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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危机

外面忙得人仰马翻,杨郅哪怕身上的邋遢收拾完毕,鼎内贮了三四把百合香,衣服被熏了又熏,还是觉得鼻尖始终萦绕着一股散不去的味道。

他觉得自己连晚饭都没必要吃了,等换好了衣服,乐滋滋又气咻咻地就要找孩子的母亲评评理。

屋内抬着一架十二扇大红缎子围屏隔作两间,两人隔着屏风说话,里间发出虚弱的指令:

“老爷还是少找些不自在吧,前些日子被吐了奶嗝,今天又给崩出来,哥儿还小,可小心别让他受惊了。”

这两个好像是天生的对头,遇上了,不是咿呀咿呀(吓得)地朝老爷脸上吐口水,就是往他衣服上湿漉漉地撒上一泡童子尿。

杨郅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还要接受老婆的指责,被迫讪讪地笑道:“怎么也不听你心疼心疼我。”

大人被折腾成这样,襁褓里的孩子倒是睡得香甜。

杨郅隔着屏风望眼欲穿地瞧着里头的儿子,心里痒痒的,到底不甘心,捻着胡须长吁短叹着踱了几步,突然灵机一动,脚步停了下来:

“这孩子来的不易,我想我们家的孩子到底是享福享的有些多,应该先取个贱名压一压。”

说着,他强压住兴奋,低着嗓子,故作深沉道:“我想了这些天,总算想到了个如众不同的小名,保管压得住,好养活!”

李氏听了,望着怀里的孩子,脸上露出了惆怅又温柔的笑容,良久,里间传出低落的声音:“那老爷准备起个什么名字?”

他袖着手,坏心眼地笑道:“不如就叫他丑(筹)儿,如何?”

丑…怎么能叫一个小姑娘丑呢?!

李氏气得下意识反驳出声:

“有你这么做爹的吗?怎么取这么个埋汰名字,将来要是为官做宰了,这容颜也不要了吗?”

连小婴儿也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在睡梦中皱着脸,抗议地踢了踢腿。

外面杨郅还在振振有词:“叫这种名字是为了好养活,是一种潮流,你知道吗,你娘家那个侄子的小名不也叫那个丽奴吗?”

李氏那个气啊,男孩子叫丽奴怎么了?丽奴多好听啊!和这个能一样吗?!

李氏心中愤愤,望着怀里睡着脸蛋粉扑扑的孩子,两根足有三寸长葱管一般的指甲在华贵的织物上都刮出了好几道丝线。

看起来要是杨郅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都能直接绞上对方的脖子。

旁边嬷嬷忙心疼得找布料包住她的指甲。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劈裂开了。

李氏任由嬷嬷忙前忙后地抱着指甲,自己在旁边气了好一会儿,目光怔怔地落在婴儿新换的大红如意锦被上,突然,一道灵光破晓而出。

李氏出身门阀世族,自幼聪颖清秀,在家里受到良好的教育,文史极通。联想到刚才杨郅吃瘪的场景,她又气又笑又无奈,暗搓搓地怼了回去:“筹字过于不雅,你干嘛不直接喊他枣儿。”

隔着帘子杨郅微微一怔,此时雪后初霁,就连西风也变得温柔,时间隔了这么久的诗词唱和,仿佛又将两人带回了桃李年华,新婚燕尔的恩爱时光。

杨郅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亲昵的笑容:“你也是个促狭鬼。”

长筹未必输孙皓,

香枣何劳问石崇。

长筹是说得厕筹,纸用来书写也是晋朝后官方开始慢慢推行的,所以以前贵人上厕所都没有纸,只能用棍子一般的厕筹,而香枣,是塞进鼻孔用来防臭的。

这样的比对还真是相得益彰。

杨郅笑着为自己刚刚给孩子胡乱取的名字讨饶,夫妻关系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融洽一般,再没有孩子这个心病梗在两人之间。

“小名有了,也该正经有个大名。”杨郅琢磨着:“我之前翻着说文解字,想了好些名字。”

“现在望着这雪晴云清的景象,天蓝地白,浩然一色,仿佛心胸也开阔了。”

屋外微熏的日光照在雪地上,仿佛冰雪融化,曙光初现后,整个府邸都焕发新生的气息。杨郅的脸上照印着憧憬的神色:

“下一辈从日,我想,不管什么字,恐怕都没有‘曦’这个用意好,这个孩子,就是我们家初升的朝阳,将来一定有能成为良才美玉,名留青史的一天。”

李氏在里间听着夫君对未来的憧憬,心绪却起伏如潮难以平静,终于禁不住抱着襁褓,将脸颊温柔地贴上那稚嫩的小脸,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襁褓中困顿的小婴儿仿佛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波动,微微动了动手指。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只因为她一时的糊涂,就要葬送她的一生为代价。

“太太,”一旁的嬷嬷无声地叹了口气,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有回头的余地呢。

“我们这样的人家,终究是血脉延续要紧,哪怕是为了小主人,您也要振作起来啊。”

李氏却只是缓缓摇头,悄声哽咽道:“是我误了她。”

腊月卯时,天际仍是一片灰蒙蒙的朦胧。县城南门整条街上却分外热闹,客店里熙熙攘攘满是要渡河南下的人。几个少年仔衣帽整齐,嘴里哈着白气,脚下不时地蹦跳着,目光却远远落在河面上。

河上有船,船上有十来个人都拿着木杵打冰。

京城十月就飘起雪花,一夜北风,河道里开始淌凌,把渡船都冻得死死的。

少年仔看了个把钟头,人冻得厉害,河面上的冰却依旧如昨天般挤得纹丝不动,他急得跳着脚远远吆喝道:“老丈,这河还能渡吗?”

船上河工连连摆手:“后生仔,你没看到河面上这凌吗?我们可不敢走,碰上凌,可要把船给撞坏了。”

少年听了,望着自己的同伙,脸色一片颓然:“这可怎么好,等了这些天,满城人也问遍了,都不敢揽这活。门上的妈妈可是叮嘱过,这些土仪,必须赶紧送到江南老太太处,若是耽误了,你我吃不了兜着走啊。”

他同伴在河沿上看了半响,最终咬牙下出裁断:“没办法,冻是化不开的了,咱们也没必要在这里死等着,索性冒着雪多走几十里,去下个港口看看,看有法子想没有。”

北方芳菲已尽树木凋零,然而南方正值可怜可爱的秋景,能看到堤上柳树一丝一丝的摇动。

府里的老太太早已经翘首以待。

自从接到女儿的家书知道她坐胎后,整个李府都开始吃斋念佛,日夜祈福。

日影偏斜,黄昏将至。

佛堂内,灶王像前香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薛太太手持一炷细长的线香,缓缓举至供台,闭上双眼。陪房程兴家的悄悄进来,太太的面容正藏在缭绕的烟雾后若隐若现。

待太太虔诚礼毕,程兴家的才轻步上前,低声回禀。

“怎么,有消息了吗?”

薛太太背对着她,看不清面色,声音无喜无悲,如佛神像般静静地伫立在烟雾中,程家的听着主子手里佛珠慢慢拨动的声音,心里胆战心惊,面上更小心翼翼,时不时窥着主子的情绪,斟字斟句道:

“听王嬷嬷说,里面挣扎了一个晚上,连太医都说不中用了,硬是挣扎着生出了一个孩子。”

薛太太手里的佛珠随着心绪快速地拨动起来:“可怜见的,那个孩子是男是女?”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程兴家的只觉得连空气都越发紧绷,小佛堂上慈悲的观音像也投下僵硬的目光,隔着烟雾,更显得阴气森森。

她耷拉着脸,深恨因为事情机密没发推出替罪羔羊,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把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是……是个男孩。”

“啪嗒”一声,绳断珠散,佛珠手串骤然裂开,珠子四散着滚落一地,一颗佛珠咕噜噜滚到她脚边,好像一颗眼珠子浑浊地凝视着自己。

夜风寒津津的,程家的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突然,一阵剧痛传来,她半边脸火热,人被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捂着脸,只觉得头晕目眩,面前恍惚得仿佛都出现了幻觉。

薛太太正翻过身,死死地盯着她,面色狰狞,双眼冒火,瞪得要吃人一般:“十年了,那女人凭什么有这等的好福气?平日里妖妖娆娆病西施似的,做姑娘时在这府里娇生惯养的长大,我想她身子骨必然艰难些,如今竟真让这个娼妇生出了儿子!”

与小佛堂的鬼气森森不同,德庆堂的枫叶红如喷火蒸霞一般,十分喜气,偶尔几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投下斑驳的光影,点缀得穿梭在游廊山石间的丫头们丽色照人。

舒爽的阳光隔着纱屉子照射进来,鬓发如银的老太太坐在镜台前正在晨妆,三四个打扮不俗的丫鬟簇拥在一旁,手里捧了沐盆,巾帕,靶镜,又有一盘子各色的新鲜折枝菊花。老太太在丫鬟的服侍下拣了一枝丰妍的朱砂色簪在鬓上。

最近老太太心情烦闷呢,所有进出厢房的丫头们都敛声屏气,人小心翼翼地,再不敢如往常般越性恣意顽笑。

小丫鬟打起帘子,端着水盆正要将残水泼出去,却远远听到了闹吵吵的声音,简直像黄莺儿催促着早早春光焦急明媚,喜鹊发出叽叽喳喳地报喜声,一路喧哗着向堂内走来。

小丫鬟站在台矶上好奇地望去,只见几个管家娘子,往常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喘吁吁地争先往老太太的上房去,才进来,嘴里就开始嚷嚷。

“老太太,老太太,大喜事啊!”

她们进来后先问了安,然后洋洋喜气盈腮地对着老太太说道:“老太太,大喜啊,姑太太母子平安,生了个男孩。”

花枝零落在地上被脚步无情地碾烂了,屋内正陷入一片混乱。丫鬟媳妇唬得纷纷要上前搀扶,却见老太太竟激动地摆开她们的手,自己颤巍巍地往前走了好几步,手像是干枯的枝叶颤抖地攀住对方:

“这是真的?”

这么多年,资深的奴婢们早对老太太的心病摸得一清二楚,如今得了好消息,都争先抢着跑过来报喜,为首的笑得花团锦簇道:“是呢,京里派来的人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把信送了过来。”

老太太不知不觉连嘴角眉毛眼睛鼻子都在乐,笑着笑着,她眼中亮晶晶,似乎有泪珠滚动,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脱口而出:“好,好!老公爷,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徵儿,我们李家,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

旁边小男孩一张滚圆的包子脸,趴在榻上,手里摇着一把华丽的璎珞圈,听到这话,黑黝黝的瞳孔里满是好奇:

“老太太说的是我姑母吗?我要有弟弟了吗?”

身边的费嬷嬷是以前照顾老太太的老人,如今已经年高荣养,只时不时进来陪老祖宗说话,如今见这老太太这样子,显然是欢喜得懵了,连平日最疼爱的小孙子都顾不上,忙陪着笑逗道:“是啊,昱哥儿,那可是你最最亲的小表弟,将来可要一辈子都对表弟好哦。”

昱哥儿尽管懵懵懂懂,依旧乖巧地点了点头,嘴里许下豪言壮语:“好!等表弟来了,我建一个金屋子,给他住下!”

满堂的人都被那童言童语逗得忍俊不禁哄堂大笑,老太太听了心里更加欢喜,连满脸的皱纹都熨帖开来,乐呵呵合不拢嘴,等回过神一叠声喊道:

“赏,赏!阖府上下,都重赏3个月的月钱,再吩咐下去,给我去北平观上开道场,去桥头上施米粥,舍钱舍米,给哥儿积福。”

下人们得了赏钱,围着老太太又是一连串吉利话,此刻堂内氛围简直欢乐到了极点。

一封密信被送了上来。

费嬷嬷看着信笑:“想必是贴心话,要单给老太太说。”

老太太此刻心中正喜之不尽,笑着调侃:“多大了还揽酸,你待会也留下来吃饭,正好有腌的螃蟹,也赏你一碟子姜醋。”

说着大丫鬟取来一个眼镜匣子,并将密信一起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接过信,打开看了几眼,前面先是叙了旧情,不孝女因远离不能承欢膝下,特意得了一张药方单子孝敬老太太云云。

药方上写着:

白芍二钱,莲子七粒,

云苓三钱,当归三钱,

虾参二钱,吴公二钱,

紫苏子八分,空心红枣三枚………

老太太看到这,心尖颤动,仿佛被一只手轻轻攥着,呼吸也慢慢粗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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