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楠唐不肯死心,她不相信四年过去,这个男人对她的恨意还如以往。
便在他欲要启步与她擦肩之时,抓住了他的衣袖,开口的话语速很快,她是真的急了:“不需要很多的,只要……”
“放开。”时司承冷冷盯着她,眼神似是要将她凌迟一般犀利。
咬咬牙,白楠唐握的更紧,豁出去了!
强压下心中的颤抖,开口的话几乎语不成句,“只要九十万就可以,等白氏脱离了危机,一定会偿还……”
她的脑袋埋得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成了自言自语,像是说给自己的心听。
“呵。”时司承冷笑,深邃的眼里是掩不住的轻蔑,每一个角度都是一种极端,熟悉又陌生。
白楠唐一直没有抬头,听到一声轻浮的一笑,以为是此事有可能的余地,急忙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从斜挎包里找出纸笔,垫着包写好一个号码,双手拿了递给他,道:“如果有时间的话,打这个号码。”
但是——
话语刚刚脱口,脖颈就一下子被扼住,窒息感扑面而来。
时司承掐住她纤长的脖颈,猛地发力将她按到墙壁上,紧困在墙壁和他之间,咬牙道:“你到底想怎样?!”
后背猛烈撞上墙壁的感觉真的不好,坚硬的墙硌的她背部生疼,眼圈红的更厉害。
下巴有些发抖,漂亮的鼻尖,染红。
她看到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却有着显而易见的愤怒,浓怒翻涌。
四目相接,一方先行溃败,被另一方逼迫的只剩眼泪。白楠唐被缺氧打退,撒开抓着纸笔的手,倾尽全力去扣喉上的手掌。
清丽的眼睛,镀上一层水汪汪的泪。
她真是没想到……
“我最后再说一次,别让我再看到你。”时司承在她耳边切齿,每一个字咬的都很重,硬生生凿进她的耳朵,“别忘了伊人是怎么死的。”
白楠唐憋闷到了极限,氧气几乎全部都抽离出来,对入耳的话印象更加深刻,眼角隐约闪现几点亮光,肌肉绷得很紧。
语毕,他猛地抽回手臂,冲她低吼:“滚!”
她看到了,他给她的憎恨和厌恶。所有的画面,随着极速进入的氧气被吸进鼻腔,灌入肺里,到达了全身各处。
身体各处酸麻,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白楠唐毫无停留,奔着正好打开的电梯,看都没看就——
撞到了人。
林玉儿从电梯里出来,走到电梯门口被人狠狠一撞,身子猛地一偏打了个趔趄。
“对不起……”白楠唐埋着头,有气无力的道歉,声音软趴趴的,水雾弥漫的眼睛终于凝聚成水珠,从眼眶涨溢而出。
“没关系,你没事吧?”林玉儿道。
白楠唐颤抖着摇摇头,用力捂住哆嗦的唇,进去电梯,快速按上了电梯门。
怎么了这是?
林玉儿不明就里,顺顺头发,走向时司承。
“司承。”
时司承听到她的声音,突然有些烦躁。
他亲眼看着白楠唐失魂落魄的背影,心情有些发重,锋利的薄唇抿的更紧,几乎绷成一条直线。
但是,这个女人让妹妹伊人死于非命,她活该这样!活该狼狈!
根本不值得为她怜悯。
“怎么了?”林玉儿心生疑惑,看看关闭的电梯门又看看他,更是不解。
时司承语气沉沉,渗着冰凌,“你怎么来了?”
“今晚有一场古典音乐会,想着你如果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去。”说着,伸出手挽住他精实的臂膀,望着他满怀期待。
“我没兴趣。”男人抽回手臂,疏远至极。
林玉儿并不知道方才二人之间发生的事,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司承却已经迈着大步离开。背影一如既往的冷漠,平添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
嘴角微翘,林玉儿笑得有些酸楚,她就是走不进他的心里去。
缓重地垂下眼睑,利用余光,林玉儿看到深色地毯上散落的白纸和签字笔。
神色微疑,曲身捡起。
上面是一串号码。
谁的?
林玉儿考虑了一下。
有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太好的念头,转瞬即逝,就像游丝,可她还是像惊弓之鸟那样,指尖开始颤抖起来,眼神也开始飘忽。
四周无人。
微微挑高视线留意着周围,一边不着痕迹的迅速把纸笔塞进手包。
这才深吸了口气,仿佛如释重负一般。
一路冲出VIC,白楠唐不记得自己撞了多少人,也不记得挨了多少讽骂。但是那些尖酸和刻薄,对她来说,全都轻微的像尘埃抵身。
眼前唯有的,全都是那一双眼。
那对眸子,高贵、清冷、绝情、狠厉……却不知道为何,刚才他野兽般压迫的眼睛,总是让她想起四年前,那望着她温柔宛如一湾春水的眼眸,也是他的。
秋天的风发凉,又干燥,几下就吻干了她的泪痕。秋风卷落叶,满眼萧瑟。
岁月无声,却最叫人害怕。
白楠唐有些无言,时间冲淡的,到底还是她们之间的情。
从VIC出来有一会儿了,在楼上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现在风一吹,衣料摩擦在后背,肩胛骨开始火辣辣的疼,疼得很委屈。
她们之间,他到底选择了自己的妹妹,已故的妹妹时伊人。
可谁又会相信呢?
伊人的死,她真的是毫不知情的。
心中酸楚,强忍着后背的疼痛,慢吞吞的蹭回白家别墅。
也不是她不想回来,而是因为背部实在太疼,每走一步就会牵扯到后背的肌肉,酸疼的不得了。
不过说白了,她还真不是多么愿意回来,毕竟这宅子里,讨厌她的人占大多数。
撇撇嘴,白楠唐拖着双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了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尖刻。
胸腔忽然一种糟糕的感觉蔓延开,阵脚有些乱了。
孩子独自在这里待了一天,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门锁转动声急促,门板兜风而开。
门口传来声响,厅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打向这边,眼里询问的意味显而易见。
“……明天我再去试试。”她回。
客厅主座上的白父白煜一听这话,便知道VIC那边没戏了,心中狠狠一沉,脸色瞬间暗了下去,冷冰冰的,沉默不语。
白楠唐心里也沉压压的,像浸过水的海绵,愧疚和紧迫感涌上来,压得她抬不起头。
脸颊涨得通红,优雅的鼻梁上有了一层薄汗,她手指卷着裙边,踟蹰不安。
“你这怎么搞的?毛手毛脚的。”白夫人金萍萍盯着正在清理地板上碎瓷片的保姆动作,十分不满的数落着小白。
孩子抽泣两声,扭头看到妈咪的身影,二话不说,红着眼就飞了过去。
白楠唐看着孩子委屈巴巴的朝自己扑过来,心中便是一阵揪痛。俯身,把孩子纳入怀中。
不动声色,把孩子的脑袋压到自己肩上,让他趴在肩头——这样就不会看到孩子发红的眼圈,她或许就能够抑制住自己随时都可能会夺眶而出的眼泪了。
一旁的白楠清顺着小孩子的势头看去,看到姐姐,拨下耳机起身和她打招呼,满脸都是心照不宣的喜态:“姐姐回来了。”
白楠唐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年龄只比她小半年,怎奈何长相奶嫩显小,看起来如牛奶一样的单纯。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古名句,终究不是空穴来风。
果然,白楠清见姐姐拒人千里的态度,便可怜巴巴的垂下头,娇糯模样好生怜人。盈盈的泪花开始打转,仿佛下一瞬就会陨落。
金萍萍见女儿受气,忙不迭的就开始责怪白楠唐,“楠唐,我们清清和你问好,你就不能吭一声吗?瞧瞧你什么态度?”
“姐,你不要不理我好吗?”娇滴滴的声音适时地传进她的耳朵,白楠唐顿时觉得浑身更加不痛快。
“白楠清,麻烦你不要说话。”她横她一眼,话里搡满了不快。
“我……”
“够了!”白父猛地一拍茶几,震的茶具哐当直响,气氛猛然降至冰点。
他瞪住小孩和其母,怒喝:“带着你儿子,赶紧给我回房间去!”
白楠唐微愣,浅浅的勾出一抹笑容,苍凉而空洞,如隆冬的百灵鸟,身处凄凉却仍旧甜美清婉。
一字一句,她听在耳里,字字扎心。
后背好像疼得更厉害了,火辣辣的,灼热了眼眶。
另一边,相较白楠唐的有苦不能说,情况则显得截然不同。
时司承根本压抑不住,整个人烦躁的厉害,心底的沼泽深处,隐隐约约泛起了回忆的细小泡沫。
秋风呼啸着灌进车窗,从耳边极速划过,如魔鬼嘶号,狰狞着刮过耳廓、擦过脸颊、撞击胸膛。
锋利的薄唇紧抿,男人深邃的眸底暗潮翻涌起来。
相隔四年,这个女人终究还是又一次的出现在了他的世界。
就像茫茫海洋中隐没的一角冰山,狂风捶凹海面,冻冰被迫显露出微渺的一隅。
车速极速飙升,轮子如风追撵一样旋旋打转,如离弦之箭,势头迅猛,一路狂飙向别墅。
白楠唐……
时司承内心又一次打了一个问号,她到底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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