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顺手的银两。”裴征把玩着刚从月子腰间“借”来的囊袋，轻笑一声，忽儿又叹气，只是可惜了，这般出色的姑娘竟是暗影组织的人。他漫不经心地抛起囊袋，准备将其藏入袖中，却没有留意前方有人。猝不及防，他撞了个正着，随之摔倒在地。“嘶——谁呀！”裴征揉着屁股，眉头微皱，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怒与不解。
“裴征，你没事吧！”布德泽急忙弯下腰，伸出手去，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期待。裴征坐在地上，听到熟悉的呼唤后微微抬起眼睑，眉目间掠过一抹玩味之色。他伸手用力按在布德泽的手掌上，借力站起身来。一动作让布德泽险些向前倾倒。裴征稳住他的身形，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佯装恭敬地道：“真是劳烦布大人了。”
布德泽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无奈，对着眼前这个人，他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说什么。他拍了拍裙摆上的褶皱，目光不经意扫过地面，一个小小的囊袋安静地躺在那里。他弯腰拾起，随手塞进裴征怀里，而后径自挽过他的肩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走吧，我请你。你该还没用早膳吧？”
“行”
——闲清客栈二楼
裴征的手指触摸着布德泽递来的囊袋，便敏锐地察觉到重量不对。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挑，指尖在布料上轻轻摩挲——里面的银两少了一半。
"布大人何时也学会了这顺手牵羊的本事了？"裴征似笑非笑地将囊袋在掌心掂了掂，银两碰撞发出清脆声响。阳光透过客栈二楼的雕花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衬得那双桃花眼愈发深邃难测。
布德泽语气温和：“裴兄说笑了。这银袋本就不属于你，自然该由我来物归原主。”话音未落，他的拇指悄然在裴征肩胛处轻轻一按。这一按，是他们年少时定下的暗号——小心，有眼线。裴征心头一震，这熟悉的动作唤醒了他沉睡的记忆，那些片段如潮水般涌来，还有一道稚嫩的声音在耳畔低语，仿若昨日。
裴征瞳孔微缩，随即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布大人教训得是。"他故意提高音量，"那这顿早膳，我得可就却之不恭了。"
客栈大堂人声嘈杂，跑堂的小二穿梭其间，木托盘上的青瓷碗叮当作响。布德泽选了角落一张榆木方桌，背靠墙壁，视野却能囊括整个大堂。
“三年未见，裴兄气度还是愈发不凡。”布德泽轻巧地斟满两杯清茶，将其中一杯稳稳推至对方面前。“布大人太夸张了吧？”裴征见布德泽今日一袭靛青色直裰，简简单单，腰间仅挂着一枚素白玉佩，整体装扮低调得仿佛与他衙门捕头的身份格格不入。然而，裴征心知肚明，那看似普通的玉佩实则暗藏玄机，乃是中书省特制的防身之物，其内巧妙隐藏着三根淬过剧毒的银针。
裴征接过茶盏，指尖在杯沿画了个圈："布大人步步高升，怎么反倒越发清减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布德泽空荡荡的腰间，"连钱囊都不带，莫不是等着救济？"
布德泽笑而不答，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展开后是几块桂花糕，正是裴征少时最爱的口味。"尝尝？今早路过城南老铺特意买的。"
甜腻的香气如同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记忆深处的某根弦。裴征的脑海中忽而闪过一抹模糊的画面——那是他十二岁那年的上元节，月光洒满街巷，灯火映亮夜空。他鬼使神差地跟着某个身影偷偷溜出了书院，而后在熙攘的人群中与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子分食了一块桂花糕。那个小毛孩生性腼腆，见了姑娘便满脸通红，却偏偏爱往人多的地方钻。后面的回忆巾，这孩子好似还成了衙门里的捕快。唉？想这做什么呢？说不定这孩子啊，比我这过的好呢！
“布大人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裴征拿起一块桂花糕，轻轻放入口中，细腻的甜香在舌尖化开，他不由得放慢了咀嚼的动作，细细品味这熟悉又温暖的味道。 “裴兄，我都说了，在外不用这么称呼我。”布德泽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轻捏着茶杯边缘，语气虽淡，却带着几分无奈与亲近。茶香氤氲中，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裴征。
“哈哈哈，说久了用习惯了，别见意”
“怎会”
“对了布兄，说好的请客呢？愣是没见几道菜”
“行行，小二！来你们这招牌的菜式”
店小二甩着汗巾快步上前，脸上堆满职业性的笑容：“客官，这店里正好有几道特色菜，不知……”布德泽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随口说道：“哎，我看看。”
而这时裴征的目光却悄然偏向了布德泽，落在布德泽执筷的右手上。那虎口处一道月牙形的旧疤，在阳光斜射下泛起一丝浅淡的银光，如同岁月刻下的印记，无声诉说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故事。裴征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微凝，似在思索什么。待店小二退下，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视线重新收了回来。过了几刻钟
裴征突然倾身向前，筷子尖差点戳到那道疤痕“唉？你这疤......”
"哦，这是十二岁那年被去我朋友的书院玩时不小心被竹篱刮的"
茶盏在布德泽指间猛地一颤。几滴琥珀色的茶汤溅在衣袖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垂眸轻笑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恰好遮住了骤变的瞳孔："裴兄好眼力。"
窗外忽有卖花担经过，新摘的蓝星花与记忆里上元节的桂花香重叠。裴征突然按住布德泽正要收回去的手腕："你疤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
"客官久等了！"店小二洪亮的嗓门劈开凝滞的空气。八仙桌上瞬间摆开胭脂鹅脯、水晶肘子，最当中那盘松鼠鳜鱼炸得金黄酥脆，恰似当年灯会上旋转的走马灯。
布德泽趁机抽回手，银筷轻敲碗沿发出清响："尝尝这个，比桂花糕有意思。"他夹起鱼肚部位最嫩的蒜瓣肉，却在半途转了个弯，最终落进自己碗里。
裴征“......”
布德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抬起头“？你还不吃吗？”裴征摇了摇头，淡淡道“没胃口”
“哦豁～你什么时候开始挑食的 ？”
裴征眯起眼睛，盯着布德泽那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忽然笑了："布兄，你这人真有意思。"
布德泽指尖一顿，不动声色地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哦？怎么说？"
"我失忆后，人人都说'裴大人从前如何如何'，恨不得把八百年前的旧事都翻出来讲给我听。"裴征慢悠悠地晃着茶杯，"唯独你——"他忽然倾身向前，盯着布德泽的眼睛，"你明明知道些什么，却偏要装得比陌生人还客气。"
布德泽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裴兄多心了。"
“是吗？”裴征忽然伸出手，指尖若有若无地掠过他虎口那道浅淡的疤痕，语气温柔却藏着锋芒，“那为何每次遇见我，你都能如此自然地与我交谈，仿佛早已熟识？为何我问起你的过去，你总是巧妙回避？又为何……”他的声音陡然压低，靠了过去，近得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呼吸，“你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透过我寻找另一个人。”布德泽听罢，微微一怔，随即扬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噗，我这人天生善于跟人搭话，这有什么奇怪的？至于你问的问题……我可从未避而不谈，不是吗？”然而他语气中的轻快，却掩不住那一瞬的微滞。
“你回答刚才我那个问题 ，我们是不是见过 ？”
布德泽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裴大人，如果你是捕快，你办案时是不是也这么爱刨根问底？"
"办案是公事，这是私事。"裴征寸步不让，"布德泽，你到底在躲什么？"
布德泽终于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如果我说……我们从前确实相识，但那段过往对你而言并不愉快，甚至可能让你后悔记起——"他顿了顿，"你还想知道吗？"
裴征怔住。
店小二恰在此时端着新菜过来，乐呵呵道："客官，您点的苦瓜酿肉！清热去火，最适合解心结！"
布德泽顺势将盘子往裴征面前一推："尝尝？说不定能帮你……冷静冷静。"
裴征盯着那盘青翠欲滴的苦瓜，忽然笑了："布德泽，你越是这样，我越要查个明白。"他夹起一块，面不改色地咬下去，"毕竟——"他嚼了两下，突然表情扭曲，"……这玩意儿怎么比断案还苦？！"
布德泽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伸手替裴征倒了杯甜茶递过去，眼神却温柔得不像话："你看，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比较甜。"
裴征灌了一大口茶，咬牙切齿："少来！明天我就去翻衙门旧档，把你我的底细查个底朝天！"
布德泽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喃喃："……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倔得要命。"
“啪！”清脆的声响从下面传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裴征与布德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坐直了身体，迅速起身走到木栏旁，双手轻轻搭在上面，探头朝楼下的一楼望去。
闲清的一楼大堂内，四名彪形大汉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桌上杯盘狼藉，酒坛东倒西歪。其中一人正拍案而起，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脸上横肉抖动。
"老子在你这破店吃饭是给你面子！还敢跟爷要钱？"那大汉声音如雷，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店小二缩着脖子站在一旁，脸色煞白："客、客官，您这一桌酒菜共计二两银子..."
"二两？你他娘的怎么不去抢？"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凳子，"就这些猪食也配二两银子？"
布德泽眯起眼睛，右手按在了腰间的上。他侧头对裴征低声道："这帮地痞，走，去治治。"
裴征眉头紧锁 ，哑着声音 “这些人有些熟悉 ，好像是之前你给我看过的，跟叉子茆号是一伙的”
“什么？”
“我来吧。”裴征淡然开口，随后迈步走到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面前。“哎，这位莫不是叉子茆号的志兄吧？”他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令人难以拒绝的笃定。紧接着，他对身旁的小二说道：“志兄这顿饭，便由我请了。” 店小二闻言，仿佛在无尽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丝曙光，眼中竟泛起晶莹的泪花。他颤抖着接过裴征递来的银两，嘴唇微动，似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默默退下。
“你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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