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上,喜烛燃得噼啪作响,映衬着满堂寂静如死。
药王谷外,十里红妆。
锣鼓声震得山雀惊飞,朱红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映得满谷生辉。宾客们簇拥在门外,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翻涌。
“听说慕容少主失踪一年,今日突然大婚,娶的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嘘!药王谷的事,岂容你我置喙?”
“吉时到——”司仪高唱。
盖头未掀,一道冷冽的声音却如利刃劈开喜乐:“阿絮,你欺我瞒我、戏耍于我,当真以为我一辈子不会记起?”
"慕容子卿,你这是何意?"阿絮强忍着声音的颤抖,抬头望向高座上那个一脸冷峻的男子。
阿絮心头猛地一沉,她实在不明白,为何明明恢复记忆后的慕容子卿对自己说了原谅,允诺二人从此再无芥蒂、好好过日子,可今日竟又当众变卦?
慕容子卿端坐在药王谷少主的位置上,黑眸如潭,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他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扶手,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阿絮曾经觉得这个小动作十分可爱,如今却是如此陌生而冰冷。
"何意?"慕容子卿冷笑一声,"阿絮,你别装了。"
下方的长老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阿絮环顾四周,发现原本和善的长老们,此刻都用充满警惕和厌恶的目光看着她。
"子卿,真相早已大白,害你的分明是段家。"阿絮上前一步,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堂之中,"段兴德已被你亲手所伤,段家也已被你扫平,为何如今你却旧事重提?"
慕容子卿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变得冰冷。
"你以为你瞒得住?"他站起身来,声音陡然拔高,"你真正的身份乃是平昌侯派来的细作,你接近我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救我,而是为了替平昌侯赶尽杀绝,报复数十年前的那桩旧案!"
这句话如同一道雷,劈在阿絮心头。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平昌侯?我与平昌侯素无来往,你从何说起?"
"大胆!"三长老厉声喝道,"少主面前,岂容你狡辩!"
"不是狡辩!"阿絮急切解释,"子卿,我们相识一年有余,你难道不知我的为人吗?我只是一个种草药的药农,是你受伤时我救了你,是你失忆时我陪在你身边,我若真是细作,何必等到今日才动手?"
慕容子卿的眼神微微动摇,但一旁的孟秋月却冷笑着站了出来。她身着青色长裙,面容清丽,是药王谷二长老最疼爱的弟子,也是慕容子卿的青梅竹马。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药农。"孟秋月手持一叠纸张,冷冷道,"既然你不承认,那我便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你。"
孟秋月抬起头,略显紧张地瞟了阿絮一眼,又迅速将目光收回,犹豫了片刻,才从袖中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红木锦盒,轻轻放在慕容子卿面前。
“谷主,这便是属下从阿絮姑娘房中所找到的东西,请您过目。”
慕容子卿眼底寒意更深,抬手打开那锦盒,眼神瞬间凝住。
盒中赫然放着药王谷历代谷主才有资格触碰的绝密档案残卷,上面记载着老谷主生前与平昌侯往来的秘密,以及当年陷害老谷主致其惨死的诸多内情。
而其中一封纸笺上,赫然书写着阿絮熟悉的字迹,上面寥寥数语却如惊雷般落在慕容子卿的眼中:
『老谷主之事万不可泄,子卿已信我无疑,可顺利行事。侯爷之命,不得有误。』
纸笺署名,竟是“阿絮”二字,清晰可辨。
阿絮见状顿时脸色煞白,脑中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这不可能!”她急急辩解,“子卿,这封信绝非我所写,我更不知这些绝密档案为何会在我房内!”
慕容子卿紧盯着她的眼睛,眼底的信任已然寸寸崩塌,寒声道:“这些档案是药王谷数代秘传之物,就连谷中弟子亦无缘触碰,如今却出现在你房中,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孟秋月适时插话:“谷主,属下此前便觉阿絮姑娘行迹可疑,因此暗中留心,曾亲眼见她深夜进入谷主旧宅书房翻找东西,属下便悄悄跟随。这封纸笺,正是她亲手写下藏于档案之中的。属下因担忧打草惊蛇,当时未曾出面,但一切属下皆看得清清楚楚。”
“你说谎!”阿絮急切反驳,“我深夜前去书房,是为了调查老谷主遇害的真相!我从未写过任何书信,更从未听过侯爷之命!”
孟秋月微叹一口气,眼中带着怜悯:“阿絮姑娘,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强辩?纸笺之上字迹分明,况且平昌侯之名,如非你主动提及,属下又岂会得知?”
阿絮如遭雷击,她的目光在纸笺和慕容子卿之间来回游移:"子卿,我从未写过这样的东西!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慕容子卿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却又迅速恢复冷峻:"你说是栽赃,可有何证据?"
阿絮咬住嘴唇,她确实拿不出证据。
一旁的大长老捋着胡须,沉声道:"若此事属实,药王谷的安危岂能儿戏?少主,还请你以谷中安危为重,勿被儿女情长所蒙蔽。"
慕容子卿深吸一口气,闭目片刻,再睁开时,眼中已没有一丝温度:"来人,将她押下去,严加审问!"
两名护卫上前擒住阿絮的双臂。阿絮奋力挣扎,凤冠从头上跌落,一根根金钗散落在地,发丝凌乱地披散下来。
"慕容子卿!"她喊道,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若真是奸细,在你伤重昏迷之时,我大可下毒取你性命!你失忆之时,我也可轻易骗取药典下落!为何要等到今日成亲,你才来翻旧账?"
慕容子卿身体微微一震,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但很快被冷漠取代:"押下去!"
阿絮知道再多言语也无用,只能任由护卫将她拖出大堂。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慕容子卿,发现他也在看她,眼中竟有一丝难以捕捉的犹疑和痛苦。
内堂的审讯室阴暗潮湿。阿絮双手被铁镣铐住,脚踝被粗重的锁链固定。
"我与平昌侯素不相识,更无半点瓜葛。"阿絮声音沙哑却坚定。
"那这些文件和纸笺又作何解释?"
"必是有人栽赃陷害!"
五长老冷笑:"冥顽不灵!"
他挥了挥手,两名蒙面刑讯手便上前,开始了残酷的拷问。阿絮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她知道,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
第一个鞭子抽在她的背上,生生撕裂了她的嫁衣,痛彻心扉。她无法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第二鞭狠狠落下,鞭梢擦过她裸露的肩膀,撕裂的伤口剧烈地疼痛,让她的视线开始模糊。
“你还要硬撑吗?”其中一个刑讯手冷笑着靠近,手指轻触着她的脸颊,带着不屑的轻蔑,“再不说,下一鞭就会抽到你最不想要的地方。”
阿絮的心底掠过一阵寒意,但她依然不屈,深深吸了口气,声音低沉但坚定:“我不会再说什么,你们不信。”
“哼。”那人一声冷哼,再次挥鞭打在她的腰腹部。阿絮感到一阵剧痛,身体顿时摇晃了一下,差点失去平衡,但她硬是用力咬住下唇,鲜血从唇角渗出。
慕容子卿隔着屏风默默看着这一幕,神情冷若冰霜,心中却痛苦翻腾,拳头紧握。
长老见阿絮咬死不认,正欲再加狠手,慕容子卿终于开口:“够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他面色冷淡地转身离去,背影决绝,唯有眼底一丝隐秘的痛楚,谁也看不见。
深夜,常年跟随慕容子卿的仆人陈忠来到慕容子卿房中。慕容子卿吩咐了几句,陈忠便消失在夜色里。
夜深人静,连守卫都已昏昏欲睡。阿絮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回想着这一年来的种种。肖然那孩子不知如何了,若她死在这里,那孩子怕是要哭坏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药王谷的地牢里仍然黑沉沉的,只有偶尔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中回响。
阿絮蜷缩在地上,筋疲力尽。她的双手被冰冷的铁镣铐住,骨骼仿佛要断裂,剧烈的疼痛让她整夜无法安睡。她的全身早已布满了伤痕,心口的痛感比身体的伤痕更加折磨她。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地牢门外传来,缓慢而谨慎。紧接着,地牢的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几道昏黄的光线穿透门缝,照亮了她的身影。阿絮微微睁开眼,朦胧中她看见两个蒙面的人影轻轻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轻巧地走到她面前,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解开了她手腕上的镣铐。
阿絮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但她并未出声。她知道,无论是敌是友,她现在都只能依靠这个来人。
“给她喂续命金丹,拿水来。”那人轻声下达命令,声音低沉且带着一丝急迫。
阿絮缓缓抬起眼,看到另一从怀中取出一颗金丹,细心地为她喂下。金丹的药效迅速在她体内扩散,带着温暖的气流缓缓沁入她的身体,减轻了她部分的疼痛。随之而来的,是一口清凉的水,被轻轻送到她的嘴边。
阿絮迷迷糊糊地喝下水,感觉到一些恢复的力量在体内蔓延。她的眼皮沉重,意识逐渐模糊。她努力想要看清对方的面容,但对方始终没有移开面纱,仍旧是那副神秘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又从袖子里滑出一柄锋利的利刃,递到她面前,低声道:“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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