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从除夕放到了大年初六,宋临青前几天都睡得很沉,今天却被吵醒了。
他够来床头柜上的手机,纪山英初一给他发的新春快乐,他现在才想起来回。
从山花地回来,他忙着写调查报告,年过的跟平常一般无二,门上还贴着五年前的对联,但看起来依旧崭新鲜艳,仿佛从没变过。
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他一一回复祝他春节快乐的消息,最后去回纪山英,他怕纪山英又贴上来说很多话,让他难以招架。
纪山英长着那样一双斜吊着的瑞凤眼,看人就像看猎物,熟悉了虽然没了初见时的狠戾,低下头敛眉之后像听话的小狗,但只要再对视,热眼热心烧得厉害,藏起来的野性也一并被激发,怎样看,都是一只野鹰或野狼。
宋临青不喜欢凶性很强的动物,人也一样。温顺的听话的,才是最好的。
出乎意料的是,纪山英没有回他消息。他松了一口气,立马起身洗漱。
吃过早餐后,他开始收拾行李。山花地的调查还剩一些,再去二十多天就能结束了。
金北冬天太冷了,虽然不需要出门,但宋临青喜欢晴天和绿油油的植物,他下定决心要去南春买套房,到时候过来拍植物写论文什么的也方便,天蓝草绿的,看着舒服。
他和老师周自声从金北出发,跟白韵他们在楚明市会合。
周自声见吊着手臂的冯千行也在,他惊奇道:“你不在家养伤,怎么也跟来了?”
“有头有尾嘛,我虽然只有一只手,但另一只手还是可以帮你们拿东西的。”冯千行乐呵呵道。
他讲得挺好听,实则是怕白韵跟宋临青两个待在一起生出感情,那时候就更难办了。
虽说他怕再遇上纪山英那条疯狗,但喜欢的人跟人跑了就是真跑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好吧。那上车吧。”
他们对山路不熟,找了个人来开车。宋临青坐窗户边,眼看白韵就要紧挨着坐下,冯千行赶忙把白韵赶到副驾驶位置去:“后面都是大男人,你坐后面干什么?去前面坐。”
“多管闲事。”白韵嘟囔了一句。
车走了起来,宋临青被冯千行身上的药味熏得有些不舒服,他偏头将冯千行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这结实健壮的体格,怎么看也不像会被纪山英那小子打成这副模样。
“看什么?”
冯千行不好意思再呛宋临青,他连宋临青的相机钱都还没凑够呢,现在得当孙子。但他妈的,为什么一个相机就要二十多万?!他妈的!
宋临青压低声音,问:“这伤……是你摔的还是被人打的?”
“摔的!”冯千行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他往右边挪了挪,说,“谁能打我?我打别人还差不多。”
看起来还被威胁了。
宋临青一眼就捕捉到冯千行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惧,要是觉得丢脸,可不该露出这样一副怯懦的模样,而是心有怨恨,面露凶色。
太凶了。
宋临青眼前闪过纪山英的脸,他有些头疼。他身边的人大部分都是些谦谦君子,偶尔遇到一两个像冯千行这样的,自动屏蔽处理就好,像纪山英这样奇怪的他第一次见,他可怜他,珍惜他的天赋,但又害怕他。
可他还是买了十几双价格不菲的球鞋,带来了山花地。
无论如何相识一场,也想过要给纪山英买鞋,等送完礼物,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
山花地的天气回暖,湛蓝的天万里无云,绿树蓝天,美得让人心旷神怡,宋临青心情好,也不觉得晕车了,拿了备用相机,沿路拍着植物走。
最后一棵古树是棵银杏,在山上的一座寺庙里。
寺庙年久失修,破败不堪,院子里的银杏又粗又高,满树金黄,落了一地的叶,满院都金灿灿的。
铁门被锁了,他们透过缝隙确认了树挂了牌,决定翻墙进去。
冯千行断了一只手,但翻墙还挺利索,他跳下去刚想笑话宋临青,一落地就看见站在树后的纪山英,他啊了一声,贴在墙壁上不动了。
纪山英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蓝色的牛仔裤洗得发白,漆黑的头发乱糟糟的,桀骜不驯的脸上满是汗水。
他气喘吁吁,现下一双眼里哪有冯千行,他看着骑在墙上的宋临青,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走过去张开手,说:“我接着你。”
也就两米高,宋临青可没弱到那地步。他挪了位置,纪山英也跟着动。
看宋临青久久不跳,白韵在外面焦急地说:“不行的话就让冯千行在里面说,你记就好。”
宋临青说:“让开。”
纪山英不动,仰着头,用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他。
这样的角度柔和了纪山英锋利的轮廓,显得无辜单纯,让宋临青很轻易就想到了哞哞。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自暴自弃往下跳,纪山英稳稳接住他,刚要收紧怀抱,宋临青站稳就推开了纪山英,说:“我自己可以。冯……”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冯千行。
“他跳出去了。”纪山英说。
宋临青垂下眼,不说话了。他走到树前,拍照记录。
纪山英跟了过去,小声问:“你来山花地这么多天,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
“我想见你。”纪山英直言。
宋临青放下手机,看着他问:“多久跑过来的?”
“四个小时。我听到他们说你们来了,问了你们在哪,就从家里跑来了。”
“……”
宋临青低下头,看他脚上又是一双洗得褪色的帆布鞋,他问,“怎么不穿新鞋?”
纪山英愣了一下,说:“新鞋过年穿,平时不穿。”
“又不是只有一双。不能穿的鞋子丢了吧。”宋临青边说边走到墙边,在墙下打转,在想怎么爬上去。
纪山英笑了下,伸手抱起宋临青,轻而易举就把人举到墙头,宋临青心有余悸,坐在墙上忍不住嗔怪:“吓死人了,下次能不能说一句再动手?”
话音刚落,纪山英嗖地一下就攀了上来,轻轻一翻身就落了地,身轻如燕,十分厉害。
宋临青哼了一声,稳稳当当踩着石头下了墙。
白韵看到纪山英,惊喜地问:“纪山英你怎么也在这啊?太巧了吧!”
纪山英说:“我来寺庙许愿,这里许愿可灵了。”
“这样吗?那我也要赶紧许个愿!”
白韵跑到铁门前,双手合十许起了愿。
院里的银杏叶随风起舞,宋临青透过缝隙,抓拍到一张十分漂亮的照片。
纪山英远远望着,脸上不由地也舒展开,露出笑颜。
正好顺路,他们把纪山英捎到了路口,话多的冯千行也不说话了,缩在角落紧张地睡觉,纪山英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看了宋临青一路。
下了车,纪山英站在原地不动,就那么直直看着宋临青他们的车离开,突然车停下了,他以为是自己做梦呢,但车不止停了,宋临青还下来了,不止下来了,还朝他走来了。
天已经黑了,纪山英却看得清清楚楚,人到了面前,一个箱子隔开了他想要拥抱的双手,他看着宋临青慢慢抬起头,露出那张美若天仙的脸,跟他温柔讲话:“我看很多运动员都穿这样的球鞋,我想着你跟他们一样,所以就买了带来给你。鞋子很多,不用担心不够穿,以后别再穿坏鞋子了,半路坏了,脚要受伤的。面也见了,以后就别再见了。”
最后一句简直是这世界上最难听的话!
笑一寸寸僵在纪山英脸上,他哎呦了一声,弯下腰,似乎抱不住怀里的箱子。
宋临青问:“你怎么了?”
“我肚子疼,可能今天跑太久了……”
宋临青说:“打电话让你爸妈来接你。”
“我爸妈都出去帮别人家干活去了,离得远,他们晚上都不回来的……嘶……”
仿佛痛极了,纪山英都快跪到地上去了。
宋临青搀着纪山英的胳膊,看这情况他也走不了,于是他给白韵他们发了消息,说他晚点回去,让他们先走,然后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拉着纪山英说:“能走吗?我送你回去。”
“能的、能的。”
纪山英几乎要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说话都快语无伦次起来。
刚进房间,纪山英反手就把门锁了起来。宋临青察觉到不对劲,他转身看着纪山英,问:“你干什么?”
“我太想你了。”
纪山英慢慢靠近,脚尖相抵,他伸出手,把惊恐万状的宋临青一把抱进怀里,“我不想你这么快离开我,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纪山英,这样做不好……你要问我的意见,而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宋临青挣扎不开,音调也陡然拔高。
“我说了让你不要帮忙的,谁让你不长记性?”纪山英拎住宋临青的后颈,将他往后压,让他仰起头,露出那张令他目眩神迷的漂亮脸蛋,他用手指一一描摹,指腹在宋临青唇上摩挲,不停吞咽口水,“你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我真的……”
好喜欢你没说出口,隔壁房间传来锁链声还有呜呜的哭声,宋临青汗毛直立,他看着纪山英,颤着声问:“旁边是什么声音?”
纪山英还没回话,又是一阵叮里咣啷的砸东西的声音,隐隐约约,似乎能听见是个女生的声音。
“纪山英!”
宋临青毛骨悚然,他用尽全力推开抱着他的人,“我让你告诉我,旁边是什么动静?!”
“不听话的话,是要被关起来的。”
纪山英不明不白地说一句。
宋临青没听清:“什么?”
纪山英笑了起来,他定定望着宋临青,一字一顿地说:“你太好了,我舍不得你走,我也要把你……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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