合作对象。
李承安那个废物,哪怕以木雁青从小没在中央区长大的政商觉悟来看,他自己一个人若无家族庇护指定是凌晨不知哪个垃圾桶里的尸体。若家族最后真的沦落到这样的人手中,那她还不如早点让母亲死了那份心,以免日后被连累。
一个傀儡草包,纵然李家家主偏爱,但同样也受制于老家主,能够带给她的利益实在是有限到少得可怜。
而拥有族中拥有各分支助力的优秀子弟看不上李承安,自然也看不上攀附在李承安身上生长的她,除了毫无助力的李浮。
20岁的木雁青始终没有成长为母亲希望的那样,能够勇敢光耀厮杀回中央区并夺回姓氏以及资源,但天性中的胆小谨慎让她思量再三,步步谋算,总算天不负,选对了路。
那一年,她找到了18岁即将放逐国外的李浮。
木雁青抬眸望向李浮的眼睛,如今的她除了李浮之外,李家的资源随她取用,这已经远远超出当初李浮答应她的了,但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人站在不同的起点就会拥有不同的野心。
当初那个初入中央区,胆小怯懦的木雁青只会整日祈求能够在中央区站稳脚跟,不要再次被厌弃驱逐。但现在在李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木雁青,想要的远远不止当初卑微的乞求……
那个连做梦都不敢超越实际妄想的女孩,木雁青心下叹息嗤笑,在那段时间洪流里,她并不回避,若有可能现在的她十分愿意为那个胆小的女孩怜悯地擦去脸上的灰尘。
木雁青思绪转瞬之间,落在地上的手机里依旧传来凄厉的嘶叫谩骂,她定了定神,心中惊起一个大胆的猜想——
她不敢相信,但李浮的疯狂总超乎她的想象,风声鼓荡,心惊又愉悦。
窗外风雨惊尘,她露出一抹温驯的微笑,轻声呢喃如蛇口吐愿道:“别人遇到幸运便会高兴地喊道上天保佑,但若是我遇到幸运一定是您的庇护。”
“我很庆幸我当年的选择受到您的垂目。”
如果有可能,木雁青也并不愿意低合作伙伴一头,但李浮那几年的疯劲犹在中央区上空漂浮,其次就是那几年她除了待在李承安身边时不时为她送些李家内部的情况,实在没帮上什么忙。
起初,她还以为李浮会让她暗地里处理掉李承安呢。如今想想,她的想法还是太浅薄,直接处理掉一个人实在太惹人注目。
她如今得到的,和她在家主之争中助力李浮的实在多太多。
但不够啊……
她还没带母亲她们回来呢。
.
李浮向来很受用别人的夸赞,当然有时候也会带着略显癫狂的笑容赞同的点头,然后处理掉对方。
但至少面对木雁青还不曾表露出要处理掉她的意愿,李浮欣赏着眼前这个人眼底变幻的情绪,裂开笑意仿佛抹了血色的唇红之间流露出一声愉悦的低笑。
“真是乖孩子。”
木雁青望着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女人,面不改色地微笑受用。
紧接着,李浮掐着她的下巴狠狠地往前一拉,木雁青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呼吸微窒的低吟,但下一瞬巨大的惊喜便让她忍不住睁大了双眸。
李浮附耳她颈侧,呼吸吹动她耳垂吊着的白玉耳坠,道:“你要是能够处理了这个蠢货,就去祠堂见我。”
手机里嚣张叫嚷的是昔日李承安的家族附庸,木雁青一直怀疑那位名义上退居的老家主是不是还在暗地里给予李承安帮助,要不然为何那些明显优于李承安的人都败落而归,这个人却还一直能够时不时搞出些动静来。
但,真是令人愉悦的蚂蚱。
她正愁怎么改姓回李呢,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木雁青面上的笑意蔓延到眼底,门窗刮进来的穿堂风生出冷意都被心底那股听到这个消息升起的滚烫热意所压制,她不再颤抖,身形定得极正:“一定不负所愿。”
面前的人看来是非常满意木雁青的回答,甚至在额心疼痛难忍地此刻,还有心情低笑着调侃她:“旧主在前,可别软了心肠嗳。”
李浮松开木雁青,侧首垂眸呼出一口气,随后又点了跟烟,点点猩红的光亮在昏黄的地灯和昏暗的风雨天中越发灼眼瞩目。
云烟袅袅,烟道蜿蜒曲折,上升、散开。
木雁青松了松一直紧绷的脖颈,微微垂首,温声道:“雁青为人,从来无主,过往尔尔,唯有一愿罢了。”
李浮向一旁吐出渺白色的烟雾,目光落在窗外的落雨,闻声更加愉悦,兼带着难以止消的头痛仿佛都散去了几分。
她起身弯腰,亲自从木椅下拾起依旧接通但已经没了声响的手机。随即冰凉的触感贴在木雁青的如玉无暇的脸颊上,激得木雁青又是一阵微微颤栗。
李浮才慢悠悠,兴致异常亢奋,愉悦道:“这才对——”她拉长的语调里令木雁青颤栗又兴奋,面上虚假的微笑比之前对着周矜医生时都真实了不止三分。
木雁青咬着牙不至于露出什么失态的神情,眼睛里充斥着野心和坚定,抬手从李浮那里接过手机,起身,第一次无比顺从本心的向李浮微微垂首。
她听见李浮的声音,从此刻起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在她的心里。
“乖,想要什么,就得自己来拿。”
“那个废物就当是你阔别中央区归来,踏入祠堂的第一步阶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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