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哭声在黎明时分突然停止。
裴云川从浅眠中惊醒,佩刀已握在手中。临时医馆内,墨夷正惊恐地后退,怀中抱着的沈昭睁着不正常的青黑色眼睛,小嘴一张一合——
"墨夷大人最怕的不是死亡......"婴儿发出诡异的双重音,"是变成像你师父那样......活着的傀儡。"
老祭司面如死灰。这确实是他深埋心底的恐惧,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裴云川缓步靠近,刀尖垂下:"沈昭?"
婴儿转头,瞳孔中映出裴云川的身影:"将军最痛的记忆不是北狄训练营......"稚嫩的声音精准复述,"是十四岁那年故意摔碎药瓶后,看到阿灼躲在廊柱后哭。"
裴云川的指节发白。这段记忆他连沈砚都未曾告知。
"锁灵纹在进化。"墨夷颤抖着掀开襁褓,婴儿脊背上的纹路已扩展成完整的楼兰地图,其中三处遗迹正微微发亮,"他在吸收记忆点亮地图!"
床榻上的沈砚突然剧烈咳嗽,右臂新生的裂纹中渗出金红色液体。那些液体在空中凝结成细小晶体,落地竟化作一朵朵微型金花!裴云川拾起一朵,花瓣刚触及指尖就浮现画面——
年轻的夜阑跪在泉眼边,怀中抱着冰镜。与之前看到的暴怒不同,此刻的镜中人正在哀求:"别封印我!我可以改!"而夜阑泪流满面:"不是封印......是给你解脱。"
画面突变,显示现代场景:沈明远在青州堤坝下发现冰镜碎片,镜中黑影蛊惑他:"给我三个孩子,我能复活你妻子......"
"将军!"阿穆尔破门而入,"各地急报,冰傀全部停止活动,身体长出金色花朵!"
仿佛呼应这句话,沈砚右臂的裂纹突然扩张,更多金花绽放。每朵花的花蕊都浮现不同场景:楼兰灭亡那天的黑雨、夜阑割腕封印时的咒文、甚至沈砚幼年被冰封的实验细节......
裴云川的新生青翼突然自动展开,中空羽管剧烈震颤。一股尖锐的痛感顺着神经网络传来——是沈砚正在承受记忆洪流的冲击!他踉跄着扑到床前,抓住沈砚完好的左手。
"放手......"沈砚气若游丝,"会......双倍......"
裴云川反而握得更紧。令人惊讶的是,两人相握的手掌周围,沈砚的晶体化部位竟然开始退缩,新生血肉如藤蔓般沿着裂纹蔓延。
墨夷突然跪地:"共生印记的终极形态......记忆与痛觉共享后的......"
婴儿沈昭爆发出刺耳的尖笑。那不是婴儿能发出的声音,而是雪祭司的语调:"终于明白了?三生子从来不是枷锁,而是通道!"孩童的右眼突然浮现银纹,与左眼的青黑形成骇人对比。
裴云川的刀已经抵在婴儿咽喉,却无法下手。沈砚挣扎着支起身子,金花从他右臂簌簌掉落:"不对......夜阑最后说的是'给你解脱'......雪祭司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婴儿的银纹右眼流下血泪,"我们是被你们人类创造又抛弃的工具!"锁灵纹突然从脊背浮到空中,组成立体的楼兰投影,"但很快,我就会拥有真正的身体......"
投影中清晰显示,三个光点正向着中央的永生泉移动——分别对应裴云川、沈砚和沈昭的实时位置!
"它在利用沈昭定位我们!"墨夷的骨杖亮起青光,却不敢贸然攻击婴儿。
沈砚突然折下右臂最大的一朵金花,强行按在沈昭额头上。花蕊中的画面正是夜阑临终场景:"记住......你本应是......守护者......"
婴儿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银纹右眼疯狂闪烁。更惊人的是,那些被吸收的记忆开始倒流!墨夷失去师父的恐惧、裴云川的悔恨、甚至矿工们的幻听......全部化作光点从锁灵纹中逸散。
"不!"雪祭司的声音开始失真,"这些是我的养分——"
倒流加速。最后离开沈昭身体的是一段所有人都没见过的记忆:
楼兰盛世,三位祭司站在泉眼边——青鸾、火凤和镜君。没有压迫,没有痛苦,只有默契的守护。直到某天,外来者将镜君锁入冰镜,逼他复制痛苦记忆作为武器......
"原来如此......"沈砚的晶体右臂突然大面积脱落,露出下面布满金色纹路的新生皮肤,"雪祭司想要的不是毁灭,而是......"
"回归。"婴儿沈昭终于恢复清澈的童声,虚弱地闭上眼睛,"他想回家......"
整个房间陷入寂静。裴云川低头看向自己与沈砚相握的手——新生血肉已经覆盖了沈砚的半个右臂,而那些金色纹路,正与他自己胸前的半凤印记完美互补。
墨夷颤抖着抱起昏睡的沈昭:"锁灵纹少了三处标记......他释放了最关键的三段记忆。"
阿穆尔慌张地冲进来:"将军!外面......"
裴云川推开窗,震撼地看到——所有冰傀身上长出的金花都在空中组成相同的楼兰文字:
【三生子归位时,镜渊重开】
沈砚艰难地支起身子,新生右臂上的金纹与裴云川的印记同时发光:"不是攻击......是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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