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嘈杂声更近,宫女太监等都已经混乱只顾逃跑,宫中一派萧瑟风景。
宫内侍卫多有逃散,却也有忠义愿意留下与国家共存亡的忠臣。
无双杀完了人,心情便平静了。
她知道败局已定,无论如何是逃不过亡国的命运了。
唯一担心的只有弟弟苟且偷生,或者沦为亡国奴隶。
如今宴嗣全已死,她心中的担忧也不再有,可以安心殉国了。
到了殿外,一路骑马到宫门边。
城内守将见是长公主,红着眼眶跑到无双身边道:“萧老同萧大人方才被敌军抓捕......砍去了头颅,悬挂敌军帐前。”
“知道了。”无双面无表情地说道。
说完,她不禁手捂胸口,并无外伤,却觉得喉间鲜甜。
“哇!”的一声,从口内吐出一口鲜血。
“长公主!”
“殿下!”
身边将士关心地跑到跟前。无双却只擦了嘴角的鲜血,挥手示意自己无事。
看着手上血迹,无双暗想。
明明她已心死,在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却还是会忍不住心中抽痛吗?
“开城吧。退守皇宫。”无双对手下将领说道。
众将皆知败局已定,殿下隆恩,自然没有违背的道理。
原因上位者无能,才无法护住百姓,此时放百姓逃离也是应该。
齐军虽然很少有开城杀戮的举措,但是他们顽抗太久,又加上齐国国君曾为姜国质子,只怕对姜国的印象并不好。
谁都无法保证,齐国君主在打开城门之后,会不会屠杀城中百姓。
无双同众人上马回撤,往城外奔逃的百姓,有见到长公主的,都臣服跪拜。
他们大概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姜国的长公主殿下了。
无双上马后,便想到了萧家父子二人。
萧太师在国内任中书省侍中,是宰相职。文臣到了乱世,最终也要带兵镇守。
可怜萧老唯一的儿子,年纪同她相仿就已经颇有能力,却尚在英年便为国献身了。
齐国到了如今地步,耗都能耗死他们了。
同无双回到宫内的士兵也不过百来人,即便顽强抵抗,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已经惨败。
大军逼近,铁骑袭来,站在无双前面抵挡的军士们已经失去了抵抗的力气,军心溃散,只凭一颗想要为国捐躯的心,尚且还在战斗。
敌军带头人物,便是无双多年未见的一位“熟人”。
青年身骑白马,身穿甲胄,头发高高竖起,身材高大,脊背挺得笔直。
他长得剑眉星目,异常俊美。
无双听说过他许多战绩,身为国君却经常亲自带兵到前线作战。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此人不曾变得粗糙黑壮,还是当年那副少年郎的模样,只是眉目更加张扬,身体壮实不少,周身气质更加威严了。
青年第一眼也见到了站在一众士兵中间的宴无双。
他不再是多年前那副卑微模样,而是意气风发地坐在马上,对无双淡淡笑道:“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当初殷澈入姜为质,齐国是小国,姜为大国。那时的殷澈要在姜国公主面前低眉折腰。
而如今,二人的角色却对调。
不过无双显然也不愿意在最后的关头,低下头颅,请求齐帝饶她一命。
无双没有回应殷澈的话,只是眼神阴冷了几分。
随后,她用手中长刀换过了身边一位将士的长枪,她没有言语,行动上却完全没有绝望的气焰。
她用自己的身体告诉了姜国的战士,便是明知败局已定,她也要死在对抗的途中!
而不是缴械投降。
面前齐**队自然没有想到她会在最后关头,还要做一个绝地反击。
尤其一位女子,胆识到了如此地步,更令人意外,一时都被惊得忘记了下一步动作。
就连殷澈在见到无双的反应之后,也是掩饰不住眼底的惊艳。
直到无双长□□、扫、捅杀了几人后,敌方军队才反应过来将她同身边的将士们围住。
宫内拢共也找不到百人的军队,面对对方上千人、上万的军士,犹如沧海一粟。
被围之后,无双他们十分狼狈。
但是公主不阵亡,他们就仿佛找到了一个主心骨。
战死是光荣,他们一点儿都不觉得窝囊!
无双杀得双目通红,铠甲被鲜血浸染,脸上也被溅上鲜血。
此时求神是无用,她也知道世上不会有什么奇迹。她已无退路,眼里只有杀。
唯一的祈愿,是能杀到殷澈的眼前。
她的进势很猛,但殷澈也不是什么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场面的。
敌人进攻越猛,他越是冷静沉着,不见牵着的马儿有任何后退的动作。
无双杀到殷澈近前,猛然转身,一个回马枪,刺到殷澈眼前,然而却并没有伤到他分毫。
又因为枪出得长,便给了旁人可乘之机,长刀抵在她脖上,铁器铿锵,将她势头压下,无双不得不单膝跪在地上。
她几番试着站起来反抗,却此次都被压下。脖颈也被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不必杀她!”殷澈的声音在马上响起。
无双因此保住了头颅,但是脖子上的伤口颇多,鲜血从刀锋处滑落。
“齐国君主无义,我姜国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当初殷澈你来姜为质,齐帝去世,姜国将你送回母国,助你登上王位。结果你称帝之后便来攻打,杀我姜国百姓、将士几十万人!我死不足惜,只是望姜国百姓、后人谨记你无德无义!如此为君,齐国迟早要步我大姜后尘!
姜国虽亡,我心不亡!倘若魂灵可存,本宫便是死!也要将殷澈拖入地狱!”
虽然殷澈大发慈悲,但是宴无双却并不领情。
她说完之后,伸手握在自己身前的一把长刀刀身上,然后果断、狠绝地抹了脖子。
鲜血喷洒,在场将士见状,纷纷退后。
宴无双睁着眼睛看着宫墙倾倒,实则却是她自己倒在了血泊之中。
秋风起,枯卷的树叶上写满了难言的悲伤,直向苍天飞去!
“轰隆!”
公主血溅之时,多年少雨的京都晋阳,竟然难得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鸣。
瓢泼大雨,带着沉沉的哀怨,砸在地砖之上。
想起方才姜国公主咒言,在场军士无不感到心头震颤,战战兢兢。
然而当他们朝齐帝看去时,却见齐帝并没有表现出恐慌的样子。
只见他眉间带着惋惜,似乎不乐意见到姜国公主死去,淡淡说道:“公主果然,风华绝代,天下无双。”
凭着齐国国君的这一句话,姜国长公主大概是能被载入史册。
从此,姜国灭亡,为同前朝区分,世人皆谓之后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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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石砖触感冰凉,无双心中的温度却在不断升高。
在她身边伺候的徐嬷嬷见她醒来,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走到她身边,将她的脚抱起来放回床上。
“公主觉得身体爽利了,也得好好保重。咱们女儿家,不好光着脚在地上踩的。您这会儿不觉得,将来长大了就知道厉害了。”
无双的内心十分激动,不过她本就是处变不惊的性子,所以只是有些愣愣地看着徐嬷嬷,问道:“嬷嬷,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嬷嬷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将无双床上两边的帘子挂到钩子上:“快到卯时了。公主要传膳么?今日晚膳慢了些。方才见公主睡得舒坦,就没忍心叫您起来。”
无双本意是想问她现在是哪一年。但徐嬷嬷不知,只以为她是在问什么时辰。
徐嬷嬷是她的奶嬷嬷,早年跟在她身边,后来因为她带兵打仗,也无法近身照顾,无双便请了弟弟的旨意,放她出了宫,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作为奶嬷嬷,徐嬷嬷对宴无双可以算是尽心尽力,万事周全。
甚至比起无双的父母,徐嬷嬷待在她身边的时间还要更长。
无双对徐嬷嬷是有依恋的,在见到徐嬷嬷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做梦。
但是方才脚底冰凉的触感,又是如此的真实。
看着自己屋内的装饰,再看看嬷嬷的穿搭。倒有些像是她十七八岁时候的样子。
想到这里,无双的身子不禁颤了一下。
“是身子还不大舒服么?”徐嬷嬷最先察觉到了无双的动作。她走到无双的身边,十分自然地将手放在了无双的额头。
无双带军这么多年,手上沾了不少血,人也变化很大。虽不至于冷血,却变得不喜与人亲近。
徐嬷嬷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无双的身体变得僵硬。
徐嬷嬷却没有察觉她的不习惯,只是感觉无双没有发烧后,说道:“落水之后还是要注意些的,用过了晚膳后再歇息两日吧,明儿找太医再来瞧瞧。”
落水?
是了。
无双勾起落到胸前的头发,将其勾到脑后,苍白的脸色却减少不了她一身的皇家贵气。
就在她十七岁那年秋天,她曾经贪玩,闹着要到池子中拔莲子吃。
最后不慎落水,原本身体健康的她,难得发了三天高烧,修养了小半个月才被父皇允许出殿门。
她是被父皇当做男儿养到十来岁的,直到她亲弟弟长到五岁,母后身体渐渐衰弱,父皇才开始将心思从她身上转移到了弟弟那里去。
毕竟,再像男儿,她终究还是没办法接父皇的班。
十岁之后,她被要求不再习武。她喜欢这些文韬武略的东西,自然大闹一场。
母后偏帮着她,这才能够有机会学习到十六岁。
只是十六岁那年,皇后因病去世。她也就不能再练习武术。
虽然能够强身健体,但在父皇看来,她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公主。
纵然姜国无人敢说无双公主一句不是,但她父皇觉得常年练武影响女子身形。
她本身就身长七尺,比许多在朝男子都要高。
父皇怕她再长下去便不像个女儿家了,便让她的老师不再教习。
无双本来不是那么任性的人,那日偏要去采莲子,也多是因为习武不被允许,也不能再请教老师兵法,所以才闹了脾气。
谁想,那天大概是没看黄历,就是不走运,连老天都不帮她,闹得她大病一场。
可是现在看来......
“焉知非福?”无双看着殿内熟悉而陌生的一切,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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